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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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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天晴气朗,小白悠悠然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只见白伍玄正拎着个包袱,站在自己洞穴门口,见小白醒来,神色依旧非常冷淡。
小白揉着眼睛坐起身,昨晚和温慈聊到太晚,如今睡意依在,她迷迷糊糊的四下张望一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声音也蔫蔫的:“师父?”
白伍玄二话不说,将那包袱一甩,扔到小白床边。
小白猛地清醒了。
“师父!”她巴巴地喊了一声,“我昨晚真的没有离开洞府,我就挨在门口,真的一步都没有离开!”
对于她这一出不打自招,白伍玄冷笑:“和我玩文字游戏是吧?”
“师父你别赶我走……”
揉了揉眉心,白伍玄有些无奈:“我没有赶你走,是让你带上东西,随我离开。”
小白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离开?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不能再留在梵波山。”白伍玄淡淡道,“你与山下那些凡人已有了恩怨牵连,往后这山上断不可能平静了。”
小白这下懂了:白伍玄最讨厌吵闹,他这是要重新寻个僻静的住处。
可梵波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生活了两百多年,突然间说要搬走,她心里其实很不愿意。
白伍玄没打算给她犹豫的时间,已经甩袖往外走去。小白只得连忙带上那个包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一出洞府,温慈居然还在外头,一片草长莺飞的春色中,他正蹲在门口,扑灭着洞口的那团篝火,许是不得要领,弄得眉眼面庞上都是飞灰,颇有些狼狈。
听见动静,温慈抬起头来,和白伍玄沉冷寒凉的目光相撞,连忙拍了拍手上的灰,直起身来叠掌行了个礼。
“前辈。”
小白跟了过来,见白伍玄视若无睹继续往外走,壮着胆子将他一把拉住。
“师父——”她每次拉长声音喊他的时候都揣着乱七八糟的心思,白伍玄只觉太阳穴突突开始跳,烦躁地回头睨了她一眼。
“都怪我闯了祸,小慈他现在回不了家了,回去肯定会被打死的——”小白眼中水雾朦胧,委屈求情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软一分,但白伍玄没有。
他扯了扯袖子,发现扯不回来,对方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死死薅着不松手。
“你几个意思?”
“师父,我们能不能收留小慈?你看,我这么笨都有了灵根,小慈再不济,也不会比我差的……”
她的心思白伍玄早就知道了,从昨晚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早晚要面对这一出。
正好,让自己的徒儿早日死心。
白伍玄抬起只手,离着一尺的距离悬在温慈的眉间,山间灵气向他的掌心中游走汇聚,平地而起的风将温慈的额前的发丝都掀起。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迹象,似乎在无声的昭告着:差,差得不能再差了。
温慈即使是不懂,但看小白忽然失落的神情,大抵也明白了结果。
白伍玄面无表情地正欲收回手,忽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灵气流动。
他略微一怔,手掌僵在空中没能收回,这须臾的停顿,立马被察色入微的小白给捕捉到,双眼中顿时又有了颜色,兴奋问道:“怎么样?”
白伍玄盯着温慈,一字一顿问道:“你身上,可是携了什么特别的物件?”
温慈云里雾里,茫然地摇了摇头。
嗤笑一声,白伍玄也懒得再问,手掌翻转,指尖一勾——温慈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动了动,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环形玉佩竟像感应到召唤,自己从衣襟里钻了出来。
悬着一条红线,那枚幽蓝色玉佩漂浮在空中。
白伍玄微微俯下身来,视线在玉佩上环旋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是……阿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温慈有些惊诧,“前辈,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白伍玄略加思索,才出声问道:“你娘姓安吗?”
温慈一愣:“前辈怎知?”
白伍玄没说话,他当然知道,因为这块“参宿”,就是经由他之手送出去的。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彼时自己的境界估计和现在的小白相差无几,方能化形。第一次冲击筑基期时由于没有经验,灵气回逆险些丧命,幸得一对山村夫妇收留,用才挖的、原本要拿去市集变卖的山参吊住了一口气。
临走前他将这块随身的玉佩赠与那对夫妇,并在玉佩中掺入了自己的一丝灵气,这缕灵气于他来说无足轻重,但于凡人而言,可驱邪避祟,护一世平安,也算是还了那对夫妇的恩情。
回忆起这段往事,白伍玄只依稀记得那对夫妻姓安,不料几百年过去了,因果天意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将那对夫妇的后人连同着那块“叁宿”,再次送到了自己跟前。
其余的倒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反正时过境迁,往日恩情他也早已还清,只是这块“叁宿”,是他有灵识起便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曾在炼气期日夜伴随着他,助他吐纳灵气,聚虚为实,可以说,与自己早已有了一定的灵识相连,即便过了几百年,白伍玄仍是能清晰感应到它玉纹间的气息。
如今他已金丹大圆满,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便可冲击下层境界。若是此时能得回这块“叁宿”,对于他不久以后突破元婴或许有所裨益。
只是……
它出现的时机实在是过于赶巧了,白伍玄素来谨慎,一时间拿不准这究竟是福报还是考验。
旁边的小白见他许久不说话,不由得凑到“叁宿”跟前闻了闻,敏锐的嗅觉感知到了白伍玄的气息,虽然很淡而且和现在不太一样,但她仍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般,扒着他的长袖用力晃了晃。
“师父!小慈的玉佩上有你的味道,这是不是说明了他也有仙缘?”
白伍玄回过神来,淡淡睨了她一眼,她的机灵但凡能用一点儿在修行上,也不至于两百年了还是个炼气期的废物。
“小白,”他出声唤她,唇角鲜少浮起一抹略带戏谑的笑意,“收下他也不是不行,但我门下只养一个废物,要么你留,要么你走,你自己决定吧。”
小白呆愣片刻,猛地摇了摇头。
“我……我不走!”她急了,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袱,“我发誓,以后一定勤加修炼,争取早日筑基!这样一来我就不是废物了,废物让小慈去当吧!”
温慈:“……”
白伍玄又换回那副冷冰冰的厌烦脸:“你当筑基是种地?春天时装模作样洒几粒种子挖挖土,秋天就能拔出一棵菜了是么?以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懒样,再给你两百年,你能筑基我跟你姓。”
小白讪笑着,讨好的凑上前来,虚趴在他胸口:“师父,我们本来就一个姓呀!”
望着那对旁若无人的师徒,一个笑颜谄媚,一个嗤之以鼻,温慈静默了半晌,胸前“叁宿”亦无声地漂浮在空中,他的心中忽然一动。
“前辈。”他出声道,神色很是庄重,“温慈斗胆,可否使这枚玉佩物归原主?”
目光微微一沉,白伍玄心中倒有些意外,这个温慈看起来老实乖顺,不想心思极细,事情一看便透。若不是他先天不足,没有灵根无法聚气,或许还真能在修行路上闯出点名头。
他端了几分漠然,故意问道:“这块玉是你阿娘唯一遗物,你随手赠予他人,不觉愧对先灵么?”
“这块玉若真是灵物,我一介凡人,想必不能做到物尽其用,委实可惜;可若是它能帮衬到前辈一二,那这也算是我阿娘在天之灵佑我,得以脱离温家这处牢笼。”
温慈字字清晰,说得认真,他抬起头时,目光中更为恳切:“况且,前辈既是小白的尊师,于我而言也绝非他人。我自知仙缘不足,与修行无缘,不会强求,只愿能有幸得前辈一隅福荫,过个寻常人的生活。”
话毕,三人间一阵良久的静默,小白惘然不晓其意,而其余二人,心思来回间已转了九曲八弯,彼此目光间皆是意味不明。
许久,白伍玄才勾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行,我倒是小瞧了你。”
他勾了勾手,“叁宿”的红线便无声地崩断了,幽蓝色玉佩缓缓落入了他的手中。
又一勾手,不远处的树上咔嚓一声,一截能载两人粗的树干凌空飘了过来,悬在小白的身前。
“走吧。”话音间,白伍玄已召出了他的坐骑白鹤,只听一声清啸,已先一步翩然飞上高空,掠动的白袍飞影下,余音裹着山风飘落,像久旱大地迎来的一滴甘霖。
“此去无回,若不后悔,便随小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