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与我》修十六

30、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守望妖精并不知晓有不良魔法师在暗中觊觎他的马甲，并在合情合理的推断过程中将他的马甲扒得岌岌可危——但实际上即使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多放在心上。

　　守望妖精的现世有着极其苛刻的条件，这并不是米亚主观能决定的，而是出于过往之书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米亚屡次在奥法万界疯狂叫嚣冰霜巨龙而不怕苦主上门的原因之一。

　　过往之书存在的时间点已经不可考，而由其中诞生的守望妖精的寿命也漫长得似乎无边际，而在这过去，过往之书总是在沉睡，他也总是在沉睡，直到真正符合条件的人来将过往之书唤醒，但单单唤醒过往之书也不一定能让守望妖精现世。

　　如果奥法万界真正要评选一次最宅魔法生命，米亚甚至自信可以拔到头筹。

　　但这并不是重点。实际上此刻他正在为自己骤然逝去的光翅而伤心欲绝，这一双光翅自他诞生之时就一直相依相伴至今，如今突然消失，对他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让他丝毫没有上奥法万界相互哈哈哈的欲望。

　　守望妖精：这些没有翅膀的家伙怎么会体会到我的痛苦！

　　而唯一可以聆听他痛苦同他商量的埃菲尔此刻又由于过度透支光明之力，因此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守望妖精：想不到了吧！他只是睡着了而已！睡饱就会醒了！

　　当然这些话稽查官阁下是听不见的。虽然方才米亚短暂地化出了实体，但伴随着黑法圣的到来，他的实体又在惊吓中瞬间溃散成了元素粒子。米亚只好久违地被迫接受用脚走路的残酷现实，盘腿坐在稽查官阁下旁边，看着半空中兢兢业业的光精灵们前仆后继地往殿下身上搬运光元素。假若一个暗元素敏感者在这里，恐怕都要被着浓郁的光元素挤到不能呼吸。

　　而尤利西斯也感知到冥冥里快速提升的愈发浓郁的光元素的存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胖胖圆圆的小光团们正为搬砖大业挥汗如雨。

　　尤利西斯：？

　　稽查官阁下若有所思，他为埃菲尔做完检查，又到奥法万界中快速地看了一眼，自然看见后面魔法师们的讨论。作为怪奇生物爱好者埃菲尔·奥古斯都的好友兼隔了一个办公室的同僚，尤利西斯自然清楚王子殿下身边并没有叫米亚的随侍部下存在。而对于米亚的身份，他们这群人一向都有所猜测，如今也不过是确证了对方的确是真实存在的生物——毕竟能够在这个大型光元素爆破现场后存活，又看上去同埃菲尔十分亲近的妖精少年一看就十分可疑，更遑论对方的骤然消失，这不是现行世界所了解的妖精族们可以做到的事。

　　这么快速而稳定的物质重解转化现象，是尤利西斯从未见过的。

　　对方一定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他环视着周围，视线在他感知到光元素最浓郁的地方停驻，试探着道：“米亚？”

　　米亚：“……”

　　守望妖精看着稽查官阁下背对着他深沉地望向远方，莫名地悲从心来。

　　米亚：世上只有殿下值得相信，爸爸诚不欺我也。

　　方才事出突然，埃菲尔倒下的虚弱画面冲击性太强，尤利西斯也没来得及深想旁边少年的身份。现在倒回头一看，倒有许多值得参详的细枝末节。

　　虽然不知道米亚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应当是一直跟在埃菲尔身边的。

　　尤利西斯见到妖精少年的第一态度绝对是审视的，虽如此，但他确认自己并没有将这表露出来。而那名少年却第一时间反驳了他，并且又不经意泄露了自己的出身。

　　——『光明神殿的大宝贝』

　　这就很有意思了，这里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

　　一是，他是出自光明神殿的。这并不出奇，尤利西斯当然知道埃菲尔同光明神殿关系匪浅，但什么会是光明神殿的大宝贝呢？这里可以理解成『人』与『物』两个部分。尤利西斯首先排除了人，对于光明神殿最珍贵的人无疑是历任教宗同圣子，但这二者都有来历可循。但这名少年从未闻名于格兰纳尔，自然不可能是组成『人』的部分。

　　而『物』……经过数千年沉淀的光明神殿自然底蕴深厚，却也因此、一般常世普遍的宝贝——珠宝古董放到光明神殿已经算不上什么，真要说的话整个光明神殿都算得上古董。

　　真正珍贵的东西无疑与信仰相关。

　　而光明神殿最珍贵的『物』——

　　尤利西斯谨慎地设下结界：“我曾经听闻过，在光明神殿最深处的殿堂内，供奉着一件圣物。我虽然不曾得见，但从前有说法说，埃菲曾与其结缘……”他觉得喉头一紧，甚至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低声道，“米亚，这是否与你有关？”

　　米亚：……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讲。

　　守望妖精猝不及防被扒了个老底，恼羞成怒之下更加不想理人，在突然之间深刻理解了奥法万界里为何有那么多生无可恋的咸鱼魔法师。

　　之前他在奥法万界冲浪的时候就发现了！稽查官阁下！特别喜欢揭露别人的小秘密，现在一看……预感诚不欺我也。

　　跟稽查官阁下做朋友是不可能做朋友的！做了就没有拥有小秘密的快乐！只有疯狂被剧透的必然下场。

　　尤利西斯又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听得见我说话吧？’

　　守望妖精此刻隐隐约约同魔法师的有力竞争对手——剑师集团有了共鸣：阴险的魔法师！竟然在这里等我！

　　米亚郁闷极了，他扭扭捏捏地提醒道：‘……我在你后面，那个方向没有我。’

　　尤利西斯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这个妖精少年比他想象中好把握多了，他丝毫不觉得尴尬，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就着上一个话题谈了起来。

　　‘你可以听见别人心底的声音？’

　　虽然看不见，但尤利西斯从未怀疑过像小仙子这一类无法触及的魔法生物的存在——毕竟谁小时候心里没幻想过几个小精灵存在过呢。

　　稽查官觉得这有意思极了，如果说埃菲尔是协会内有名的异种族爱好者，那他就是无形之物爱好者。埃菲尔对有形之物有兴趣，他却对不可望不可及的无形之物有兴趣，并认为这可以激荡出最高级浪漫的幻想。

　　而现在，他眼前就有一例触手可及的样本。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米亚还是谨慎地往门口缩了缩，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又从对方聚焦不到位的视线中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埃菲尔，他看不见自己。

　　这对守望妖精来说无疑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过往的交流对象仅仅局限于过往之书的契约者——而在同埃菲尔结下契约后，又伴随着魔法学学科的发展而进一步扩展到能够链接奥法万界的魔法师们。

　　奥法万界是个新奇的东西，长久以都来处于单向交流的守望精灵简直犹如一条被茫茫然间被投入大海的乡下鱼，一下子，在埃菲尔不经意间，流光暗转，米亚已经不是从前的米亚了。

　　只可惜奥法万界受众面过于单一，而守望妖精能够接触到的成员又都是万里挑一的魔法师们，以至于尊贵的王子殿下常常还在纳闷究竟是什么才令一只在光明神殿听了千万年圣诗的守望妖精变成垃圾话一套一套的米亚。

　　而这个答案，在往后的奥尔兰度，埃菲尔终于得到了答案。

　　在多年后，奥法万界登入门槛降低，再在为民间推广普及后，渐渐衍生了一个现象级名词：网瘾儿童。

　　而阅读当日时事报纸后的埃菲尔沉默了良久，突然庆幸起来幸好当年能上奥法万界的都是在各领域中高精尖的魔法师们，并且他也把米亚能链接的版面限制在格兰纳尔魔法协会，否则他能够得到的恐怕不仅仅是一只废话成堆的话痨米亚，而是一只脏话满天飞需要进行再教育的守望妖精。

　　埃菲尔：我太难了：)

　　而时间回到现在。虽然守望妖精在奥法万界中披着马甲在魔法师之间如鱼得水，但真正这样面对面的直接交流还是首次，此刻他又不止一次地痛恨起这幅对比原·守望妖精来说过于庞大而笨拙的身躯，再进一步地悲痛起他一个星辰砂数内刚刚失去的光翅。

　　米亚：我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守望妖精了呜呜呜……

　　尤利西斯骤然失去妖精的回应，不由得反思起自己是否哪里冒犯了对方以至于对方拒绝接受自己的信息。

　　不过他也不急于一时，毕竟正陷入沉睡的埃菲尔还在这里，等他清醒过来，势必还要面对着自己的连环轰炸。

　　魔法师都有着足够的耐心。

　　充足满足了自我恶趣味的稽查官终于想起门外还关着两个正焦急观望的同伴，他默念着咒语，将这废墟从结界之中解放开来。

　　随后，几乎是他放开结界的一瞬间，黑法圣便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步履决不匆忙，但谁都看得出他的焦急，尤利西斯不免奇怪，他印象里的赛尔特并不会如此表现得如此、唔……直白的慌乱？

　　他同紧随其后，方才遭受无妄之灾被一同扫地出门的翼族魔法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眼中看见了迷惑。

　　尤加利大大咧咧地同稽查官阁下勾肩搭背，悄悄地咬耳朵：“尤利，那个呢？”

　　他浑然不觉以自己的音量这根本算不上是悄悄话。

　　尤利西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感受到对方死亡视线的尤加利讪讪地举了举手，以免稽查官阁下膈应之下难免做出些不太雅观的事情。

　　乌列尔走到埃菲尔身边，他用额头探了探温度，这动作他做的十分平常，十分庆幸地从呼吸频率中发现对方只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但对方身体里的光明元素却远比平时要更加充盈。

　　这并不太正常。而方才他更感知到了某种更加深入的、牵扯着灵魂的联系。

　　他将小埃菲尔抱起。目光幽幽落在一处，稽查官注意着这边，发现他竟然毫无障碍地看着方才妖精明示的、自己所在的位置。

　　尤利西斯不认为这是意外。他不动声色地观望着，从空间戒指里拿出瓶水，润了润自己隐隐发紧的喉咙。

　　很快，难以描述的奇妙语言在这片空间中响起，像是二十三重天传下的赞诗，又像是自黑暗深处爬上来的锁链，将种种毫无边际的事物糅合至一起，在黑魔法师的指引下，这奇妙的力量则矢志同归地涌向一处——

　　尤加利非常识货，他从不吝啬于赞美：“完美的神术。”

　　在这神术的牵引之下，奇艺的光华落在守望妖精身上，又将他带到现世中人的视线之中。

　　而还不等黑法圣发问，再度被迫凝实了躯体的守望妖精便哭丧着脸迫不及待地回答道：“殿下身体无碍，他只是透支了光明之力，睡一觉就好了。”

　　乌列尔对守望妖精的存在早有猜测，毕竟他一向都能隐隐约约感知到埃菲尔身边跟随着什么东西，只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看得清楚。

　　见对方犹如没有感情的答题器一般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乌列尔也不敢放松，冰蓝色眼睛犹如肃杀的凛冬般冰冷：“他身体里的光元素——”

　　米亚斩钉截铁的抢答：“光精灵补充搬运的时候不小心搬多了，它们搬的都是纯粹的光元素，再等一会就会消化的。”

　　好不容易可以给喜欢的王子殿下营业的光精灵无疑是最最狂热的粉丝，一不小心就营业过度，导致小王子从过度亏空迅速发展成了消化不良。

　　黑法圣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掐了掐熟睡小王子的脸颊，又略微调整了一下怀抱的姿势，让对方睡得更加舒适。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爱怜让一旁窥见的魔法师内心涌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尤加利作为奥法万界哈哈党们评论起AB感情生活的时候骚话一套一套的，但放到现实中真正面对时，却又无可阻挡地陷入了价值观重组的疑云当中。

　　他有心要拖尤利西斯下水，但稽查官同样流露出慈爱目光，只不过他的对象却是对着在一旁暴露在世人视线中格外如坐针毡的守望妖精。

　　尤加利：？？？你们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