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河》秋劭

68、第六章 失约

　　转眼到了荷花盛开的季节。

　　芙蓉镇外有一个湖，湖中一大半水面都亭亭立着一株株清荷，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绽开了红白色的花朵，湖面上清风习习，把一阵阵清香吹散到远处。

　　湖边有广阔的绿茵地，有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还有许许多多过来散心的游人，干美玲今天也来了，她此刻站在一处高地上，望着前方碧波粼粼的湖面，望着湖边谈笑风生的人们。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漂亮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是史冬青，这位史家小姐今天看上去光彩照人，脸上明显化了妆，不但描了柳眉，画了眼影，擦了脂粉，就连薄嘴唇上也抹了一层紫红色的胭脂。在史冬青身边有一个男人，凡貌三十出头，身材中等，脸庞端正，眼睛略小，鼻梁挺直，穿一身灰白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身上散发着一种干净儒雅之气。

　　史冬青跟着那个男的走在鹅卵石小路上，脸上带着桃花般灿烂的笑容，眼睛里透着一种迷人的光彩，不时地转脸跟那个男的在聊些什么，而那个男的，脸上则挂着一种淡淡的笑意，时而地微微点头。

　　干美玲看史冬青跟那个男的关系很亲密，心想史冬青长的不怎么样，脾气也不怎么好，没想到找了个男人还挺不错的，模样中等吧，气质上倒有两分超凡脱俗。

　　干美玲见史冬青和那个男的越走越远，她急忙快步追过去。她身后跟着的赵大赵二也跟着她走。

　　快追上史冬青的时候，她冲史冬青叫了一声，“史姑娘。”

　　史冬青转头看到她，就停下了脚步，史冬青身边的那个男人也停了下来。

　　干美玲走到史冬青身边，“史姑娘，你今天也在这里。”

　　史冬青道，“我今天出来散散心。”

　　干美玲瞧着小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的，就拉着史冬青到附近人少的草地上，然后转身对赵大赵二道，“你们两个站远一点。”

　　赵大赵二应了声是，往一旁走开了，走到百步外的一棵大树旁停了下来，然后望着干美玲这边。

　　“干姑娘。”史冬青道，“我本来就打算联系你的，没想到今天刚好碰到你了。”

　　干美玲又瞧了瞧史冬青身边站着的男人，随后向史冬青道，“上次听你说你祁叔叔要来，莫非是眼前这位先生吗？”

　　史冬青笑着道，“是的，他叫祁修。”

　　祁修向干美玲道，“在下祁修，姑娘是冬青的朋友吗？”

　　干美玲还没开口回答，史冬青突然挽住了祁修的胳膊，并向祁修说道，“我跟她认识，她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这里说话不方便，等今天回去后再跟你说吧。”

　　祁修微微皱了下眉，拿开了史冬青挽住他胳膊的手。

　　史冬青脸上顿时浮现一抹不高兴的神情，但很快又微笑起来。

　　干美玲看见史冬青这样，觉得有点想笑，这个史冬青平时挺一本正经的，对人还有点冷淡，没想到今日竟然像个小女生一样，粘着这个叫祁修的男人，可见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常常会失去自我，柔顺得像春风吹拂的杨柳枝一样。

　　干美玲现在有求于史冬青，之前史冬青已经对她说过，等祁修来了会帮她对付窦丞辅，如今这个祁修就在眼前，她于是有些恳求地向史冬青道，“史姑娘，我之前求你的事，你一定要帮帮我。”又看着祁修，“请先生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以后一定会报答先生的大恩大德。”

　　祁修有些迷惑，问史冬青，“冬青，这位姑娘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史冬青转头扫了眼四处行走的路人，向祁修道，“还是回家告诉你吧。”又向干美玲道，“干姑娘请放心吧，今天我们回去，跟我爹一起商量商量，明天你在家里等着，我会叫人联系你，一定帮你除了那个祸害。”

　　干美玲听到这话，放心了许多，感激道，“史姑娘，全都拜托你了。”

　　干美玲又跟史冬青随便聊了几句后，双方就分开了。史冬青和祁修继续在湖边游玩，干美玲回镇上去，赵大赵二在后边紧紧跟着她。

　　第二天，她一整天都在等史冬青联系她，等史冬青帮她除掉窦丞辅，可是，等到夜幕降临，史冬青竟然也没有联系她。

　　到了第三天上午，她想不明白史冬青为什么不联系她，之前说好了要联系她，帮她除掉窦丞辅，可为什么不联系她呢？！

　　她在屋里坐立不宁，心想是不是那个祁修也不行，也对付不了窦丞辅，因此史冬青他们不管她了。她决定去找史冬青，于是下午的时候，她出了门，赵大赵二依然跟着她。

　　她到镇外史家的时候，发现院门被一把铜锁锁上了，她隔着篱笆院，踮起脚尖朝院内望去，只见院里静悄悄的，北屋的房门也上了锁，显然史家没人在家。

　　怎么突然没人了，史冬青到底搞什么鬼，说帮她除掉窦丞辅，现在史家全家人都不见了，连那个之前说得很厉害的祁修也不见了。

　　史家没有人，干美玲只好回去，离开史家，走上附近的一条道路，望见前边一辆驴车缓缓驶了过来，赶车的是个瘦老头，车上坐着一个白发老婆婆，看样子像这附近的农户。

　　干美玲站在路边，驴车驶到她附近的时候，她冲赶车的老头叫了一声，“老人家。”

　　赶车的老头拉着缰绳，将驴车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看着干美玲，“姑娘有啥事？”

　　干美玲问道，“老人家，麻烦问一下，你知道史长安、史大夫一家人去哪里了吗，他们家今天怎么没人在呢？”

　　老头扭头望了眼史家院门，然后说道，“史大夫家昨天就没人，听说是前天晚上连夜都走了。”

　　“他们家出什么事了吗？”

　　老头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前天晚上有个人突然跑到他们家，然后他们就全走了。”

　　有个人去史家，难道是窦丞辅又去威胁史家人了？窦丞辅，这个禽兽！干美玲气得咬了咬牙，只好离开这里，先回窦家大院去 。

　　她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想，那个祁修竟然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亏得史冬青之前还跟她吹，说什么祁修一来，事情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没想到，现在他们一家竟然全跑了！

　　干美玲气呼呼地回到窦家大院，一整天心情都郁闷不已。

　　又过了一天，黄昏的时候，夕阳斜照进小院，把东边的房屋及青砖地面，铺上了一层金红色。

　　她站在斜阳里，正在逗她那条白毛小狗，她拿着一条绿色丝带，在小狗面前来回舞动，引诱小狗去追丝带，小狗又笨又蠢，怎么也追不上，逗得她心情舒展了许多。

　　一个青衣丫鬟过来，说窦丞辅叫她过去。

　　她于是停下逗狗，把小狗交给丫鬟照看，然后要去窦丞辅房里，这时，忽然瞧见一道白光从侧面射来，她心头一惊，急忙闪身一躲。

　　白光射在东边屋墙上，嗤地一下，将木墙上射出一个小洞。

　　干美玲手中迅速出现一把红光长剑，同时望向刚才白光飞来的方向，只见北边的廊道上站着一个年轻白衣女子，手握一把白光长剑，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干美玲不认识这个白衣女子，为什么对方突然出手伤她，她斥问，“你是什么人？！为……”

　　话没说完，对方突然挺着长剑，朝她飞身刺来。

　　她急忙舞剑应对。

　　抱着小狗的丫鬟慌张地惊叫，“小姐，不要打了！”

　　干美玲听到丫鬟的叫声，她没有停手，这个白衣女子莫名其妙，突然就挺剑来刺她，让她很生气，她想教训这个白衣女子一顿。

　　她手腕一抖，一剑刺向白衣女子胸口。

　　这一剑招式凌厉，带着一股剑风，只要刺中对方，必然让这个白衣女子重伤不可。

　　抱着小狗的丫鬟吓得惊叫一声，“小姐，不要再打了！”

　　干美玲怎么会听丫鬟的，刚才白衣女子躲开她的剑招，她此刻再次出招，身子突然腾起，飞到附近屋顶上。

　　白衣女子紧追上屋顶。

　　她长剑一挥，一片红光扫向白衣女子。

　　站在地上的丫鬟突然把小狗扔到地上，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跑出了小院的月洞门，转眼不见了。

　　“贱人！”白衣女子冷喝一声，一剑往干美玲握剑的手上削去。

　　这一招速度极快，差点削中干美玲手腕。

　　一会儿功夫，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干美玲渐渐落了下风，她没想到竟然不是这个白衣女子的对手。

　　白衣女子突然一脚踢出，正中干美玲腰部，将干美玲一下子从屋顶上踢下来。

　　她身子快落地时，一只脚连忙踩到地上，身子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勉强站稳身形后，屋顶上的白衣女子又飞了下来，一剑刺向她。

　　她正要慌忙举剑格挡，突然，叮地一声。

　　白衣女子的剑被另一把剑挡住了。

　　白衣女子身子横飞在半空，手中长剑被一把黄色木剑挡住，两把剑的剑尖相抵在一起。

　　黄色木剑的另一端，是一个中年紫袍男子，正是窦丞辅。

　　白衣女子看到窦丞辅，脸色微微一惊，长剑一撤，从半空飞落下来，脸色嗔怒地冲窦丞辅道，“你又招了个狐狸精到家里来！”

　　窦丞辅手中白光一闪，黄色木剑收回气海中，一脸温和笑容，向白衣女子道，“清芳，她不是什么狐狸精，她叫干美玲，是我新收的义女。”

　　“义女？”窦清芳怀疑地盯着干美玲。

　　干美玲听到义女两个字，立刻明白窦丞辅是为了证明跟她的清白，故意骗这个白衣女子的，只是，她看着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只见这女子脸庞圆润，肌肤白嫩，只是身段有点丰腴，不知道这个白衣女子跟窦丞辅是什么关系。

　　窦丞辅向白衣女子解释，“真的是义女，清芳，你不要误会了。”

　　白衣女子还是一脸怀疑。

　　窦丞辅突然看向站在一旁的丫鬟，刚才那个丢掉小狗，跑去叫窦丞辅过来的丫鬟，说道，“冬梅，你告诉小姐，干姑娘是不是最近拜我为义父了。”

　　冬梅愣了愣，然后向白衣女子道，“小姐，干姑娘是……是最近拜了员外为义父，小姐，您不要多心了。”

　　干美玲听到冬梅叫白衣女子小姐，这时才明白过来，那会儿打斗的时候，冬梅叫“小姐不要打了”，原来是在叫白衣女子，而不是叫她。

　　只听白衣女子向窦丞辅道，“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收干女儿？”

　　窦丞辅走到白衣女子身边，拉住白衣女子的手，“我的乖女儿，我前段时间从灵隐村回来，半路上遇到了美玲，她当时正被一伙强人抢劫，我出手救了她，问起她的情况，她说她母亲去世了，从小没有父亲，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见她挺可怜的，就带她到芙蓉镇来，给她找个事做，我和你娘平时都不在家，家里老管家一个人年纪也大了，一个人管这大院子挺辛苦的，我就让美玲来帮帮老管家。”

　　窦清芳问，“那怎么又成干女儿了？”

　　“这是你娘撮合的，你娘见了美玲之后，很喜欢美玲，就收了美玲为义女，因此我就顺便成为义父了。”

　　窦清芳脸上疑色消散了一些，打量了干美玲一番，问道，“你叫干美玲？”

　　干美玲道，“是的，妹妹是叫清芳吗？”

　　窦清芳脸上冷笑一下，“不要叫我妹妹，我没有姐姐，我们窦家只有我一个女儿。”

　　干美玲看着窦清芳冷漠的样子，她心里也不爽起来，她心道，“谁愿意做你们窦家的女儿，不是你爹这个禽兽强留我，我怎么会在你们窦家！”

　　窦丞辅松开窦清芳的手，“我的乖女儿，你这次从天剑派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窦清芳道，“不告诉你，就是想回来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妖里妖气的东西，这次回来看到了一个，原来是您干女儿。”

　　窦丞辅依然陪着笑脸，“清芳，乖女儿，一路奔波回来，先回屋歇歇吧。”

　　窦清芳又冷冷看了干美玲一眼，然后跟着窦丞辅走了。

　　干美玲看着窦家父女出了月洞门，人影不见了，她轻轻弯下身，抱起地上的小狗。她心里依然在想着，早晚要杀了窦丞辅。

　　窦清芳在家里住了五天就走了，这几天窦丞辅一直跟干美玲保持距离，表面上以义父义女相称，私下里也不敢在一起亲热。直到今天上午窦清芳离开，窦丞辅才迫不及待地把干美玲拉到房里，抱到床上，撕开了干美玲的衣裳，就在这太阳高照的大白天，门也不关的房里，两个人翻云覆雨起来。

　　又过了两天，午饭过后。

　　一个小厮突然向干美玲禀报，说是大门外有人送了封信给她，干美玲坐在桌边，接过小厮递来的信，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上边只有一行字，

　　干姑娘，请下午到我家来。

　　落款处，史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