83、第八十三章 不见玉颜空死处（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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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冰灵都换上不起眼的旧宫服，悄悄前往各殿探听消息。
然而，所探得的结果却愈发令她们心惊。
几乎在长乐宫的各个角落，宫娥内侍们议论纷纷，皆言霍贵妃乃叛臣之后，本该诛之，陛下念其曾尽心侍奉先皇病榻之前、在太后身边尽孝多年，又怀有身孕，故留其封号，安居落霞轩，然霍氏不感念皇恩，在宫中悄悄养着来路不明的孩子，更有人亲眼所见，那孩子与陛下长得并不相似。
更有人恍然大悟，难怪陛下不喜那孩子，原来竟是有原因的——那并不是皇室血脉！
宫中侍仆纷纷感慨：陛下孝感动天、仁至义尽，但霍贵妃却背信弃义、有辱妇德！
“他们……他们怎么能如此编排娘娘？”落霞轩内，冰灵眼眶通红，气得浑身发抖，“陛下薄情寡恩，若非宇文小姐，陛下早就……”
“冰灵慎言！”霍雅澜厉喝一声，“如今这般局面，早在我霍家倾覆那日便可见端倪，没有人关心真相，你又何必如此呢？”
此时的霍雅澜异常镇定，面上竟露出鲜有的坚毅。
“可是……”冰灵仍不甘心。
“别可是了，事已至此，我们该回击了。”霍雅澜握了握她的手，倾身向前，在她耳边低语道，“明日给宇文府下帖，请宇文小姐后日入宫一叙；另外，通知御马房的伙计，将前日我吩咐的东西准备妥当。”
冰灵赶忙擦干眼泪，正色道：“娘娘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去给宇文府下帖。只是，御马房那边……娘娘不是说，要少与老爷的人接触吗？”
霍雅澜不禁苦笑：“我不与爹爹的人接触，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孩子，不被陛下怀疑，实属万般无奈。如今，我已然自身难保，孤立无援之下，唯有启用爹爹的人，但愿他们还能念在过去霍家给的些微恩惠上帮我一帮。”
冰灵长叹一声——霍雅澜的处境她如何不心知肚明？更何况，经过月余前的烟霞之乱，长乐宫中霍氏势力几乎全部被清理，御马房中的几人是为她们数不多的可用之人。
“奴才这就去御马房，如今天色已黑，不易被人认出来。”说完，冰灵匆匆退下。
霍雅澜斜倚窗框，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皎洁月色，眼底隐忍的泪倏然坠落：“爹爹，您抛下女儿一走了之之时，可有想过如今我会在宫中任人欺辱？”
月光皎皎，夜色静静，回答她的只有无尽黑夜。
隔日，宇文宓依约入宫，迈入落霞轩。
甫一入殿，便见霍雅澜身着铃兰云烟裙，娉娉婷婷而来。她的肤色白皙，在兰紫色裙装的映衬下，平添了三分娇艳。她气质出众，将一袭并不华贵的紫色衣衫硬是穿出了清雅高贵的味道。此时此刻，谁也不能将她和这数月间落魄的霍氏遗女相连。
宇文宓顿住脚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心底的警惕和怀疑又增添几分。
“你来了。”霍雅澜在她面前站定，一双眼眸平淡无波、不辨情绪，唇畔亦勾不起笑容，只不卑不亢地招呼，“屋里请吧。”
宇文宓站着不动，淡淡问道：“娘娘叫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霍雅澜平静反问：“无事便不能请你来坐坐？”
“自然可以。”宇文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是娘娘次次见我都有所求，只为利用我，如今无所求，反而让我不适了。”
“既知我是利用你，怎么还如此干脆得来了？”霍雅澜笑颜忽绽，特意修饰的容颜上盛放一抹瑰丽风情，让人不由得一叹。
宇文宓面上的漠然刹那间裂开，但不过一瞬，便再次恢复镇定，漠不关心地道：“相互利用罢了。”
“哦？如今的我还有何可值得宇文小姐利用的？”霍雅澜笑眯眯地追问。
“看来娘娘当真是无事，既如此，宇文宓告辞。”宇文宓面容冷凝，说罢，果然转身欲走。
霍雅澜连忙叫住她，似是无奈地感叹：“好端端的，莫要说走就走啊！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宇文宓停住脚步，却不打算回过身来。
霍雅澜只好上前几步，在她身旁，压低声道：“我叫你来，一则是为了谢你那日替我掩护，让我顺利地为父亲上三柱香，了了我做女儿的心愿，二则是想请你和我一起为孩子庆祝满月。陛下一直未下旨摆满月宴，宫中自然无人敢提，我今日正午摆宴，虽晚了几日，也无其他宾客，但好歹是我做母亲的心意。不知宇文小姐是否肯赏脸？”
宇文宓沉默不语。
她始终做不到狠下心来袖手旁观。
不等她回答，霍雅澜便已当她默许了，若无其事地邀请道：“此刻冰灵还在准备午膳，孩子由奶娘照看着，又睡下了，你我去殿外走走吧。”
说罢，霍雅澜率先抬步向殿外走去。
宇文宓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翩然而去的身影，心底划过一丝不自然——今日的霍雅澜，实在不同寻常。
二人一前一后地轻声走在僻静的鹅卵石小道上，一路无言。
霍雅澜忽然侧过脸来，没头没脑地说：“此时这场面，倒像极了先皇驾崩那日。”
宇文宓怔忪片刻，那一日的情景便一齐涌上心头——那一日，亦是她们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宫中，察觉了这宫中汹涌风云将起，便为了同一个男子而同仇敌忾，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但转瞬便难免唏嘘——不过不足一年的光景，这宫墙内外却好似翻天覆地一般，有的人永远离开，有的人艰难度日，有的人犹如陌路。
霍雅澜却没有给她感伤的机会，轻声道：“我还记得，你初来京城那年，由于救了季穹父子而被我姑父奖赏，你却不要任何赏赐，只求拜师钟启祥。姑父高兴，答应了你。那时，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你——不是羡慕你拜师，而是羡慕你可以在表弟身边伴读，羡慕他没有像对待我那样冷待你。”
宇文宓抬眸望向她，安静地听她言语。
霍雅澜笑容清浅，继续道：“可是爹爹告诉我，表弟和你亲近是好事，毕竟宇文正啸将军手握数万大军，表弟若能通过你与宇文家有了接触，又不显得刻意，是最好的结果。于是，我无论多么羡慕，多么不愿，都没有气过你半分，因为我想他一切都好。”
宇文宓倏然明白了她的用意，有些嘲讽地勾起唇角，慢悠悠地说：“娘娘不必挑拨离间，我与陛下……”
“哎，看来我真是将你得罪彻底了，以至于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以为我别有用心。”霍雅澜失笑，截住她的话，“罢了，你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
宇文宓面色一僵，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二人沉默着继续向前走着，心中却都沉甸甸地装了心事。
直到不远处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宇文宓原本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此刻却是被硬生生打断了，这才四下环顾，蓦然发现自己一时不察，竟由着霍雅澜将她带到一处陌生而幽静的地方，身前由层层矮树挡着，难怪前方说话之人看不到她们，看来这墙角不得不听了。她不禁心里犯嘀咕——连偷听都发生了，简直与先皇驾崩那日别无二致，只是别发生什么不得了之事就好。
霍雅澜更是神色淡淡，悄然放轻脚步，继续走着。
“……你是说，贵妃娘娘当真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一人震惊地问。
话音突然清晰地传来，二人皆是一惊。
“贵妃生的小皇子长得却不像陛下，宫中那么多姑姑都看到了，你说，不是贵妃对不起陛下，还能是何缘由？”另一人理所当然地答。
“贵妃真是太过分了！本就是反贼的女儿，陛下饶她不死，她竟然还敢做出这等事！”又一人义愤填膺道。
“可不是嘛，亏她还是曾经的丞相千金，诗书礼仪都白学了！”几人继续叽叽喳喳地念叨。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干活儿了？”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几人立即停止议论纷纷，作鸟兽散。
宇文宓将那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下，努力消化后立即震惊地看向霍雅澜——原来那孩子竟不是唐墨辰的！
可是，这如何可能？那些侍女们或许不清楚，可她却了解霍雅澜待唐墨辰之心啊！那么多年的深情，怎会为他人孕育子女？再者，某一日，唐墨辰在落霞轩中留宿一整晚，她也是知道的……
震撼过后，宇文宓却是迷惑了，望着面色苍白如纸的霍雅澜，迟疑地开口道：“你……”
“我什么？”霍雅澜倏然抬头，惊怒的眸中渗出湿意，厉声道，“你也想像那几个贱婢一般侮辱我，是不是？”
宇文宓默不作声，面上却现出显而易见的怀疑之色。
霍雅澜的泪立即滚落，凄声道：“我知道，陛下从未在意过我，在你这个胜利者面前，我没什么可骄傲炫耀的，但我待陛下之心日月可鉴，不容任何人质疑，即使是你宇文宓，也不行！”
说罢，她掩着面，飞快地跑开。
宇文宓静静望着她离去，并未去追，良久后，默默走向一条大路，心中乱作一团。
这等匪夷所思的言论，怎会有宫娥在宫中传播？
霍雅澜的反应合情合理，真相究竟如何？
既然连她都听到了，那么他……听说了吗？
宇文宓渐渐停住脚步，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西北方向——虽然层层树木殿宇遮挡，她什么也看不到，但那是九天殿的所在。
想起那个早已印在心上的俊逸身影，蚀骨的相思便齐齐涌上心头，疼得她不能自已。
正发呆着，面前走来一人，盈盈笑着向她见礼：“奴才见过宇文小姐。听说宇文小姐入宫，奴才正想去寻呢，不曾想竟在这儿碰上了。”
来人正是九天殿的掌事宫女，露珠。
见到她，宇文宓连忙收起心思，淡淡笑着回礼：“露珠姑娘。”
露珠笑着道：“宇文小姐怎么独自在这儿站着？不如去九天殿坐坐如何？宇文小姐应是有些日子没入宫了，陛下见了宇文小姐定然欢喜。”
宇文宓心思一动，目光再次幽幽转向九天殿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他……他在做何事呢？”
露珠自然明白她问的是谁，高兴地答道：“陛下方才在与钟将军议事呢。快晌午了，宇文小姐留下用午膳吧？”
宇文宓隐隐心动，但他们这一年来，常常闹得不可开交，而他也不再悄悄出宫去看她，不知他是否还在生她的气？思及此，宇文宓又踌躇了。
露珠看出她的犹豫，上前一步，压低声道：“陛下近来都扑在国事上，片刻也不得闲，每日用膳也用得极少，眼看着人都瘦了。奴才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是无可奈何。奴才私下想着，若是宇文小姐能来劝劝陛下，一定能让陛下好好珍重龙体的。”
话音未落，宇文宓的眉便紧紧蹙着，恨不能立即飞到他身边去。霍雅澜那里兴许不再欢迎她了，她打定主意，对露珠道：“走吧。”
露珠顿时露出雀跃的笑容。
不曾想，二人才迈出几步，便听到身后远远地传来急切呼唤：“宇文小姐！宇文小姐！”
宇文宓狐疑地回过身，却见冰灵一手提着衣裙，慌慌张张地跑来。跑至她面前，还未等她询问，便听冰灵焦急道：“宇文小姐，我家娘娘不知为何哭着跑回落霞轩，然后便激动地抱着小皇子骑马跑了出去，说要证明她的清白。奴才追不上，只能来求宇文小姐帮忙。奴才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求宇文小姐务必将我家娘娘追回来啊！她马术不精，万一伤了自己、伤了小皇子，可如何是好？”
“她哪里找来的马？”宇文宓皱着眉，脱口而出，旋即又意识到似乎问得不合时宜，抬步便向落霞轩的方向跑去，并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快指路！”
“是！宇文小姐请随我来。”冰灵回过神来，同她一道往回跑。
露珠面色微沉，也紧跟着她们离开。
未至落霞轩，便看到洁净的大理石地砖铺就的路上印着清晰的马蹄印。
“是马蹄印！”冰灵惊呼道，“这方向……难道娘娘是向偃月门去了？”
宇文宓心内一紧，立刻沿着马蹄印追去，连路过的宫娥好奇地打量着她也无暇顾及。
跟在她身后的露珠立即抓住那宫娥，低声吩咐道：“速去九天殿，告诉陛下，贵妃骑马离宫，宇文小姐追寻贵妃，恐有意外！”
“露珠姐姐？”那宫娥不识得宇文宓，疑惑地看着露珠。
眼看宇文宓越跑越远，露珠着急地催促道：“快去！将我的话一字不落地讲与陛下听，我保证陛下会奖赏你！”
“是！”那宫娥一喜，忙不迭地向九天殿飞奔而去。
露珠顾不得疲累，再次向宇文宓追去。
宇文宓沿着马蹄印，果然追到了偃月门，不理会守门侍卫正毫无主张地窃窃私语，开门见山地问：“诸位可见到过霍贵妃？”
守门侍卫大多认得宇文宓和她手中那块独一无二的入宫令牌，见她询问，立即回答道：“回宇文小姐，方才贵妃娘娘骑着马，确实从这里冲了出去。由于事发突然，小的们未来得及阻拦。”
宇文宓沉着脸，四下扫视，忽见偃月门旁栓着一匹马，立刻跑去解开缰绳，一个翻身跃上马背。侍卫们只听到一声“告诉它的主人，宇文宓借马一用”，便见她打马而去，如一阵风般瞬间离开了偃月门。
“宇文小姐！宇文小姐！”露珠跑来时，见到的便是宇文宓策马离去的背影，任她如何呼唤，宇文宓也不回头看她一眼。奈何她无法踏出宫门，着急地直跺脚。又见守门侍卫们仍然惊得面面相觑，不禁气急败坏道：“你们还不快去追？若是宇文小姐出了任何意外，当心陛下要了你们的命！”
几名侍卫这才回过神来，其中两人迅速地追了出去。
目睹了一切的冰灵仿佛吓坏了一般，带着哭腔问道：“露……露珠姑娘，我家娘娘和宇文小姐……她们不会有事吧？”
露珠顿时狠狠地剜她一眼，恼怒道：“你最好祈祷她们没事，否则有你家娘娘受的！”
说罢，她再不理会冰灵，急急忙忙地跑去九天殿，向唐墨辰禀报。
沿着沿途留下的马蹄印，还询问了几个过路人，宇文宓渐渐弄清了霍雅澜离开的路线。直到青龙门外，终于看到一人一骑疾驰在空旷的大路上，激起阵阵飞扬的尘土。
“驾！”宇文宓扬起马鞭，大力地抽在马臀上，更加快速地追去。
霍雅澜少时虽为了唐墨辰而学习了骑马，可毕竟不如宇文宓热爱，故而疏于练习，骑术不精，此刻还顾忌着系在胸前的哭闹不止的孩子，不消片刻，便被宇文宓追上。
“娘娘这是做什么？快停下，有话慢慢说！”宇文宓高声喊道。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整个长乐宫不是说我不忠不贞吗？我今日便要证明我的清白！”霍雅澜怒道。
说话的同时，马儿忽然狂颠一下，连带着霍雅澜也在马背上剧烈地晃动，险些坠下马来。宇文宓一惊，秀眉紧蹙，急迫道：“娘娘还抱着幼子，难道就不怕伤了他吗？快停下，陛下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只要娘娘解释与他听，陛下定会谅解的！”
霍雅澜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呵，我乃罪臣之女，又不得陛下喜爱，陛下怎会听我解释？宇文小姐莫要天真了！”
此时，宇文宓几乎与她齐头并进，又见劝她不成，便起了其他心思。当初，她与唐墨辰初见之时，唐墨辰就是从受惊的马儿身上救下了她。只可惜，她没有唐墨辰那般的身手，只能一手紧握缰绳，伸出另一只手去抓霍雅澜的缰绳，试图强行勒马。
眼见她就要成功，霍雅澜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地挥手用力打开宇文宓伸来的手。
“啊——”宇文宓措手不及，又因身子早已倾出马背，竟被她打得失去平衡，重重摔下马去。
霍雅澜大吃一惊，慌忙回头去看她，却始终没有停下马来。
宇文宓摔落马下，膝盖和手肘同时摔伤，双手和脸颊上也被碎石利草划伤。那马儿似乎极有灵性，见她坠马后慢慢停下脚步，回到她的身边。她咬着牙，强忍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拼尽全力攀上马背，一挥鞭，再次向霍雅澜追去。
追上霍雅澜时，已是在莲湖畔，她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莲湖岸边，默然远眺天际。孩子已经停止哭闹，安然睡于母亲温暖的怀中。
宇文宓停下马，艰难地从马背上滑落，受了伤的双腿撑不住身子，她再次不受控制地跌于地面。霍雅澜听到身后的响动，缓缓转过身来。
全身的骨头都如敲碎了一般，宇文宓疼得额上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但她扶着马，依然坚强地站起身，耐心劝道：“娘……娘娘，不论发生何事，都回……回宫吧。”
“不要过来！”见她困难地迈步，意图走向她，霍雅澜立即高声喝道，“你若过来，我便抱着孩子从这里跳下去！”
宇文宓闻言，果然停住脚步，虚弱地说：“好，好，我不过去，但你不要做傻事！”
霍雅澜定定地望着她，沉默半晌，忽然道：“方才，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
宇文宓先是一愣，真诚地道：“我知道，我不怪你，你快回来吧！”
“回去？”霍雅澜凄然一笑，“回何处去？长乐宫吗？那里可还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我们母子还回得去吗？”
“有的，有的！”宇文宓连忙回答，不知为何，她的心一直突突地跳得厉害，“你是陛下册封的贵妃，你的孩子是皇室的小殿下，你们本来就该回到宫里去！”
“贵妃？小殿下？”霍雅澜嗤笑道，“听到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时，连你都怀疑了我，不是吗？”
宇文宓倏然沉默。
霍雅澜幽幽地望着她，无比怀恋地说：“过去，你都是毫无理由地相信我。”
宇文宓无言以对。
忽然，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霍雅澜偏头望去，领头那匹毛发黑亮的骏马上，一人穿着玄色天子常服，头带玉冠，风姿卓然，踏马而来。
正是唐墨辰。
霍雅澜收回视线，再次望向宇文宓，唇角慢慢勾起，粼粼湖光映衬下，那笑容美艳得如同曼陀罗花，却传递着绝望无助的死亡气息。“我曾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会是姐妹。”她灼热的眼神似要将宇文宓看穿。
宇文宓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
唐墨辰在距宇文宓不远的身后停下马来，端坐于马背之上，锐利的目光落在霍雅澜身上。
霍雅澜无视了他的视线，突然转过身去，快速向莲湖奔去，眼看就要坠落湖中！
“霍姐姐，不要！”宇文宓大惊，来不及细想便向她跑去。
霍雅澜身形一顿，快速回过身去，用力将怀中的孩子向宇文宓掷去。
宇文宓震惊不已，仿佛忘了身上伤口的疼痛，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稳稳接住就要摔于地面的孩子，自己却失去平衡，再次摔倒在地。伤上加伤，她一时疼得动弹不得。
孩子的啼哭声响彻天地。
“宓儿！”唐墨辰心惊胆战，利落地跃下马背，箭步冲向宇文宓，小心地将她扶起。
宇文宓来不及理会他，迫切地向霍雅澜望去，却见霍雅澜再也不看她，回过身去，毅然决然地纵身一跃，兰紫色云烟裙在空中划出凄美的弧度，不过一瞬，便坠入冰冷的湖中，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潋滟的涟漪。
宇文宓的呼吸蓦地一窒，呆呆地望着很快便归于平静的湖面，撕心裂肺地喊道：“霍姐姐！”
紧接着，她的眼前一黑，陷入沉沉昏迷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不见玉颜空死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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