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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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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宴席刘休仁用得心不在焉,这边不时有人来道喜敬酒,另一边还在担心言戈,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终于酒过三巡,已经是华灯初上,人也散得七七八八,刘休仁急于抽身却被刘彧拦下。
“十二弟有急事?”
刘彧端了酒觞在刘休仁身边坐下:“十二弟错过了为兄的喜酒,今日可无论如何也要喝这一杯。”
“虽说喜酒错过了……”刘休仁顾自斟了一杯,“但喜宴,我可是看得完完整整,清清楚楚。”说罢仰头饮尽。
刘彧笑着也饮尽,一双眼意味不明:“听说言戈来了建康,还寄住在你府上?”
“十一哥新婚燕尔,何故关心起言戈?”
“十二弟不长住建康,来时也只委身城郊外茅屋,常年在外带兵,粗茶淡饭算不得什么,可言戈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起?”
“十二哥今日说出这种话,也算了解言戈?”
刘彧哂笑:“就算眼下不了解,日后本王也有大把的时间,十二弟你就不尽然了吧!”
“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出尔反尔。”
刘彧笑得阴岑岑:“对啊,本王压对了筹码。如今陛下大渐,恐怕驾崩之日不远,十二弟好好珍惜和言戈在一起的……最后时光。”
刘休仁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刘彧笑道:“刘休仁,你还真是痴情,十年了,本王曾经一度后悔怎么让你有机会先遇到了言戈?不然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麻烦。你觉得,言戈会选择你这张满是伤疤的脸,还是她的阿萤呢?”
刘休仁起身,篝火的光拢着他周身,带着面具的一边脸在阴暗里透出丝丝冷意:“这茫茫九州,有如此多城郭,她不早不晚出现在我面前,便是命中注定。黄泉碧落我都会护她周全,若是你敢欺她,负她。你要建康,我便毁了建康。你要天下,我便毁了天下。”
刘休若这时赶来,“十二哥,言戈被跟丢了。”
刘休仁眉头一皱,转身离去,策马奔向漫漫黑夜。
刘彧坐在黑暗里,啪……手中的酒觞被捏碎,血和酒混在一起,蜿蜒进无尽的长夜。
刘休若策马疾驰才追上刘休仁,他清楚自己的十二哥,在战场上,即使是千钧一发之际也面不改色,可现在却是一脸焦急。
“十二哥!为着一个李言戈你又何必,天下女人何其多,更何况她的心不在你这儿!”
刘休仁没做应答。
刘休若见月华撒在他周身,有种说不出的坚毅。刘休若道:“你做的这些她可知道?为了赶回建康你负了多少伤?可她呢,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用刀捅你的心,我真是不明白,这天下除了你还有哪个男人这样任她玩弄!”
刘休仁忽然勒了缰绳,回过头去看刘休若:“她不必知道。”顿了顿又说,“这样的男人天下有我一个就够了,旁的人我怕忍不住会杀了他。”
刘休若听出刘休仁话里带着几分醋意,不禁笑起来,看来曾经战场上以冷血无情闻名的建安王为着个女子变了。
“十二哥,我算是怕了你了,看来日后我还是离言戈姑娘远些的好。”
刘休仁面色一紧,示意刘休若不要出声,二人双双翻身下马。
此处是城外渭河河畔,四下静谧无声,本应是无人,可微风一送,却隐约听见有人细语。
刘休仁,刘休若二人小心穿过草丛,藏身树后。河畔边上,果然一男一女并肩躺着,谈笑对饮,浩渺星空之下宛若一对眷侣。
刘休若看着那女子像李言戈,便要怒冲冲地过去。
刘休仁按住他的肩,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十二哥!”刘休若怒视那二人,心有不甘还是随刘休仁离去。
河畔虫鸣四起,言戈晃了晃空酒壶,慵懒一笑:“没啦!”
一旁的拓拔濬踌躇后问道:“言戈,你若肯酣畅淋漓地恨我也是好的!你为什么不恨我呢?”
言戈道:“你是教我箭术的师父,是我的酒友公子浚。我分的很清,若说恨也是恨拓拔濬。”言戈翻过身,撑起下巴,“你此刻是谁呢?”
拓拔濬风轻云淡一笑:“你果然是你,和寻常女人不一样。”
“你有后宫佳丽,那么多女人,寻常女人什么样,我又是什么样?”
拓拔濬没有回答,反而问, “言戈,若是爱一个人应是怎样的?”
“从前,我以为爱一个人要和他在一起,同抵风雨,共同进退。可是,发生了这么多,我才发得,原来爱一个人是在他需要时在他身后,为他守护这世上他最在乎的东西。因为爱上他,才学会爱这世上的一切。”
拓拔濬道:“最在乎的东西……阿芙最在乎什么呢?”
“女人的心太小,最在乎的莫过于她爱的男人。”
拓拔濬苦笑着摇头:“阿芙她在乎的不是我,她在乎的是北魏,是拓拔家的天下。她的心放得下天下,放得下百姓,为什么放不下一个我呢?”
言戈道:“我虽然不认识阿芙,可我想她之所以这样,不过是因为,这北魏,这天下是你的。”
“你是说,其实她还是爱着我的?”
言戈默认。
“今日我见的那个人,很是眼熟。”
言戈道:“你在敦煌见过他。”
拓拔濬忽然想起来:“哦!那个雕刻匠,他们宋国人真是有趣,总是爱隐藏身份。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一心想嫁的刘萤呢?”
“他是……旧友,我现在借住他家中。”
拓拔濬道:“我见你看他的眼神不大寻常,对他唱什么心之忧矣,于我归处。旁的人还以为你是恨嫁,这样表白可不像是随便玩玩的。阿戈,难不成你……”
言戈反驳:“我的心意没变,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只有阿萤,可这世间的事不就是如此吗?就算是算赢了世事,算赢了经纶,也算不过人心。眼睛被迷雾遮蔽,身体被藤蔓束缚,可这颗心依旧清楚明白不是吗?”
公子浚嗤笑:“你不是号称千杯不醉?怎么才喝这么一点儿,说话就颠三倒四。”
言戈阖上双眼,听清河水潺潺流过的声响,蜷缩着抱紧自己:“你说的没错,可今日,我想醉了。”
深夜时言戈才回家,推开院门,言戈怔愣了一瞬,刘休仁衣衫单薄负手站在院中,面具下的瞳仁温和宁静。
他浅笑着问道:“回来了?”
言戈醉意蒙上双眼,慵散地一笑,忽然身子一斜,眼看就要倒去。
刘休仁赶忙上前拥住言戈。言戈傻笑着,就势揽住他的脖颈:“呵呵,我没醉。”
刘休仁顾自念叨:“看来喝的真不少。”
言戈傻笑着点起脚,脸凑在刘休仁面前,贴近了,仔仔细细看着他。言戈的睫毛一下下扫过刘休仁的脸,刘休仁不大自在地想推开她,可她不老实,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刘休仁怕她摔下去,不得已任由她胡作非为。
如水的月光照在庭院里,像个易碎的梦,她纤细的身体被他紧紧拥着,她将头埋在他胸口,肩膀不住地颤抖。良久后,刘休仁胸前的衣物慢慢湿了一块,他眉头一皱,说不出心中什么感受,只有更用力回抱她。
言戈嘟喃道:“是不是只有我醉得这样厉害,明早起来什么都不会记得,你才敢靠我这样近,才敢这样抱着我?”
刘休仁抬起言戈的脸,用衣袖轻擦她满脸的泪痕:“原来你喝醉了,连撒娇都肯的。”
言戈越哭越凶:“我是醉了,醉到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你呢,你知道我是谁吗?……阿萤。”
刘休仁的手一僵,无力地垂下来,眸子里的温柔忽地冷下去,没有一丝生机。
他苦笑着在她耳畔轻喃:“我还以为,你是说给我听的。”
言戈头一沉,整个人倒进刘休仁怀中。刘休仁抱着言戈在院中痴愣了很久,露水打湿她的发,刘休仁才回神将她抱回屋里。他细心为她盖好被子,轻声叹了口气,掩门离开。
榻上,本应紧闭的双眼,随着关门的声响缓缓睁开,半分醉意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