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美人不横刀》casaluc

6、暗市

　　顾五进门便不着痕迹环视了一番。
　　这是间极小的屋子，粗粗看去正是豆腐坊的样子，有大缸，有石磨，有灶台，墙角几筐黄豆，案上摆两板鲜豆腐，还有张长桌和几条椅子。
　　只是那长桌上零散摆放着刀枪棍棒，便不太像是豆腐作坊能有的模样了。

　　听到大汉的话，顾五瞟了眼谢至远。
　　谢至远冲顾五点头，两人便将手中刀剑递过去。
　　为首汉子接过兵器，随手抛掷在桌上，转身走至墙边石磨处，使劲推动，只听隆隆声响，正对门那面墙忽而裂开，露出一条地道来。地道呈阶梯状向下深入，两侧石壁上挂着烛火照亮了幽黑的空间。
　　汉子站在地道口，递给他们一块铁牌，两张半截纯黑面具，而后摊手道：“请。”

　　二人戴上面具，只露出嘴唇和下巴，对视一眼，迈入地道，而后身后石门隆隆关上。
　　“这里便是暗市？”顾五翻看着手中的铁牌，问道。
　　“嗯。”
　　“这牌子是做什么的？”
　　谢至远指指石门左侧一块凹槽，道：“出去的钥匙。”
　　“有点厉害。”
　　葱白指尖点着刻在铁牌上的“暗市”二字，顾五又笑道：“话说暗市，难道不该是一个地方做些见不着光的买卖，而后人们讳莫如深口口相传将其称作暗市么？怎么还将这名字明晃晃刻在牌子上。忒奇怪。”
　　谢至远看她一眼，道：“\'暗市\'不是某个地方，是一个组织。”
　　顾五挑起了眉，道：“噢，看来这个组织名叫暗市，经营暗市，但似乎除了经营暗市外还有点啥不可说道的买卖，不然不至于让你特意解释。”
　　她点点头，强调：“有点厉害。”
　　谢至远朝前走去，顾五追在后头继续问：“刚才那买豆腐卖豆腐的是在对暗号么？你是如何得知暗号的呀？话说这儿能找到你侄儿嘛？”
　　谢至远越走越快，几乎跑起来，顾五便也跟着跑，杂乱的脚步声中少女还在喋喋不休：“你别跑呀回答我，你这个人身上秘密太多了，我心里堵着一堆问题憋得慌呀！”

　　两人正在昏暗的地道里一路疾行，谢至远忽而向边上闪去，方才顾五被他挡着视线，一时不查，此时隐约见到前方有个人影，武者本能让她条件反射地顿足急停而后一记铁板桥向后弯下腰身，然而足下石阶太滑，她这一后仰反而整个人顺势向前铲去。正惊慌失措，面前那人忽而发出低沉笑声，向前一跃，于空中翻滚一圈便落在顾五身后，长臂一揽，将向后倒去的顾五恰好揽在了怀里。
　　顾五自下而上的视线里，只瞧见这人面具下如刀削般轮廓分明的下颚，不过一怔，她便迅速折起腰身，退后几步，抱拳道：“失礼失礼。”
　　那人含笑看她，道：“你这姑娘真有意思，若说失礼，也该是我说。”
　　他摊开双掌，嘴角笑意极不正经：“照理说来，我碰过了姑娘玉体，那便是该娶了姑娘的呢。”

　　角落传来冷冷一声嗤笑。顾五回头，便见谢至远双手交握于胸前不耐地看着他们，见她看向自己，他瞪她一眼，道：“还不快走。”
　　顾五颔首，匆忙冲那青年拱拱手，而后随他迈步往前。
　　刚走了几步，只听后面传来一道笑盈盈的磁性声音：“姑娘听在下一言。秘密还是少知道些为好。你这般可爱，若是早早死了，那多可惜。”
　　顾五诧异回头，那青年朝她摆摆手，而后转身离开。只留昏暗烛火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
　　她挑挑眉，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途中遇到或者独行或者三五成群的人自地道往上走，迎面时彼此打量几眼，而后默然擦肩而过。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二人方走至平地，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处极为广阔的大厅。
　　顾五瞪大眼，只见厅中摆放着一只只笼子，笼里装的竟不是什么动物，全是人，或蹲或躺，犹如集市上贩卖的禽兽。每排笼外都站着几个壮汉，手持大刀，身着黑衣，衣上绣着赭色“暗”字。而不少戴着面具的人正穿梭其中指指点点，不时与壮汉交头接耳似在议价。
　　这场面实在叫人心中不适得很。

　　顾五攥紧身侧谢至远的衣角，悄声问道：“你侄儿就在这？”
　　“应该在此，”谢至远沉声道，“大庆对于贩卖人口处刑极严，这些人贩要么是已有买家相托，特地去拐人。据那些村人所说，带走我侄儿的那个只是恰巧路过，便应该没有买家，那么，对他们来说最安全的出手办法，便是将人送来这儿了。”
　　“这儿...很安全？”顾五皱眉道，“我看我们进来的也不怎么费劲，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这般人来人往，官府会不知这地方？”
　　谢至远挑起一个冷笑，注视她不语。
　　“..........”顾五悚然，惊道，“官府知道？！”
　　谢至远上前捂住她的嘴，低喝：“轻点声！”
　　此时已有黑衣汉子朝他们看过来。谢至远冲他们点头致意，而后拉着她往大厅走去。

　　一排排笼子看过来，倒是有不少小娃儿，只是谢至远瞟了一眼便走开，眼看就要走到最里面，他面色越来越沉，脚步越走越快。
　　顾五攥攥他衣袖，问道：“没有找到？”
　　谢至远寒着脸点头。
　　“你侄儿多大呀？”
　　“三岁。”
　　“可有什么特征？”
　　“漂亮。”
　　“还有呢？”
　　“没了。”
　　“.........”
　　顾五捂住脸，拖着哀腔道：“哥哥，你能不能说的具体一点，很漂亮，怎么个漂亮法？眼睛怎么样，鼻子怎么样，嘴巴怎么样？”
　　说到这，她双目一亮，道：“你侄儿呀！像不像你？！”
　　谢至远点头。
　　顾五挑眉打了个响指，拖着他便蹿向其中一名汉子，笑道：“这位大哥，请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娃娃？”
　　说着伸手便摘掉了谢至远的面具，指着他脆生生道：“长得特漂亮，有点像他。”
　　谢至远面色乍变，心中暗道糟糕。
　　偏那汉子似乎一时被他容颜惊艳，竟顺着顾五的话端详了他一番，道：“似乎是有一个娃娃，长得跟他挺像，不过一刻前已被客人订走，此番大概已送出货了。”
　　说完愣了愣，回过神来，大惊，举刀指向他们，高声怒喝：“你们什么人？！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