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幻》林卿

89、八十九

　　次日一早，贾瑚去喂自个的马，孙嬷嬷便瞅着空来瞧顾芷芸。见没有旁人，又有红莲、紫荆守在门外，孙嬷嬷便正经黑了脸色。对着她训道：“殿下昨日也太胡闹了，那个悦姬算什么东西，你也由着他给驸马爷没脸。就算要学推拿，蓝玫、绿萝哪个不行？你还让我身边的丫头也去，这像什么样子？”顾芷芸忙拉了孙嬷嬷坐下，赔笑道：“坐了一天马车，身上跟散了架似的，难道您不乏吗？”孙嬷嬷恨恨地瞪她一眼，道：“少来，你习武多年，内功深厚，就算怀孕了，也不至于累成这样。要真如此，你打凉州一路跑马归京，怎就没倒在路上？”顾芷芸没得法子，以内力细细探查过无外人后，拿手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一个“皇”字。孙嬷嬷皱着眉，“你……”顾芷芸举起一只手，笑道：“这是驿馆，等到了公主府，里里外外换上自个的人。我保证对他毕恭毕敬、贤良淑德的，行了吧！”孙嬷嬷轻戳她额头，嗔怒道：“你小姑奶奶不给他排头吃就不错了，还指望你贤良淑德呢。”又道：“可同他解释过？”顾芷芸点头，道：“他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不然怎会配合？嬷嬷放心。”怕孙嬷嬷再说，她忙说：“您是谁的奶嬷嬷了？干嘛尽替他说话？”孙嬷嬷啐道：“我是为了谁？不识好歹了。”顾芷芸轻笑道：“我的错，我的错，嬷嬷别恼。”说着将一旁的新茶递到她跟前，笑道：“嬷嬷大人不计小人过。”二人说笑间贾瑚已经返回，笑问：“可能起身了？”顾芷芸点头，红莲等人收拾好东西，便又开始赶路。
　　莫约走了七八日，方入了凉州城，贾瑚忙不迭地去见北燕使臣，顾芷芸则带人回了她新得的公主府。燕云十三州的知府、县令尚未任命，贾瑚便分外忙碌，常常得往他处巡查，有时一连四五日都赶不回公主府。顾芷芸起初还不大在意，时间久了也心下不满，只能暗中催吏部的动作。到了十月二十，朝廷任命的知府、县令方才陆续赶到。
　　贾琏外放出京，贾瑚怕他性子单纯，着了别人的道。索性让他升任凉州知府，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凤姐儿带了巧姐儿和哥儿贾桂来拜访，又说起知府官邸远不及公主府华美。顾芷芸便留了贾琏夫妻住在公主府，单劈了一处独立院子给他们，一应奴仆、琐事皆由他们自己打理。
　　待到了凉州，顾芷芸再没管过那些少年。一晃两个月，难免有人坐不住，顾芷芸走到哪里都能“偶遇”到翩翩少年郎。或对月吟诗，或吹箫独立，或迎风舞剑，或醉酒长歌，层出不穷。她不得不承认皇帝才是最了解她的，分明是她年少时心里萧郎的模样。府里日日有动静，贾瑚得知后，便让人将他们一并锁在后院，不得外出。顾芷芸知道此事已是第二日，也没说什么，只当不知道。
　　又过了几日，凉州城来了一位新参将，名唤楚渊字少梧，刚刚二十六。“他一袭白衣，腰间又别着玉箫，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今儿庄博嘲弄他还不比女人，也不知怎么入的军营，谁料他在校场上，三招五式的便撂倒了十几人。现在一个个的都凑到他身边，说真人不露相，想跟他学功夫呢。”贾瑚捡了趣事便说给她解闷，今日也不例外。顾芷芸听罢，手紧紧地捏住帕子，眼眶隐隐发红，贾瑚忙道：“怎么了？不舒服吗？去请徐俞。”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勉强笑道：“没事，不用去烦他，我歇一会便好。”他揽住她的肩膀，道：“你怀着身子，自然要小心一些，还是请他来瞧一眼。”顾芷芸猛地甩开他的手，怒道：“本宫说了不用，不需要。”贾瑚只得哄道：“好好好，不用，不用。你别动气，我扶你去床上歇着。”她意识到自个情绪不对，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微笑，道：“好，多谢。方才我太急了，驸马勿怪。”贾瑚笑道：“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你好好歇息，我还有军务，先去军营了。”“好。”等她睡下，他方小心离开。
　　到了军营中，贾瑚一边看公文，一边脑海中浮现她刚才反常的神态。总觉不对，便唤来亲兵，沉声道：“去查查这个楚渊。记住，避开公主的暗卫。”“是。”待亲兵退下，他一个人走到帅帐外，又听见一阵箫声，沿着声音寻去，正是楚渊在兵营外吹奏。
　　他走近他身边，他也不曾有反应，待一曲终了，方道：“烦扰元帅了，请元帅恕罪。”贾瑚笑道：“曲子很好，谈不上烦扰。”楚渊淡淡道：“元帅亦通音律？”贾瑚道：“只是喜欢听，并不会。”楚渊嘴角微扬，望着远方，道：“我也认识一个极爱听，却不肯亲自弹奏的人。”贾瑚笑道：“听闻楚参将是京城人士，想必那人也是京城的吧。”楚渊道：“物是人非，记不得了。元帅若无事，末将告退了。”贾瑚盯着他的眼睛，等了片刻，方道：“你继续吧，本帅先走了。”他略一拱手，面不改色地道：“恭送元帅。”说完又转身，拿着玉箫却不曾吹奏，愣愣地盯着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