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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段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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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日岭上,远近驰名的杀手近黄昏睡了又躺、躺了又睡,这番懒散模样让人望见,只会觉得多像一只恹恹的病猫。
光线从柴门静谧流转至屋内,形成一道狭长的利剑,指向筑天霞心口。手指沿着胸口一路抚下,却凝滞在原本该有伤疤的位置。那道疤跑哪去了?如今粉嫩得彷佛新生一样,那些过往就像该落下的夕阳,日复一日渐趋黯淡。
「该死!」长剑起落,却斩不断一隙狭长的光线,筑天霞干脆把剑锋对着光线落至的壁上,冷冷笑道:「不知一个该死的小大夫人头值多少钱?只要有人出一千两,我就收了这笔交易,不……一千两可能会乏人问津,还是收五百两就好……再便宜些折些数,二百两也可以……」
剑尖点刺,墙壁上的光影定是招惹到她,不多时壁上便出现众多浅浅坑洞,筑天霞一个气闷,将剑反手往地下一插──入地三分,剑身犹带余啸。
正当此时,一阵脚步声传上祭日岭,行进间不疾不徐,却步步稳当,来者是个练家子。
「杀手近黄昏可在?在下有一事道谢,一事相求。」
声音听来有些耳熟,筑天霞也记不起在哪里听过,只抽起长剑缓缓走向门口,便慵懒倚在门畔,声音有气无力的自一丝隙缝中传出。「道谢不用,给钱实际;收钱买命,先付订金。但我近来得了种懒病,索命范围不出方圆百里,出了一百里,你给多少钱我都不接。」
「阁下果然如同莫大夫所说的性格独特,段衡领教了。」
「莫大夫?你说莫求?」筑天霞推开柴门,见着对方时神情猛然一沉。这张平凡的脸她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是对方的身形步伐她眼熟得很。「是你?你把莫求抓起来了?」
一月之前她才与这人交手,最后背着莫求狼狈逃跑,不料对方竟寻根刨底追上祭日岭,想至此处筑天霞不免动了杀心。
「当日寨中一别,莫大夫隔天便自行寻来寨内,言明她可以救助内子。内子长年因病所苦,但服下莫大夫所制药丸,长年沉痾竟然痊愈大半,段某铭感五内,现下把莫大夫视为座上宾,绝不敢有一丝不敬。」段衡一边说道,边放下方才一路扛上山来的大箱子,宝箱落地尘土飞扬,看来里头装着的东西颇有份量。「那日若非阁下和莫大夫取走七叶莲心,莫大夫便找不出治愈内子的方法,是故段某今天特来向阁下道谢。」
筑天霞看着箱子,不难猜到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你倒会投人所好。」
「是莫大夫说的。」
……这个医痴爱乱救人就任由她去,无故捎上自己做什么?她才不需要别人的感激,何况对方还是和她交过手打过架、见过她真面目知道她身份、又还没死在自己剑下的人。
「我身家不丰,箱中仅有千两白银聊表谢意,还望阁下不嫌弃。」段衡拱手一揖,见对方没有开口,似有默许之意,便又说道:「还有一事,希望阁下相助。」
筑天霞冷冷笑了出来。「金刀段衡十年前也是江湖上有名气的大人物,我一个小小杀手武功微薄,不及一记金刀横劈便能斩杀敌群。」
一柄金刀,再加上对方自报姓名,筑天霞冷静之后自然想起十年前曾经叱咤武林的金刀段衡,其人刀法霸道非常,与当日所会不谋而合。
并不讶异对方能看穿自己身份,段衡仍说道:「此事尚须阁下帮忙,我自己做不来。」
「你的刀不足以杀人?」
「因为我要请阁下杀的人──正是金刀段衡。」
第一次听见有人请杀手杀了自己,筑天霞兴致倒来了几分。「你要请我杀了你?」
「没错。而且我想请阁下在前丞相萧瑗的面前,杀死金刀段衡。」明明述说的是攸关生死之大事,段衡依然面色平静。
「为什么?」
「萧大人是我义父,内子患病之时,也是义父为她请医续命,这份恩情段某一直记于心中。也为了报答恩情,段某舍弃金刀侠义之名,背地里做过不少肮脏事,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么正派,但内子在莫大夫照顾下不日康复,我也能够安心为罪愆付出代价。」段衡说得坦荡,那朴实的身姿彷佛增添了几许气度。「在义父面前就戮,是为了让义父放心,我并无出卖之心,也是希望义父不要为难山寨里的兄弟和我妻雅韵。」
「看来你之前被你那所谓的『义父』为难甚惨。」筑天霞一句冷讽,双手叉于胸前。「萧瑗虽然已远离庙堂,但仍有一定势力,我一个小小杀手哪能承担得起?」
「段某自知此事过于为难,毕竟义父不论在朝在野,仍如参天巨树有着盘根错节的影响力,只是近黄昏不接下此事,我想他人更无办法。阁下如果愿意承接此桩买卖,半月后我会至萧大人府上请安,请阁下趁此良机动手;如若考虑再三后仍无法应允,段某也无怨言,箱中的珍宝便拱手相让。」
谁晓得你在卖什么关子?段衡自顾自的潇洒离开后,筑天霞便一直瞅着地上的箱子瞧,想着萧瑗府上已逾越一百里范畴,为了顾守自身原则当然不可以去杀萧瑗!
但有些好奇段衡口中所提珍宝,听其话意箱中除了金银之外另有他物?筑天霞一剑挑开箱子,一道刺眼光芒从箱□□出,当里头珍宝全然曝露于阳光之下,竟见表面因光线折射角度殊异,散发出数种不同色泽。
筑天霞定了定眼观视,眼前宝玉的形状、色彩是如此熟悉,顿时间被掐住了呼吸,这块玉就算只见过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正午的炙热阳光映照着一张煞白脸孔,筑天霞身子不住发颤,不知道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是汗珠或是泪水,她仅本能的持剑用力一挥!
「段衡──!」
祭日岭上回荡的声响,痛苦又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