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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章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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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谭澜的武功,随便用一把刀去对战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只是在以强欺弱。传出去是要被耻笑的。但他现在可顾不得这些,光凭这对师徒的嚣张就足以让他恼怒。少不得要给他们些教训才是。
那一阵刀风劈来,阮寄真感受到了一阵凶煞之气。不由在心里道了一声:百年刀岭,名不虚传!
以他之力正面对上谭澜毫无胜算。阮寄真往边略一动,凶煞钢刀擦着他的发梢落入半空。然而下一瞬又朝着少年横砍过来。阮寄真再又一挪腿,脚尖一点,闪至谭澜身侧。这套动作下来,全程都未曾离开谭澜三尺。
这般大胆的动作叫人屏息,而在谭澜眼中则已经成为了挑衅。好歹是一代江湖高手,被一个娃娃近身缠斗,说出去也是叫人笑掉大牙。他本恼得很,此时更是杀心旺盛,一时忘了自己的目的,想着把面前的少年给砍成三四截儿才能解恨。
正所谓刀刀致命,谭澜架起的刀势密不透风,让人无处可躲。刚才还能一打二的云极首徒现在只能一味躲避,毫无还手之力。这也是必然的,如果对付这么一个少年,谭澜还应付不了,那刀岭的名声便也可以不要了。
阮寄真一路躲得无比惊险狼狈,多少次都在危机之中堪堪逃命而已。在一旁的谭摇光看得是心惊肉跳,忍不住喊道:“叔父,你如此欺侮一个后辈,实在辱没身份!”
又与方无应说:“方前辈,我叔父乃是心狠之人。他一定不会放过阮兄弟的。还请前辈上前制住他!莫要叫阮兄弟受伤!”
方无应听了他的话只笑不语。谭摇光急得背后冒汗,脑中急转正道说想个什么法子才好。只听那头传来一阵兵鸣之音,他睁大眼睛看去——
只见方才被谭澜逼得退无可退的云极弟子竟然还手了!这一还手可真了不得,青锋如电竟是破开了刀势,直冲着谭澜的面门而去。谭澜大惊失色,忙后跳一步躲开了少年的剑尖。
阮寄真此人的性格颇是干脆利落,用起剑来也是如此。
凡是这一路出手,皆是一剑毙命,从不多玩花招。往往只见他在几人之中一个穿行,宵小之徒就已全部倒下了。
然而,云极剑派大弟子真正的剑风乃是大捭大阖,纵横恰若黑云压境,暴风袭城。
他乃是云踪剑法嫡系传人,一招一式皆是方无应亲身教导。云极山庄庄主放荡不羁,教导起弟子来更是不按一般套路而行。今日教会一式,那便是一式。第二日就叫弟子结合之前所学,逼着他与师父对招。
若是一剑刺不中如何?
那便被按在夕照峰的练剑台上,直到刺中了为止。
最苦的时候,是他刚开始学云踪剑法。只会一式,根本不可能碰到师父。剑还没有递出去,就已经被弹了回来。方无应不还手,只防御,全身上下无一处破绽,打得人近乎绝望。那时候的阮寄真没有一天不是趴在地上许久,才软着手脚从练剑台上一步一步走回去的。
方无应告诉弟子,形意相学。这云踪剑法每一式每一招皆不固定。既然叫了云踪,你何时见过天上云雾有不变之相了。此中奥义实在太难明了,阮寄真的每一次领悟都来自于不可言明的困境。
但便是这样,他也从未生出怨怼与自暴自弃,此人心性已坚定到无法轻易撼动。
云踪剑法没有固定的招式,每个人用起来也是不同的风格。但若有武学境界的人,便能瞧出此间自带的风骨。天下第一剑客姬云海,参悟半生所学留下这一套剑法,此之精妙叫人叹为观止,一见不能或忘。
从六岁入门学剑至今,阮寄真不仅仅继承了方无应的风格,也在日日磨炼之下开创出了自己的剑风剑路。
要么不出手,要么就一击必杀!
他方才不仅仅是在躲避,也是在寻找谭澜的破绽。然后抓住机会,刺入致命一剑!
不过谭澜半生混迹江湖的经验也不是白搭的,自然是躲开了去。而方才这一下可真是凶险,叫谭澜一下没敢继续攻击下去。他看见阮寄真施施然站好,摆出了应敌姿态,不由思量面前的少年到底是凑巧,还是看准了机会打蛇七寸。
细想方才的确是因为焦急露出个破绽!可不过是一个小小之隙,其他人说不准就忽略了过去,竟被这少年看破?谭澜心中一阵起伏,决定试他一试!
说着举刀又是来袭,只管在小处又露出方才一模一样的破绽来!只见阮寄真剑如真电,又破开了刀势冲着他的门面袭来!
这一下,谭澜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少年果然是看穿了破绽之处,喜的是阮寄真果然还是毛孩子性格焦躁,一脚踏入了陷阱之中。谭澜早有准备,一个错步闪至少年身后,刀举齐眉,落下处就是人首分离!
只见人影横动,方无应果断出手将弟子揽至身后,抬起一脚就把谭澜踹了出去。他的亲信忙喊着庄主,飞身过去接住他。
方无应把弟子救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心急了。”
阮寄真抬手道一声:“是。”
便无言退到一边去了。
他何尝看不出那个破绽是谭澜故意卖出的。可是方才那一剑差一点点就可击中,阮寄真不由生出一二冒险的想法,于是将计就计,踏入圈套。只不过终是棋差一招,初生的牛犊没想好如何后退,将自己送入了恶虎的獠牙之下。幸好方无应在一旁,随时给他掠阵保弟子安危。
方无应看着扶着胸口强忍着咳嗽的谭澜说:“你带来的人不过尔尔,不过两刻钟也就解决了。谭大侠可想好了,要不要把命留在这里。”
谭澜道犹豫了一番,问道:“不知阁下是哪方神圣?”
“云极山庄,方无应。”
“什么,”谭澜大吃一惊,瞪起眼睛,“你就是方无应?!”
云极庄主笑道:“怎么,冒充他有好处?”
实在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姬云海的传人。谭澜一时又怒又怕,生恨那个叫自己上来当了马前卒的人。幸好云极山庄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否则自己交代在这里,所有的算计也不过百搭了。可看着谭摇光,他又觉得可惜。
谭摇光自小有几分小聪明,前些日子便是靠着几分急智躲过了叔父的追杀。现在运气又好,被云极山庄护住了。放虎归山,今日若是不除了这个侄子,日后少不得多少麻烦。可是谭澜又实在没把握和方无应硬拼。
想来想去,谭澜还是觉得暂时撤退为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谭二动不得,刀岭里还有一个直性子的谭天权可以挑拨。只管用离间计叫他兄弟反目,刀岭一半也就落在自己手里了。
“今儿是老夫运气不佳,”谭澜哼了一声,甩开手下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又看向了谭摇光,“你终是姓谭的。不可能在云极山庄待一辈子,我倒是想看看你躲到什么时候去!”
他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亲信正欲撤退,忽听得方无应道:“哎,等等,把你手下这些人带走。”
谭澜看着方无应指着的几具尸首,面色铁青,“你!”
追杀还得管杀管埋,方无应这话里分明带着侮辱之意。
“反正也是你们的人,带回去也比暴尸荒野来得好?若不叫人入土为安,以后谁还给你们效力。”
说得再有道理也顺不了谭澜那一口气,他脸色变了又变才叫手下把尸体背上,牵马离去。
看到叔父离开,谭摇光可是大松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他不会放过你的,”阮寄真与他陈述事实。
谭摇光苦笑:“我知道,可是叔父与我兄弟有养育之恩,我……”
阮寄真没有理会他的纠结,忽然问:“你大哥的刀法如何?”
“已突破青天境,”谭摇光如实答道。
“青天境?”
方无应走过来解释:“刀岭的《凤凰鸣》总共有二十境界,青天境乃是第十五层。你大哥的确是个学刀的天才,若非如此,现在的刀岭就是你叔父说的算了。”
“确实,可惜我与武学毫无缘分,一点也帮不上大哥的忙。”谭摇光脸上不免黯然一二分,可一会儿也就还转过来了。
阮寄真说:“我想找你大哥切磋,怎么才能与他见面?”
“你要和他切磋?”谭摇光愣了,心里不由猜想难道是刚才勾起这少年的兴致了?
方无应在一旁哈哈大笑,与徒儿道:“怎么,方才和谭澜打上瘾了?”
阮寄真点点头,坦白说:“想见识一下真正的刀岭刀法。”
“噢哟,你还嫌弃上谭澜了?”
“此人一身煞气,徘徊于小处得失,使出来的刀法也过于狭隘,”不过是几招之间的比试,阮寄真便对谭澜的刀法下了如此的评价,“与刀法本质不符……实在配不上。”
谭摇光傻张着嘴,半晌冒出一句:“听父亲说,当年祖父也这么评价叔父。”
阮寄真看了他一眼,对谭摇光把自己类比祖父的说法表示认可,丢给他一个乖孙子的眼神,嗯了一声。
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傻,谭摇光咳嗽一声,“你要找我大哥切磋也可以,不过得送我去潭州才好。”
他原本就是想去潭州的。但因为暗中被叔父追杀,不得不从巫蜀绕道,以免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算了一下路程,阮寄真倒没有直接表态,与师父说:“该走了,天黑之前要下山。”
方无应看弟子提起兴趣的模样,便是一笑。他没有干扰徒弟做决定,只望着林子深处道:“走吧,趁追兵没有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