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破祭阵龙七入归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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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冲向自己的慕晞，风伯手中人头杖喷出一股黑气，慕晞只得侧身避过，剑锋削过，却只斩断了几缕黑袍的布料。
他要逃！
慕谨言一眼看出风伯心思，举剑跟上慕晞的步伐，封住风伯退路。
几人原以为这术士不善近身搏杀，谁知他身形飘忽，脚下步伐诡异，每每在剑锋及体前一寸，便以毫厘之差侧身避过，竟在慕晞与慕谨言二人的夹击下游刃有余。
“燕亲王身手不可谓不惊人，没想到似你这等多年在皇城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还能锻炼出这等胆识与武艺！”
“可惜——”
风伯嘴上说着佩服，话锋却陡然一转，阴冷的视线越过二人，瞟向了远处的江世初。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殿下你，给小人陪葬了！”
江世初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匆忙一撇，看到那人头杖中喷出的黑气竟然在风伯身边缠绕、没有逸散，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想。
“慕晞，不要轻易近身！”江世初喊道，“那黑气有古怪，若不能一击将此人毙命，恐怕这黑气会顺着你们剑上的血气，趁机侵入你们的窍穴！”
“哈哈哈哈，说得不错！”风伯再度被江世初识破计谋，竟然放声笑道，“但你们知道又能怎样？一味与我缠斗，早晚被我耗干精力！”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虽然大部分尸兵都被江世初的鲜血和灵力吸引，但随着人头杖中黑气喷出，尸兵已经渐渐开始调转攻击目标，向着慕晞于慕谨言缓慢靠近。
黑剑上的血符也因为尸兵浓稠血液的包裹，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另一边，为众人阻挡血雨的龙七微微皱眉。
之前他感应到洞内有魔气出现，而这血雨中便夹杂了一部分。虽然对他自身无碍，但却大大加快了血雨对他撑起结界的腐蚀速度。
结界的腐蚀也让他体内隐藏的魔气蠢蠢欲动。
若是非要维持当下的人形，以妖力对抗血雨，恐怕再撑一炷香的时间，结界便要破碎了。
“谁说我们要与你缠斗了！”慕晞怒喝一声，剑势一变，不再与风伯纠缠，而是大开大合，舍弃所有守势，招招致命！
“世初，我们速战速决！”
剑上很快沾染了风伯的血，而那围绕在风伯周围的黑气，也果然如江世初所说，带着血迹、逆着剑刃而上，如毒蛇般向慕晞手上飞去！
风伯被连伤数剑，身形终于露出破绽，被慕谨言逮到机会，一剑刺穿肩部！
但不知他用了什么邪术，竟然大吼一声，肩头肌肉猛然收紧，硬生生夹住了慕谨言的剑刃！
眼看着，大量黑气就要顺着长剑，侵入慕谨言口鼻之中！
危机之间，只见一道黄符凌空飞来，突破黑气，直击风伯面部！
“啊！”
风伯眉心处迸现一道血痕，术法被破.
他肩头肌肉一松，慕谨言脸色煞白，当即抽剑暴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黑气入体。
眼见符咒沾了自己的眉心血，又向江世初手中飞回，风伯大惊，即刻便用人头杖施法要夺回符咒，带血的符纸却已然落入了江世初手中。
江世初朝着他冷冷一笑，将符纸攥在手心，而后手握剑刃猛然用力，滴滴答答的血液立刻顺着剑身落下。
所有尸兵瞬间被这血气引得狂躁起来，嘶吼着朝他扑去！
他黑剑点地，无视扑过来的层层尸兵，高声喝唱：
“金光破瘴，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以血为引，祭法立成！”
“雷来！”
“你疯了吗！”
风伯震惊之下，被慕晞逮到机会，面具被一剑斩成两半、脸上也迸出斑斑血迹。
若不是他及时闪避，恐怕半个脑袋都要被削下去。
“强行链接你我血气，你也会被劈成焦炭的！”
“那就赌一赌我们谁命更硬吧！”
一语未落，整个山洞剧烈摇晃起来，除龙七与世初外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尸兵，全都在这地动山摇中摔倒在地！
紧接着，道道雷光在洞内四下炸开！
山洞内顿时焦香弥漫，烟雾迷蒙！
…………
待到洞内光芒散去，众人这才发现，头顶的山岩竟被天雷硬生生劈开了一道狰狞的裂缝，碎石簌簌落下。
血雨被雷光驱散，龙七冲到江世初身边。
江世初衣衫破碎，满身都是尸兵的污血和自己的鲜血，狼狈不堪。
见龙七，他双手仍未离开黑剑，艰难道：“慕晞……”
龙七周身气息阴沉得可怕，眸中红光一闪而逝，还是迅速回道：“都晕过去了，没死。”
江世初点点头，想要起身，却只动了一下，就从口鼻中喷出血来。
他举目看向风伯，恨恨道：“此人残害性命无数，早知自己必遭天谴，竟然同魔物融合，甘愿成为对方孵化的躯壳！”
一声尖啸自风伯躯体中发出，祭坛上原本熄灭的火焰“腾”的再度燃起，只是这一次，烧起来的是绿色的鬼火！
“咔嚓——”
风伯的焦黑躯壳寸寸碎裂，一个仅有模糊人形的怪物从中挣脱而出，扯碎了身上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残片。眨眼之间，层层浓密的白毛便覆盖了它的全身。
白魈！
那白魈扭动了一下新生的身躯，一双黄绿色的竖瞳死死锁定了江世初，竟从周身浓密的白毛中掏出一个金色铃铛，疯狂摇晃起来。
“叮铃铃——”
诡异的铃声中，地上那些本已化为焦炭的尸兵竟再次抽搐着活动起来！
“令旗……”江世初知道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于是扯住龙七的衣袖，急道，“这东西吞噬了太多魂魄，又在众人身上施术，再攻击他就会伤及无辜……”
“好在他现在已经妖魔化，可以放出灵雀镇住，然后你们立刻毁掉所有令旗！”
“他与慕晞身上的同命术已经解除。”龙七眼神阴寒，周身妖气翻涌，“不过一个刚脱形的人魈，我……”
“听我的！”江世初用地上自己流出的血勉强布下阵法，再度将尸兵和白魈的注意引向自己，为另一边昏迷的慕晞二人争取时间，“快！”
龙七心中怒意达到顶峰，他不再压制，发出一声震动山洞的咆哮，身形暴涨，直接化作一头非蛇非龙，头生狰狞折角、四足踏地的狰狞巨兽，冲向空中悬浮的令旗！
与此同时，灵雀自江世初怀中飞出，清越的鸣叫声中，五彩华光流转洒落。
光芒所及之处，尸兵身上的怨气与煞气登时消散，化为一抔尘土。
白魈显然极为忌惮灵雀的神光，却不管不顾，目光死死地盯着冲向令旗的龙七。
转瞬之间，龙七的巨爪已至！
“轰！”
四面令旗齐齐破碎！
祭坛上的鬼火也随之熄灭。
然而，令旗破碎的瞬间，洞内的气息却再度剧变！
小灵雀啾啾两声，落在江世初肩膀，心念传声道：
“不对！那些被它吞噬的魂魄……全都消失了！”
洞内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刺骨的寒意甚至让昏迷中的慕晞和慕谨言都打着哆嗦惊醒过来。
慕晞刚一睁眼，便对上了白魈那双怪异的黄绿竖瞳。
只听它发出一阵咯咯怪笑：“殿下，你终于还是落在我手中了！”
糟糕！
江世初脸色煞白，第一个反应过来：“那不是驱动尸兵的阵旗！”
祭坛周围的地面轰然裂开，无数灰黑色的雾气从深不见底的裂缝中缓缓渗出，带着一种令江世初都为之胆寒的死寂气息。
“不错！”
白魈硬生生受了龙七自上而下的一记重击，整个身躯都被砸得嵌入山体，胸口的白毛瞬间被鲜血染红。可它竟还有心情狂笑。
“这令旗，乃是本座夺天地阴阳造化炼化的界旗！将它们同时祭起，可起死回生；将它们同时毁灭，则可诛仙灭神！可惜有你这道士阻挠，哪一种力量都无法发挥到极致！”
“所以，本座想到了它的第三种妙用——”
“若先消耗掉它的起死回生之力，再将它们全部毁掉，便能，打开归墟！”
果然！
“千万不要触碰雾气！”江世初强撑起身体，一遍躲避雾气，一遍脑中迅速思索关闭这阵法的方法。
小灵雀飞向慕晞和慕谨言，用神光为他们驱散出一条外逃的道路。
“休想离开！”
眼见慕晞和慕谨言即将逃脱，白魈一声高喝，本已重伤的身躯竟再度暴涨数倍，硬生生顶住了龙七的又一次攻击！
得到这短暂的空隙，它立刻化作一道白影，大步流星地朝着慕晞二人追去！
“听闻那归墟乃万魔埋骨之地，殿下，本座耗费毕生精血为你打开这通道，你怎能避而不去！”
“你与殿下之间的咒术，已被我悉数解除，怎么还这么纠缠不休？”空灵的声音在洞内回荡。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白魈拼命伸长的黑甲堪堪撞在慕晞的剑上，带起一串火光。
它不甘地转过头，只见黑剑剑光一闪，随即眼前天旋地转，头颅冲天而起。
江世初双眸已化作一片赤金，手执黑剑，傲然立于龙七巨大的身躯之上。那无数从裂缝中渗出的归墟气息，正被他手中的黑剑疯狂吸收！
“灵雀，带殿下他们回营地。”江世初面色平静，“龙七，解开营地众人术法的方法，我已传念给你。只要有充足时间，就算没有我，有军医配合你的力量，也一定能做到。”
“你要做什么！”慕晞被慕谨言紧紧扯住。
“和尚书府那时一样。”江世初与龙七在半空，俯瞰着地面上不断扩大的裂缝，“关闭归墟。”
说完，他便要握着那柄吸收了磅礴气息的黑剑，纵身跃下。
忽然，他脚下一个踉跄！
龙七竟在空中毫无征兆地猛然转身，将他从自己背上狠狠甩了下去！
江世初在半空中翻滚，眼睁睁看着龙七一口叼住自己脱手掉落的黑剑，而后巨大的尾巴猛然一甩，将他推向慕晞的方向。
下一刻，那庞大的身躯便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道通往无尽深渊的归墟缝隙！
“龙七——！”
江世初的嘶吼被淹没。
一阵金光自那归墟缝隙中轰然迸发！
比方才的天雷更加耀眼，更加炽烈！
慕晞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耳边是江世初撕心裂肺的呼喊，他下意识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强光吞噬了一切，三人一鸟皆承受不住，意识沉入黑暗。
…………
意识朦胧间，江世初隐约听见有人在唤他。
“世初，世初？”
“江道长？”
“是！”
眼前骤然清晰，江世初稳住身形，惊觉自己竟在一间金殿之中。
他狐疑的四下张望过后，又抬眸看向龙椅上所坐之人，心脏几乎少了一拍。
是慕晔？
怎么会是他？
慕晞去了哪里？
龙椅上的慕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那笑意却不及眼底，显得虚浮而冰冷。
“你助朕平定叛乱、登基有功，不知想要什么奖励啊？”
是他帮助了慕晔登基？
江世初脑中一片混沌，无数记忆的碎片翻涌，却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图景。
唯有一条念头无比清晰，像是刻在骨子里——绝对不要随便跟慕晔开口。
“陛下福德深厚，自有天佑，我不过做了点细枝末节之事，岂敢言功？”江世初垂下头，态度极为恭谨，“况且，辅佐殿下成事，原本是我师门嘱托之事。”
“如今嘱托已了，草民只愿回归山野，云游四方，以微薄之力，济世救人，不负此身所学。”
“还望陛下能够成全。”
殿中陷入沉默。
慕晔并未言语，但那沉沉的压力却让江世初背心发凉。他知道，慕晔不想放他走。
半晌，慕晔才缓缓开口：“道长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若留在宫中，岂非更能大展拳脚？”
“此事惭愧。”江世初道，
“草民此前术法，多是师父为让草民能完成嘱托而暂借。如今大局已定，这些力量自然会慢慢消散。不出一年半载，草民便只剩下些寻猫找狗、治小儿夜啼的微末道行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显诚恳：“以此微末道行，忝居高位，草民实在寝食难安。”
“这术法竟还会散去？”慕晔显然不相信他的说法，但因他说得有理，又不好继续辩驳下去，只能点点头，“好吧，既然道长执意离去，朕也不能强夺你志。”
“只不过，道长这些年为了朕身先士卒，恐怕也得罪了不少道门中人。”
“为防道长术法散去后遭人侵扰，朕便将一直护佑朕的龙神赐予你。有它在你左右，既能护你周全，也能替朕时时探望。”
说着，一袭黑袍出现在江世初眼前。
这身衣服……这幅样貌……这不是龙七吗？
再看他头顶上那若隐若现的龙角，和通身的气质……
他成功化龙了！
“看够了吗？”
一声冷漠的问话冻结了江世初心中的喜悦。
他这才看清，龙七那双眸子里，只有一片疏离，没有半分熟悉。
他……不记得我了？
“陛下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他怎么会成了慕晔的守护龙神？
江世初思绪越发混乱，浑浑噩噩道：“草民谢陛下隆恩。”
…………
再次睁开眼，江世初才意识到，刚刚是做了场梦。
是归墟的影响？他想起上次在尚书府的经历，心有余悸。那次他坠入归墟，见到的可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的过去。
难道这一次……他看到了未来？
“不可能不可能。”
江世初连连摇头，将脑中慕晔坐在龙椅上那一幕拼命甩出脑海，自己是绝不可能辅佐那个家伙得到天下的！
想到慕晔，江世初又想到了梦中的另一个人。
那个一袭黑袍、身量高大、气质冷淡却又让他感到熟悉的人。
他应该是认识他的，却为何记不起他的脸了？
不仅如此，光是想到他，心口处为何就阵阵发酸？
脸颊上似乎有湿润的凉意，江世初下意识抬手一抹。
他哭了？
“叽叽！（你醒了！）”小灵雀也苏醒过来，感应到江世初混乱的心绪，急急忙忙凑到他耳边，“叽叽叽叽叽！（龙七！龙七掉进归墟里面了！）”
“龙七？”江世初念叨着这个名字，有些茫然，“是谁？”
“叽！（你不记得他了？）”小灵雀急得上下翻飞，努力用翅膀描绘龙七的轮廓，“叽叽叽叽！（就是和你签订契约的那只蛇妖啊！）”
“蛇妖？”江世初扯开衣裳前襟，看向自己胸口，没发现半点特殊痕迹，“我身上只有和你的契约痕迹……”
“叽！（糟了！）叽叽叽！（一定是归墟搞的鬼！）”
说着，小灵雀就要飞回洞内，被江世初一把抓住，塞进了怀里。
慕晞和慕谨言被对话声吵醒，也接连睁开了眼睛。
三人相聊刚刚发生的事情，发现记忆中似乎都确实了一段时间。
慕谨言皱眉道：“我记得我拦着慕晞不让他往里面冲来着……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喊我们，之后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慕晞“嗯”了声，接道：“唤我那人应是风伯无疑，只是不知他现在去了何处？”
江世初驱动火符，重新照亮后面的圆厅，看到满地狼藉，和一个巨大的白魈尸首，道：“恐怕……那白魈尸首，便是风伯。”
“还真是妖物啊。”慕谨言有些不可置信，随即看到地上残余的盔甲，“这些地洞和盔甲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我军的？”
“应当都是风伯的布置。”江世初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又道，“他强行打开了归墟，原本希望借此将我们一网打尽，所幸……我们终究还是逃了出来。”
他无视了怀中小灵雀的啾啾抗议，沉声道：“眼下虽然我们已经脱困，但危机并未接触，我想，我们还是尽快回到驻营地，为众将士解开术法才是。”
“叽叽！（那龙七呢，他怎么办？）”
“道长所言极是。”慕晞和慕谨言立刻起身。
三人向外走去。
小灵雀再度从江世初怀中飞出，向着洞内飞去：“叽！叽叽叽叽！（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想办法救他！）”
江世初只得顿住脚步，让慕晞和慕谨言先走，自己随后跟上。
待二人走远，他才走到小灵雀身边：“根据我之前在尚书府中的经历，这归墟，应当是独立于三界之外的一处存在。”
“传闻它能吞噬世间万物，甚至连死后的神魂都无法逃脱。”
“现在看来，它不仅能吞噬生灵，更能将这个生灵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龙七……大概就是被归墟抹掉了。所有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会失去关于他的记忆。”
“只有你，”他摸了摸小灵雀的脑袋，“你是天地灵气所化的生灵，不入轮回，不沾因果，所以才没有受到影响。”
小灵雀的声音带着哭腔：“叽（那怎么办）！叽叽（他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不。”江世初坚定道，“虽然现在不知他身在何处，但我相信，他一定能想到办法，躲过归墟的‘侵蚀’。”
“而且，归墟之下万径相连，即使离开了此地，只要找对方法，在哪里都可以尝试打开通道。”
“叽叽（你的意思是，你会想办法把他找回来吗）！”
江世初给出承诺。
小灵雀这才满心悲伤的飞回江世初身边，重新钻进他怀中。
江世初也勉强振作精神，加快脚步，追赶慕晞二人。
走到洞口时，他心口忽然一坠，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攥了一下。
他下意识回头，望向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脑中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和对方的过往。
龙七……
江世初在心中默念。
我一定会把你从归墟里，带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破祭阵龙七入归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