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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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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烛台切光忠看上去颇为苦恼地用手揉了揉头发,“所以说,这不是——”
“我知道这不是魔术,只是说出来缓和一下事实,”大脑要处理的信息太多,所以我没有掩饰心里话,而是直接说出了口,“我脑子现在很乱,有一小部分常识被你颠覆了。给我点时间,我捋一下。”
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我望着他,他望着我。我从幼儿园时期起接受的一切生物知识、全部人类人体结构知识、所有被批判的灵异学有神论以及和生而为人的直觉都被捆了起来,被我狠狠吊打了一通。人为什么会是刀呢?刀怎么会变成人呢?说好的“科学解释世界,真理属于研究”呢?该不会墙角有机关吧?机关怎么会完美演绎出大变活人?难道那里支起了大型平面镜?那他已经练习多久了?还是光学应用技术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展到可以隐形的地步了吗?烤肉店里也能随时提供此类器材?
忽然他别过头,笑了一下,然后咬着嘴唇看了我一眼,小声说道:“你发呆的样子……太可爱了。”
“不要以为你用这种招数就能把我糊弄过去,我们现在还在讨论‘你是不是人’的问题。”我冷静地继续盯着他,努力将脑子放空,努力不让自己不被那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干涉到。
“好呀,其实我是一把刀,你明白了这个事实吗?”他双手放在桌子上,摆弄起他的眼镜,我强迫自己也看着它。烛台切光忠平时会将刘海梳下来挡着右眼,他曾经跟我说过那只眼睛的视力不是很好,如果不开车的话会戴眼罩,开车的话只戴镜片经过特殊处理的眼镜。
“当然明白了,明白得很透彻,”我想起那把黑色的刀,“不得不说那把刀还真是蛮帅的,你跟我说你是它,我还挺信服的。”
“那把刀是太刀,名字是烛台切光忠,”他将下巴放在交叉的双手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我就是它,它就是我。”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把刀的名字当成了自己的名字。”我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现在的身份认证早就以身份证号为统一代码,“名字”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东西。为了显示亲昵,很多人都选择在自己的私人交际圈里使用绰号来互相称呼。举例的话,我使用“若狭”这个名字还是在做古代文化探究课题的时候查到的古国名,觉得顺眼就使用到了现在。而我的朋友们有的用花卉名称,有的人用古今中外名人的名字,也有的用神话传说里的神明或者虚拟人物的……总之就是,百无禁忌,喜欢就行。
他点了点头,我看向他,只见他指着菜单上的牛眼肉:“这个看上去不错——”
“烛台切光忠,”我下意识地喊了他的名字,在他望向我的时候戳穿了他的用意,“不许用点菜来逃避!”
他合上菜单后微微偏过头,饶有兴趣地坐直了身体。我叹了口气:“不要在我苦恼的时候你反而装得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啊……”
“我可没有啊,我只是想认真听取你独立做出来的判断。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在干扰你……引诱你走到对我有利的那边,那种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他吸了一口玻璃杯里的饮料,“我正在等你的回答:接受呢,还是不接受呢?”
他是一把刀,不是人……为什么说服自己相信这一点那么难呢?实际上要我说的话,根本不觉得他有哪里不像人的地方啊?!我将盛着果汁的杯子挪到面前,正好用它来滋润一下已经运转得快要冒烟的大脑。这一吸足足喝了小半杯,我咽下去后觉得不太够,于是又将嘴巴凑到吸管边。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他说:“说到底我也按照人类的样子生活了那么久,比较有认同感,今后也会用这个状态活下去。所以主要是……我觉得在正式交往前,一定要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并没有像肥皂剧里演的那样用果汁喷他一脸,但我确确实实很丢脸地呛到了。从烛台切光忠嘴里说出“正式交往”四个字的场合太不对了,我以为他至少会在解决完人和刀的问题后才提出。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脸红,娇羞,忸怩和少女心泛滥的时机压根没卡准,被生理引起的咳嗽和世界观颠覆的震惊联手压了下去。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干了咳出来的部分,我站了起来:“我去整理一下衣服。”
他怔怔地望着我,眉宇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我添了一句:“真的不是逃走,包和外套都会留在这里的,你放心。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呛果汁这件事很幼稚,所以对我失望啦?”
“啊……怎么说呢……”他若有所思,金色的眼睛里滑过一丝犹豫,“我以为你会立刻追问我吧,可能存着这样的想法。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大、太想当然了?”
我看了他三秒钟,然后坐回椅子上。手指黏糊糊的,所以我只是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无论什么时候,店长你的告白我肯定都是第一时间答应的。不管你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我,喜欢烛台切光忠。”
说出来啦!我居然说出来啦!啊啊啊啊主要是……主要是因为今天的人变刀和刀变人的戏码太刺激,所以我才会觉得“这种程度的心迹坦诚了也没事,人家都说了自己不是人,我承认一下喜欢又有什么问题呢?”——怎么想怎么不对啊!分明是两件事吧?我为什么把它们联系到了一起而且有一种“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所以我告诉他一个也没问题”的义气感?
不对不对不对我要重来!这些话说得太直白了,发直球的人晕了,接直球的人看上去晕得更厉害——直接不动弹了。因为长得帅,所以他连惊呆的表情也那么好看——我的牙齿咬着嘴唇内侧的肉,烛台切光忠最后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笑出来。出其不意地,他一把握住我的左手,捧到唇边很轻很轻地吻了一下。
一瞬间我觉得所有的血都涌到了脸上,慌得我立刻逃也似地飞奔了出去,连门都忘了带上。心脏跳得飞快,每跑出一步都觉得是踩在不知高低的棉花堆上。好不容易进了盥洗室,我趴在一方水池前面,先将右手伸到了感应器下。
左手还在微微颤抖,似乎它不属于我——我努力地在手背上面寻找有没有被亲过的痕迹,很不幸地,并没有找到。但是,似乎是有那么一些模糊的印子——睁大眼睛仔细看的话,加上我的想象,应该是他留下的了。
我不想洗这只手。
构成左手的细胞在对我集体呐喊着“我们不想被洗”,敢说出“可是沾上了果汁好粘好难受”的都公开除以极刑,就地分解了。扯下一截纸,我沾了些水,仔细地清理起掌心和指缝。镜子里的我的脸红得像打了三层腮红,而且最可气的是我还在一个劲儿嘿嘿嘿地傻笑。
“别笑啦!”真想这样吼自己。可是,一想到烛台切光忠我就连吼自己的立场力气都没有了。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刚刚是他先说出了要“正式交往”,然后我说出了……
那三个字,禁忌的三个字——一般都会在约会分开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的真实的心迹,或者要等到回家以后才偷偷发消息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答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这么轻易地说出来了“我喜欢”?而且还做出了那种宣言,是完全陷入了昏头昏脑的跨物种之恋吗?可是像这种禁忌恋爱的男主角,一般不都是被封印的吸血鬼王子或者月圆之夜异变的狼人么。会去咖啡店做代理店长的日常上班族完全不符合人设啊,而且本体还是一把刀?!
完全无法冷静下来,除了后悔以外还有一丝窃喜。刚才他的反应分明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答应”,一想到这一点激动的心情就完全无法平息下来。
在我和烛台切光忠认识十个月零十二天的时候,关系终于走到了“告白”这一步,接下来是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
好快!这一切好快!我就像是憋住一口气沉到水里,出来换气的时候忽然惊觉已经过了这么久。镜子里的我怔怔地看着自己,思绪回到了第一天。
作为被保送进本地学校的直推生,我并不需要担心困扰大部分同龄人的学业水平测试,所以在大家积极备战的四月还可以悠闲地出来玩——说是“玩”,其实只是逛逛街,替家里买买东西跑跑腿罢了。
周六下午的阳光非常容易催眠和催梦,用腕式电脑的定位功能搜了一下周围后我选了一家口碑评分很不错的咖啡店。上面说纸杯蛋糕和乳酪条都值得一试,招牌枫糖拿铁属于必点。我坐在了靠角落的位置,店里人气很旺,橱窗的多人座早就被占满了。
“你看,快看,那个服务生好帅哦!”
“哪里哪里,啊,真的诶!”
诸如此类的话传入耳朵,离我最近的双人座上的两位姐姐十分兴奋地交头接耳。我朝她们张望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实有一个身材高挑的背对着我们的男侍应生在收拾桌子。他围着棕色的围裙,身高目测一米八以上,身形匀称,只可惜背对着我们。我看了好几眼都没见到他正脸,就缩了回去,调开腕式电脑开始看小说消磨等待的时间。
不一会儿,我听到了脚步声,以及前面叽叽喳喳然后激动到难以自持的声音。在他走近我之前我就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挺拔的鼻梁和金色的眸子令人印象深刻。而我最在意的是,他还蒙着一枚黑色眼罩。
“请问,这是你点的咖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