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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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匆匆安顿下来，由于有中介所的从中联络，找工作也并不困难，之前罗槿如此清楚南洋打工的形式，除了向那年轻的后生询问，也多亏了他们，算不得聪明，只不过多留了个心眼罢了。
同行的一行人有一个年仅9岁的小丫头，在嘴碎的人的蛊惑下稀里糊涂的当了自梳女，她家里姊妹多人，仅有一个弟弟，如若不是想着要挣些彩礼钱，断不会留下她的，对于她当自梳女的事情更是没有表态，只要可以挣钱养活家里，其他的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如今见外出做工的人穿了花衣服喜滋滋的炫耀，便赶这小丫头外出做工。
大家看小丫头年纪小，人又单纯，平日里也都对这小丫头多加照拂，罗槿见到这小丫头更是喜欢的紧，不多时这小丫头便在她身后活蹦乱跳的跟着，竟是任旁人拽也拽不走了。罗槿并不反感这小丫头如同影子一般跟在后头，念及自己没有妹妹，弟弟又和自己一般大，见到这般天真的小孩，竟有一种初为人母的奇妙感觉，两个人吃住都在一处，亲密的连晏茹都偷偷吃了一小坛子的醋。
工厂的衣服很快发下来，那小丫头欢乐的换了衣服，是了，一家姊妹十二个，轮到她，衣服早破的不成样子了，饭都吃不饱，哪有钱再置办？一家人借了钱，叫小姑娘到新加坡打工，好养活一家子，如今见了新衣，又怎么会不快活。
小丫头穿着衣服在罗槿面前转了一圈，天真的对罗槿笑道：“阿姐，我从未穿过如此漂亮的衣服，这料子也是我从没见过的舒服。”
罗槿轻抚着身上的衣服，眸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她温柔的摸摸小丫头的头，轻声说道：“以后我们都穿这样好的料子，等挣了银钱，还可以穿更好的。”她呢喃的话语，一如当初阿姐哄着她入睡的样子，晏茹默不作声的看了罗槿一眼，拿着工装到一旁换了去。
小丫头先是傻笑了一声，然后想到了什么，严肃的摇摇头：“我要省下钱给阿母寄过去，这样阿母，阿姐和弟弟都可以穿这样的好料子了。”小丫头红扑扑的脸上丝毫不见任何不甘，她欢喜的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又不舍得脱了下来，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搁到床头，仍是换上补满补丁的旧衣服，罗槿知道，她是害怕弄脏衣服，不舍得穿，要留到明天做工的时候再穿。
晏茹的目光瞥了过来，暗暗地叹息一声说道：“小丫头，小丫头，这样叫下去也不太好，外出做工，总归要有一个像样的名字。”沈婆正在收拾床铺，听到晏茹的话冷不丁的出声：“想法是好，但是取名字是大事，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素，徐素，素为本心，倒是希望你可以一直这么简单快乐下去。”罗槿轻轻地念叨，温和的看着这个小丫头，小丫头先是一愣，接着直接扑到了罗槿怀中，咯咯的笑着：“我有名字了，”罗槿毫无防备，被扑了个满怀，身子栽到了床上，晏茹从旁边看了啧啧的叹了几声，罗槿倒是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小心翼翼的拖着徐素防止她磕着。
徐素欢快的从罗槿怀中爬起来，在一众自梳女面前昂着头跑了一圈说道：“我有名字了，今后，你们都要要叫我徐素，不可再唤我小细囡了。”神气的样子，好像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晏茹递过询问的眼神，未经父母同意这样擅自给孩子起名总归是不太好的，罗槿没有说话，只回了一张笑脸，在晏茹手心里写下一个“宁”。晏茹笑了笑，看着欢快的小丫头，眼神也不自觉的柔软下来。
沈婆见此，也是红了眼，富贵家孩子，有几个肯赶出来给人做苦工的，可怜了小小小年纪。罗槿从包里摸出来娘做的红豆团子，递给晏茹和沈婆，又给徐素留了一个，眨眨眼睛：“明日还需做工，吃了干粮早些睡下吧。”沈婆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抹了抹眼泪，乐呵呵的结果团子：“好孩子。”
罗槿甜甜的笑了笑，看着徐素出神，直到晏茹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才回过神来。罗槿峨眉轻蹙，开口说道：“小细囡年纪太小，不像我们一样清楚自己以后的出路，做自梳女对她来说终究不是最好的选择。”
晏茹的手掌轻轻击打床沿，一只手将额前的碎发拢到脑后，嘴角微微勾起，定定的看着罗槿：“对啊，她还小，以后她长大了，自然会有自己的选择。”窗外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窗外的老槐树在冷清的月光下惨兮兮的张牙舞爪。罗槿看着勾着唇的晏茹，阿姐的影子已经根深蒂固的埋在了晏茹身上，不由会心一笑：“说的对，她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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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里的活的确不轻松，好在有晏茹照顾，再加上自己要强，平时只是帮父亲教书打杂的罗槿也吃力的应付下来，她看看看旁边唱歌边奋力干活干的起劲的小姑娘，感受到晏茹投过来的眼神，罗槿轻笑一声，挽了挽袖子，干起活来。无论是什么，她都回去努力做好，也是凭着心里一股倔劲，她从哪个只知“吟诗作画的小娇娘”变成了现在“无坚不摧的拼命三娘”。
活计还未做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朝这边走来，看见罗槿，便笑的花枝乱颤的，罗槿一哆嗦，一时联想到了古时的人牙子，好像还有媒婆？内心呸了自己一口，只是抿着嘴，笑了笑。
那女人是负责监督工厂里女工的，她见到罗槿，客客气气的将罗槿叫了出去。一阵谈话，罗槿才得知这家工厂的女公子刚从南洋回来，只是没有带相应的人员来这里，需要找个年轻的佣人照看，她正好记得罗槿，想到罗槿为人细心又讨人喜欢，和女公子年龄也相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便赶过来叫她过去给女公子看看。
罗槿扭头询问的看了一眼晏茹，晏茹摇摇头:“无妨，去看看也好。”罗槿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女人走了。
被领到地方后，罗槿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发现十几个女孩子正小心翼翼在沙发前站成一排，除了和她一样穿着工装的女工，还有一些是寻常百姓的打扮，皆不过十二到十七岁的样子，相貌清秀，拘谨的看着沙发上的女孩。
沙发上坐着一位女孩，淡黄色的连衣裙，样子十分好看，她虽然以前没有亲眼见过，但从经常出海的船员那里也听到过，这是罕见的洋装。那女孩的表情淡淡，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挑着细长的峨眉，她不似正常的大家闺秀那般规规矩矩的坐着，托着头，打量着众人，却一点都不显得粗俗，反而带着一些洒脱。她抬起头，看到女人领着罗槿进来，皱了皱眉头，粉唇轻张：“你来迟了。”
罗槿本来就只是抱着来看一看的心态，闻言，也没有说什么，站在中年女人身后轻轻施了一礼，算是道歉。中年女人脸上堆满了笑容，面对着这个刚刚到来的女公子恭敬地道了歉，看女孩脸上淡淡的，竟一时看不出女公子的想法，便将罗槿匆匆推了出来。
罗槿清楚这女人的心思，面上不动声色，对着女孩正正经经的行了一礼，抬起头，对上女孩的目光。中年女人见罗槿并不表态，撇了撇嘴，挑眉说道：“这个女工倒是为数不多的会读书写字，平日里有书信来往，都是这丫头帮忙看的。”
那女公子端坐在沙发上，神色却有些不耐，也许本是想打发这中年女人走的，闻言，目光对上了罗槿，将罗槿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你识字？”看到罗槿举止大方不似一般拘谨的小女儿神态，脸上便流露出几分好奇。
“是，父亲在私塾里教导孩子，我便跟着学了一些。”罗槿看着那正襟危坐的女公子，不紧不慢的答道。
那女公子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如此，你便留下吧。”她懒洋洋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小口，看了一眼笑的眉眼弯弯的女人，说道：“既然总管有心，我初来乍到自然是需要多找一些人来照看房子，便麻烦总管再帮我挑几个勤快机灵的小丫头给我，我先到这厂子里四处转转。”那女人自是乐意，既然有心在自己面前露脸，张钰也不担心她在挑人的方面敷衍自己。
“我对工厂不熟悉，既然你肚子里有些墨水，便陪我四处转转，为我介绍一下。”不等罗槿回应，那女公子率先走在了前面。
罗槿脸上神色不变，快步跟上，走在女公子的斜后方。上前几步，方才看清女孩的全貌，只觉的她与自己年龄相仿，一时间不好判断她的年纪，这样走在她后面，才发现自己比她足足矮了半头。抬头看向那女孩的背影，看到她的头发并不像普通的小姐一样梳的端端正正的在脑后盘起，而是任由头发整整齐齐的披着，随和她的走动，那些头发并不左右晃动，而是乖巧柔顺的贴在背后。这样的女孩，绝不是一般商贾人家的孩子，必定出自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罗槿暗暗的想到。
女孩并不说话，步伐沉稳，在路上走着却突然停下脚步，像是要等罗槿跟上。“你走在我后面又如何为我介绍这厂子。”罗槿听闻一愣，走在后面自然是不耽误介绍的，但她也不说话，默默走到女孩的身边，认真的为她介绍起工厂的生产。
一般的女工只是循规蹈矩的在自己的地方生产，自然是不可能给女孩介绍的，听闻罗槿一板一眼，详细而有条理的介绍，女公子觉得十分新奇，本来带罗槿来只是想着她熟悉工厂里的地形，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可以对自己讲解。虽然有些讲解只是机械生产的表象，但是足以让她震惊了。
罗槿自然注意到女公子的神色变化，但看到女孩没有不快的情绪，解释道：“我平日好奇这些机械器物，便稍加留意了一下。”
女孩笑了笑：“你叫什么。我名张钰。”
罗槿虽惊异这女公子的态度，仍然不卑不亢的答道：“罗槿。”
晏茹见了二人，不免有些惊讶，见女孩衣着不凡，不免有些惊奇，想到厂主的女公子招女佣，差不多能猜出女孩的身份，不免有些惊奇。徐素见了罗槿不免高兴，刚喊了一声：“罗槿姐姐。”就被晏茹一把拽住，看到晏茹朝她摇了摇头，徐素乖乖的闭上了嘴，认认真真的做工。
那声罗槿姐姐，罗槿听到了，张钰自然也听到了，罗槿微微抬起头，询问的看着张钰，见张钰点了点头，才向晏茹和徐素走过去。徐素自然是欣喜地，欢快的神色毫不掩饰的出现在整张脸上。
罗槿言简意赅的向晏茹说明了情况，晏茹停下手中的活，温和的看着罗槿：“想去，便去吧，女佣，到底会比女工轻松一些。”说到最后，语调却是微微的上扬了一下，罗槿瞪了她一眼，这是笑她体力较差做活不如她呢，摸摸徐素的头，将碎发飞快的拢到脑后，不理会晏茹快要溢出笑容的眼睛。
张钰远远地看着，耐心的等着罗槿，突然看到罗槿气愤的将头发拢到脑后的小动作，不由莞尔，眼睛不自觉的温和的些，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将冷冷淡淡，柔和温顺糅合在一起的小姑娘，被开了玩笑，竟然也会生气的。
罗槿听到身后的轻笑声，知道自己的小动作都被对方看了去，耳尖微微泛起了红色，再次瞪了晏茹一眼，在晏茹的笑脸中离开到张钰身边。张钰的神色十分正经，好像能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点点头，示意罗槿继续转转，罗槿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跟上张钰的脚步向前走去。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些工厂厂间罗槿并未去过，张钰便和罗槿一同看看，探讨一番，涉及机密的事件，罗槿便有意避开，两人聊的倒是投机。
大概转完了整个工厂，张钰意欲回去，便携了罗槿一同上车，车夫侍从虽然面露惊讶之色，但惊讶只有一瞬便消失不见，恭敬地邀请两人上车。这马车自然不会向之前她坐的驴车一般颠簸，她压住心头的一点不适应，看着张钰靠在绣着精美花样的软枕上，顿了顿，不自然的别开眼睛。
张钰看罗槿拘束的坐着，知道自己将人带到车上，确实在这里有些惊骇，嘴角勾了勾，微微阖上眼睛。耳边是罗槿软糯的询问：“小姐选识字的女佣，需要我做些什么。”短短的相处，罗槿知道张钰讨厌繁文缛节，遂以“我”自称。
张钰闭着眼，懒懒的说道：“不过是想寻一人为我整理书籍，陪我解闷罢了，我家离厂子不远，你若是舍不得你的小姐妹们，大可以回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见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