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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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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他不可置信揉揉眼睛,快步过来时甚至掀起一阵风。
还带来一股淡淡的药味,有些苦,但不难闻。
他情难自抑,想一把抱住她,可家丁在一旁眯眯眼看着,他终于还是忍下了,抬起的手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
筑基境的小白已经能自如地化形了,包括变化发色,也是这一头浓密细滑的黑发,让他刚才有一瞬间几乎没认出她来。
小白却没那些顾虑,她径直撞到温慈怀里蹭了蹭,开心道:“小慈,我可太想你啦……”
她抵在温慈肩头,心想:温慈真的长高了。凡人寿命虽短,可成长速度惊人,在谢府好吃好住这半月,正处发育期的少年非常争气的拔高了一小截。
他摸着小白的黑发,问:“你怎么偷跑出来的?”
小白抬起头来:“我没有偷跑,是师父让我来的。”她眨眨眼,眸光中似乎一闪而过狡黠,“我最近表现良好,师父就奖励我来找你玩一会儿。”
见两人亲密的举动,旁边的家丁脸色有些诧异,又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作为家丁,他知道面前这两位都是老爷的贵客;而作为凡人他也知道,尤其这个女孩非比寻常。
似乎是那位仙师的徒弟。
于是他什么也不敢说,也不想打扰二人重聚,很快便告退了。
温慈拉着小白坐下,又倒了一壶茶,小白哼着歌开始拆烤鸡。
她边拆边打量着小院四周,见一旁药罐子里还咕噜咕噜熬着药,于是问:“你在煮啥?”
“谢小姐的药,我根据书里写的调配的。”温慈说,“起初我怕药性太猛,自己先喝了几天,又加了点温补的药材,效果还不错。”
“那她是不是很快就能康复啦?”小白边说边掰下一个鸡腿,递给温慈,笑眯眯道,“我还没见过她本人呢。”
“谢小姐……是个不错的人。”
小白边吃烧鸡边问:“好看吗?”
她问得无心,温慈却听者有意。他甚至琢磨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说:“好看,但我……”
“啊对了!”小白猛的想起来师父交代她的事,从包袱里拿出那个木盒。
“这是师父送你的三窍贝,传讯用的,特别好玩!”
她自顾自给温慈展示着用法,没注意到温慈欲言又止的表情。
“手给我。”她说着,没等温慈动作就把他右手抓了过来,在他指尖上扎了一下。
温慈吃痛,恍然回神,他的血滴到三窍贝上,贝壳发出柔和的亮光。
小白又拿出自己的三窍贝,跟温慈的贝碰了碰。
“好啦,这样一来我们就能随时说话了。”她笑容灿烂,“对啦,你刚刚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没有。”
此时春光正好,药味混杂着荷叶的清香,池边细柳枝头雀儿喳喳,野蜂飞舞,连风声都显得格外温柔。
小白吃饱喝足了,餍足地往后瘫倒在温慈平日用来歇息的躺椅中,一只手搭在肚皮上,眯着眼晒太阳。
她不由得感叹:“你这儿可太舒服了。”
温慈轻声道:“谢老爷待我确实宽厚。”起码比他亲爹要好。
小白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他,双手交叠枕在脸下:“小慈,你还要多久才回来呀?”
“大概……还需两个月。”温慈盘算着,“我要等谢小姐身体完全康复后,再去城中看看有没有别的中毒者,前辈既然将这本医术交了给我,我想尽量救多一些人。”
“啊……还要两个月啊。”小白有些失望,她巴巴望着温慈,鬓发从她脸侧滑下,软软落在了嘴角。
“有三窍贝,我会每日都给你传讯的。”温慈放软声线,探身靠来,伸手替她将那缕头发捋到耳后,“你也随时都可以找我,我看到就会立刻回复你的。”
闻言小白这才开心了一些,半眯着眼,朝温慈嘿嘿笑着。
忽然,她脑袋一歪,越过温慈的脸,往后望去。
小院门口,一个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正抬着手,她看起来想敲门,但手指却迟迟没有落下。
小白一眼就发现她跟谢府里其他人都不一样,因为她穿得太好看了。
鹅黄色的长裙上,套着一件齐腰的素粉丝衫,那细密的织法在光线流动下看着像一颗熟透的蜜桃。
她望着院里的两人,神色有些慌张,耳后那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下,同色的鹅黄飘带随风翩舞。
温慈立马站直了身子,有些诧异:“谢小姐,您怎么来了?”
小白从温慈身后冒出个头:“谢折枝?”
被点名道姓的贵门小姐也丝毫没有动气,相反显得有些局促。
“温公子,我……我听说白仙师的徒弟来了,就想来见见……”谢折枝声音很轻,她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施了脂粉,整个人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我是我是!”小白热情举手,“我就是白仙师那个徒弟,我叫小白,”她笑眼弯弯,盯着谢折枝看,“谢小姐,你的裙子真好看,难怪刚才小慈夸你漂亮!”
谢折枝面上飞过两片绯色,也不知是因为小白毫无预兆的夸赞还是别的什么,她连忙又提起手中的食盒,说,“我特地让小厨房做了些好吃的糕点,那个……”她睫毛扑闪有些躲避小白的目光,但是又忍不住望向她,“味道都很不错的,你们要不要试试?”
“我要!”
小白三步并两步蹦到谢折枝身边,俯下身去看她食盒里的糕点,然后捻起一块糖糕。
这荷花一样的糖糕做得十分精致,刀工栩栩如生,好像真的荷花绽放一样,她觉得稀奇极了。
入口,一股奇特的香气顿时弥漫满了口腔,糖糕中间裹了一点白色的内陷,那股莲子的清苦与糖糕本身的甜腻完美的融在了一起,即便吞吃下肚后,那股香味仍弥留在舌尖不散。
“这是芙蓉酥,是我们小厨房做得最漂亮的糕点,你,您……喜欢的话,这些都给您。”
“太好吃了——”小白眼泛泪光,得寸进尺,“我走之前能不能请你们小厨房再做一些?”
谢折枝受宠若惊般:“当然可以。”
温慈这时也走了过来,他目光有些担心:“谢小姐,你病还未痊愈,今日风大,你这样容易受凉的。”
谢折枝有些羞赧地笑笑:“我没事的。”
小白边吃边附和道:“就是就是,大下午的,阳光这么好,怎么可能着凉。”
见她狼吞虎咽,温慈忍不住劝她:“你也是,吃慢点。”
小白凑到谢折枝旁边,跟她咬耳朵:“你觉不觉得,他特别爱瞎操心。”
温慈:“我听到了。”
小白冲了吐了吐舌,又盯着谢折枝的嘴唇看。
“你嘴唇的颜色也好好看。”她看得入神,“好像……秋天的野樱桃。”
谢折枝脸又红了,小声说:“是花汉春新出口脂。”
她说得已很委婉。花汉春是织水城最贵也最精美的胭脂铺,几乎引领着全城所有女人的妆面风向,而这只新出的‘樊樱’,整个织水城中也仅有几家贵户才有。
谢折枝是谢元纯唯一的女儿,虽然身份高贵,却因久卧病榻险些连嫁都嫁不出去。前些日子她回光返照,被人订了亲,后来蛛毒入了肺腑,险些丧命。对方见她半死不活,立马又将才订的亲给退了,惹得谢元纯发了很大的火。
但是她本人好像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温慈住入谢府后,谢折枝病情逐渐开始好转,也逐渐爱说笑了。谢元纯就这一个宝贝孩子,恨不得把天上月亮都摘给她,见她气色好转,开心得不得了,将她卧病时用的穿的,能扔的扔能烧的烧,后又挥金如土替她置办了许多新衣新物,这几日整个谢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跟订亲那会儿比有过之而不及。
也开始有媒人上门来说媒,但谢元纯不大爱搭理,他好像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可以说,蛛母一除,整个谢府阴云尽扫,如获新生。
因此,温慈在此的地位非常高,就算是谢元纯见了他,也会笑眯眯地跟他打声招呼。
小白觉得很是欣慰。
像温慈这样懂事又善良的人,就应该活在这种充满爱的环境里,然而他的原生家庭却比噩梦还要可怕。
好在,现在一切似乎都在往新的方向发展,温慈的人生也有了更多的可能。
日暮西沉。临走前,谢折枝递给小白一个保温的食盒。
里头三层都装满了芙蓉酥,看起来是备了白伍玄的份。
小白依依不舍跟他俩告别,出城之后,又频频回头望了好几次。
她的性格和白伍玄完全不同。白伍玄喜静,讨厌城镇的喧闹;但是小白就喜欢这样的热闹的、人声鼎沸的地方。她一个人在山上时,要么抓鸟玩,要么下水捞鱼,最无聊的时候都能跟蜗牛对话。以前没见识的时候还好,现在见识过了织水城的繁华,她忽然懂了什么叫食髓知味。
谢府里,温慈一路送谢折枝回房。
夕阳的余光洒落在这座豪华的府邸中,光线透过蜿蜒的长廊,被切割成一块块明暗交接的光柱。谢折枝走在温慈身前几尺处,金晖在她的裙摆上流淌,一眼望去如荡漾的水波。
两人一路无言,快走出长廊的时候,谢折枝忽然停了下来。
“谢小姐?”
她旋过身,目光定定望着温慈。
“温公子,你……喜欢小白吗?”
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温慈被她问得一愣。
但他不聋不瞎也不傻,眼睛看得到,心脏也感觉得到,自他入住谢府以来,谢折枝对他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温慈也不晓得自己哪里得了这位贵门小姐的青睐,他从小到大受尽白眼和冷漠,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夹缝求生尚且不易,他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什么儿女情长,况且,以他从前的身份,他也从未得到过女性的爱慕。
更别说是谢折枝这样身份高贵的女子。
他只是这一切虚浮且不真实,也不信对方有多少的真心,故而即便感知到了谢折枝的心意,他也只会视而不见。
可他没想到谢折枝会直接向他问小白的事情。
许是正值豆蔻的少女心思都很敏感,对自己敏感,对自己的心中人敏感,对心中人的心中人更加敏感。
温慈沉默许久,目光飘至别处,没来由的答了句:“她注定会离我越来越远的。”
对于他的答非所问,谢折枝没有退缩,继续追问:“我只是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言语中甚至有一丝犀利。
温慈这时不得不望向她,交织的眸光化作细丝,攀附在少年的心头。
“谢小姐,我不值得你如此。”良久,他才轻声道,“您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心思,这没有意义。”
谢折枝深深地望着他。
“温慈。”
她字正腔圆叫他的名字,目光一改平日羞怯,多了一丝坚韧,“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都不觉得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