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涧寒荒》孓羽

3、第二章

　　第二章
　　离开沙城,一路上,沐逸和丹枫披星挂月,日夜兼程,尽择荒芜僻野行走,避免节外生枝。从丹枫口中得知,当年空法师不顾庶医仙劝阻,急进修炼至高法术“兽化”,不料与自己修为的冰系魔法相冲,导致□□攻心,容貌猝衰,仓促间决定远赴死水沼泽。死水沼泽里有种小怪名为火卒,其目为焰,可缓解□□,只是容颜已逝,无回天之力。这十年来，两人一直深居荒芜乌障的死水沼泽中，与世隔绝,清苦苟命。平日里，空法师以严教为乐，迫得丹枫静心潜学,衣钵她平生技艺，法力精进。两个多月前，空法师因体内常年冰火交灼，最终心脉衰竭，房中坐化。
　　沐逸感慨万千:空法师毕竟是女人,毁容对于女人来说,无异死亡；师傅恐怕也是因此，出于尊重，只字不提，但心中必在惋惜苦楚，更不曾料想，一别十年，竟阴阳相隔。

　　赶到禁地,已是一个月后了。
　　禁地,原本荒凉,妖魔横行。当年有道人在此造观,名曰“白云观”。驻此经年,驱魔降妖,划地为禁,设结界护城,令妖魔无法进入,保得太平。如今,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白云观,却仍香火盛兴,清烟绕绕。
　　城中唯一的客栈就在道观旁。按照与夜辰的约定,沐逸迟到了数天,心下烦乱。一进客栈,便打探夜辰的下落。好在夜辰的蓝发招眼,店家认定他歇息在此,还没退房,只是这几日却不见了人影,行李仍在房中。
　　得知夜辰的消息,沐逸当下松了口气,心忖:大概是没等到我,自己去城外魔窟打探消息了。按师傅信中所提,魔窟的魔王身上携有蓝魔之泪。转念,又觉心惊:可几日未归,定然身处险境中了!虽然夜辰法术剑术造诣高深,但苦战一窟妖魔,想想也脊背冰凉。
　　心念至此,万分焦急。沐逸来不及说明,便拽着丹枫,二人往城外飞奔。

　　一曲«水涧»,宛转悠扬。时若涓溪潜流,平缓欢畅;时若波澜荡漾,兀自激昂,如沐春风,美妙极致。曲音透耳入心,俨似无处不在,沁人沁魂。
　　这么熟悉的曲调,沐逸当然识得。难道是夜辰搞的鬼?心底虽排斥这种想法,却留有一丝希望。毕竟,«水涧»是庶医仙在桃源时常奏的曲子,知晓的人并不多。只是从未听过这般音律,如此震撼身心,全然不似自己平日里拈叶所吹的青涩。一时间,竟听得入迷,心神恍惚。
　　丹枫也识得此曲,听得心旷神怡。侧目,只见沐逸喜形笑嫣,似被迷了神智,徒然心惊,当即波念“清心咒”。沐逸蓦地觉醒,怕是乐曲有惑,自封了听觉。
　　丹枫蹙眉,心忖:这音色如此勾魂摄魄,不知是敌是友!
　　沐逸用“心灵召唤”术,与丹枫心息相通,“这曲子你可识得?”
　　丹枫点头。
　　“奇怪!如果是魔音,就算我封了听觉,应是同样着魔。怎的却真的听不到了?难道只是凡音?”边用心语,边解了封。曲音依旧悠扬,恍自天籁。
　　丹枫不语。手中的嗜魂在夕阳下,显得十分诡异。按理,若遇凶险,嗜魂不会不鸣警护她,怎的它也没反应?
　　“随我寻音,”丹枫低吟,“这人绝不简单!”

　　曲音自城楼而出。
　　二人左右夹击,移行换影,几番点足,已见到吹奏之人。
　　绝对不是夜辰！
　　残阳余晖轻柔地披洒在他身上，宛如神祗般散发着淡淡薄光，令人不禁有种恍惚沉醉的眩目感；一袭白衫，雅逸出尘，他略显慵懒地斜卧在墙垛上,浑身倾透着一股初雪般的清朗，手持一管黑玉长笛,轻束缎发,星眸墨紫,五官俊美得无懈可击。面对突然出现的二人,男子脸上并未显露一丝波澜,视若无物,仍醉心音律,不可遏止。
　　沐逸和丹枫均有惊鸿一瞥的震撼,不禁难堪互视,面颊发热。
　　“是人是仙?”沐逸以心语默问丹枫,眼角窃窃扫过那男子,“怎的会这首曲子?”
　　丹枫摇头。当下,二人轻盈曼妙,施然靠近,决意单刀直入,问个明白。可眼见他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贴近至十步。
　　“有结界!”沐逸惊呼。
　　男子依旧忘我,置若罔闻,衣带随风。
　　丹枫冷笑,将手中嗜魂横握,准备破界而入。
　　“等等!”沐逸电光之速扯住她的手,朝她狡黠一笑,“不用费劲,山人自有妙法。”说完,飞身而起,信手摘片树叶,覆唇上,和着笛声吹奏。
　　树叶所奏之音附在其中,兀显单涩清亮,如阵中野马,桀骜不逊,竟有压制之势。吹奏树叶本是沐逸的拿手活儿,一时兴起,冲着丹枫得意忘形的眨巴眼睛,姿态傲然。
　　“你俩倒是知音啊!”丹枫心语调笑,一副等着看戏的闲情。
　　一盏茶时,男子停止吹奏,微微皱眉,目光冷峻的扫过二人,手中长笛竟凭空消散!
　　二人吃惊不浅:那笛子,显然是幻化出来的!并不同沐逸她们所幻化的凝空影象,是实物!这人的法力,远在她们之上!
　　男子起身,长衫垂地,二人这才发觉他体格清奇,精瘦而颀长;逆风而立,拂袖翩翩,高贵怡然。
　　“公子如何称呼?”丹枫见他要走,追问。
　　并不回答,却擦肩而来。男子瞥了一眼丹枫,生涩的说了句:“故人罢了。”
　　没等再问,他侧首凑近沐逸,“逞一时之快,应罚以小戒。”语毕,嘴角竟带有一抹狡黠的笑谑。
　　沐逸听得心惊肉跳,瞬息撑起护身结界,静观其变;丹枫横眉,手中的嗜魂因运气而低沉呜鸣。
　　男子淡然地“呵”了一声,轻蔑而不屑。
　　一道白影跃过,二人还在懵懂不清,他已然不见了!
　　沐逸对着丹枫张张嘴,想说点什么,才发现唇上还贴着树叶,随手将叶子甩在地上。
　　丹枫一抬眼,花容顿失;但见沐逸唇色幽蓝,当即示意她不要说话,“你中毒了!”
　　“中毒?”沐逸用心语反问,讶异的运气,并没发现身体有何不妥,大为不解。
　　“那片树叶有问题,”丹枫指了指自己的唇,“唇泽幽蓝,自口而入。”
　　沐逸撇撇嘴,心忖:何毒?居然能逃过我的触觉?转念,竟有些沾沾自喜:我乃医仙之后,这世间能有何毒能奈得了我?不及细想,探手入随身的香囊,摸出一把精巧腊封的药丸,找了几颗,一股脑吞下,顿觉舌底生津,甘润清凉。
　　片刻静默,二人忽有所悟,异口同声,“难道这树叶就是那男子所说的惩戒?”
　　丹枫记得那人说过是故人,可妖魔鬼怪,神仙道僧,全思索过了,确定自己以前并没见过这位高深莫测且俊美无匹的“故人”。是敌是友?这话又在脑子里萦绕。

　　初遇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