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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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四野苍茫,连绵黄沙;风卷残尘,弥飞漫天。大漠中,唯有一城,似受神之眷顾,依水覆青,如海市般独傲孤方--沙城。
此城上壤西域,下及中州,乃通番外逐中原的必经之地；尽管内乱不断，却丝毫不见萧落，兴盛繁华，素有"沙漠帝都"美誉--城主之争，乱只乱在皇宫；城中百姓久经磨练，一起乱，便关门闭户，销声匿迹几日，待平定再返重修，倒也依旧热闹如昔，商旅如流。
一骑红尘,惊起风沙万丈。沙雾中,一袭黑影正以电驰之速,急进沙城。城中平和繁荣,马背上的人吁了口气,飘然落地,拍了拍一身尘土,将蒙面挡沙的黑巾扯下,露出一张绝美无瑕的脸。
沐逸牵马缓行。这是她第十一次来沙城了,街道两旁的商家店铺,亭台楼阁,已然倍感亲切。只是以往有师傅在身边,谈笑风声,如今却孤身只影,有些物是人非的惆怅。
皇宫在城中央,远远地能看见琉璃瓦当,金碧辉煌。在这片富饶的大陆上，沙城是唯一一座拥有自己的皇宫却隶属中州管辖的特殊城池。它独立自治，把守一脉边塞，城主在此享有与天子相同的权利和荣耀，好比一方国度。然，从古至今，几百年来，没有一位城主想过拥兵自立，脱离中州--个中原因除了由于中州兵马强大外，天子格外开恩的施与拥有“皇宫”的特许，令代代城主有种“国中国”的优越感--沙城皇宫犹如一剂定心汤，笼络人心。此外，天子放任城主以能者居之，沙城经年纷乱，城主每每忙于自保，心无旁骛，顾不得生杂念。
漫步长街，沐逸身前丈许,一群半大的小孩在玩毽子。一个纤瘦的小女孩踢得很高,五彩的鸡毛,忽上忽下,惹得孩子们阵阵欢呼。突然,红影掠过,一名红衣女子伸手抓住了毽子,柔声道:“给你们看个漂亮的!”
那女子看起来和沐逸年龄相仿,一袭红妆,抬眼间顾盼涟漪,粉腮玉琢,身姿曼妙,惊艳出尘。背上斜绑着一个条形的盒子,约有丈余,盒面裹布。只见她踢高毽子,倒挂金钩,以脚跟平接,一抽毽子,轻盈的转了几个圈,额头触起,抖肩平落,稳住片刻,又一纵高踢,点足飞身,手肘直伸,平平稳稳的接住了毽子。
引得周围一片喝彩,击掌声彻响。红衣女子莞尔一笑,微微颔首;转身,还给小女孩毽子,直径走出人群。观望的人仍驻足眺望,赞誉回味。沐逸看得畅快,心头禁不住又有些泛酸。回想当年,碧泉边上,八岁的她也曾这般飞舞着毽子,和最好的朋友丹枫一起嬉笑游戏。然而,就在初春的那夜,丹枫和她的师傅空法师突然不知所踪!一晃十年,沐逸每每问及,庶医仙罢手摇头,只字不提,令她心上始终烙着疑惑。方才的红衣女子,使她莫名感到亲切,似曾相识。
想罢,她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已到皇宫门前。这沙城的皇宫可比不上中州的紫禁城,虽也金镶玉刻,奢华气派,但毕竟地方有限,规模小得多,而且不似那般森严。沐逸正准备托守卫通传,光闪火石之间,宫门大开,门中央站着一人,迎风猎猎。
“啊!”猛地迎面看见一张人脸,门中之人惊呼。随即定睛,拱手作揖,“原来是沐逸姑娘,有礼了!”
沐逸一笑,认出是侍卫长翼将军。五年来,宫中侍卫已然熟知她是城主的座上贵宾,以礼相待。
“将军有礼。”沐逸颔首,“小女受家师嘱托,有要事须见城主,望将军通禀。”
翼将军微笑点头,命人牵走黑马,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宫。
步入回廊,翼将军折身而退,应该是去请城主了。沐逸直径往里走,这里她倒不陌生。廊的尽头是偏殿,城主多在此接见外来客人。沐逸略整衣装,轻盈踏入。
一进殿门,才发现厅中已有一女子即坐。纱罗红装,娇艳似火,身前横着一个狭长的木盒,赫然是街上踢毽子的那位!两人目光相遇,淡淡吃惊。
正在这时,翼将军快步前来,朗声道:“城主即到!”便垂手门边。两人当下起身,原地恭候。
依然裹着白狐雪裘,君曦飘然而入,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屏风后的软榻。
“二位请坐。”君曦声音尖细,似孩童之音。
红衣女子闻之蹙眉,沐逸倒是习惯,轻品香茗。
“今日来得凑巧,二位10年不见,来我这里相聚,实是有缘。”
听此言,沐逸和红衣女子不禁一怔,仔细互量,彼此心忖:果真是她!
“沐逸!”
“丹枫!”
喜极生悲,二女互拥而泣,全然不顾礼仪。十年不见了,心里千言万语,千头万绪,然,在这一刻,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语塞,哽咽得厉害。看得一旁的翼将军,又是尴尬,又是激动。
君曦半依软榻,拨弄着拇指上的王戒,口上单刀直入,“先把正事说了,你们有的是时间独处。”
二人这才觉得失态,互视而笑。稍作调整,矜持端坐。
再次听到这种尖细的声音,丹枫不由地扬扬眉,当下抿口,以腹语讥讽,“城主果真能人,居然不张口说话!”声音也一般尖细。沐逸恍然大悟,原来,君曦用的是腹语,难怪一直以来,她觉得这声音古怪得紧。
君曦仍以腹语大笑,却不再说话。翼将军瞪了一眼丹枫,怒火欲发,毕竟这么跟城主说话,是大不敬,可又不见城主发话,只好僵持着。
丹枫不以为然,自顾自的继续:“城主是神秘人物,自然连声音也要保持神秘。只是觉得用腹语待客,颇为无礼。当然,若真有何难言之隐,倒是我多事了。”
“你!”翼将军脖子粗了圈,固然是被丹枫气的。一手搭剑柄,直冲过来,“大胆!你竟敢侮辱城主!”
丹枫并不避让,一副卓然傲立的姿态,等在那里。
“翼将军退下!”君曦依然用腹语呵斥,尖细中竟有一丝威严。
“是!”翼将军无可奈何的抱拳而出。沐逸惊讶的看着丹枫,这丫头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若丹枫法师只为纠正我的发音而来,倒是费心了,抱歉,我无意纠缠这些琐碎。”君曦徐徐道来,腹语平缓,听不出丝毫感情,冰冷漠然,“沐逸姑娘,不知庶医仙所为何事?”
沐逸正偷偷睃着丹枫,她面无表情的楞那儿;突然被问及,竟有些慌乱,随即从包袱里取出檀木匣子和蜡封的信,低头轻声答道:“家师有信物呈上。”
“哦?!”声音由远而近,眨眼功夫,一个雪裘的下摆映入眼底。君曦已站在沐逸身侧,伸手接过信和匣子,一闪而过,又在屏风里。留下沐逸在那里,傻乎乎的扑闪着水样的眼睛。她着实没看清楚这人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进屏风的。
“城主的‘幻兮诀’真是出神入化,竟能幻化成形,隔空取物,佩服。”丹枫淡淡的赞叹,语气却充满不屑。沐逸这才明白过来,方才取物的人只是个幻化,君曦并没离开软榻!
君曦置若罔闻,悄然无语,大概是在看医仙的信。丹枫面上过不去,香茗浅酌,掩饰尴尬。
“沐逸姑娘,这明珠是医仙事先搁置匣中,还是另取的?”君曦低低发问。
“另取?”沐逸怔了一下,“哦,家师留书,命我在炼丹炉中取得后,放入檀木匣中的。”
“哦!”君曦停滞片刻,“医仙......医仙可有说自己身在何处?”语气些许犹豫。
“家师说要四海云游,倒是没说去什么地方。”前半句还在说话,后面变成了嘀咕,“他老人家这次特别古怪,自己走了不说,还给我留难题,真是闹腾。”
不知是否在听,屏风后又半晌无声;只闻衣襟簌簌,君曦换了个半躺的姿势。
“空法师仙逝了?”君曦徒然一问。
丹枫心下一惊,表面平静的品了口茶,不紧不慢,“家师于月前坐化了。”听到空法师故逝,沐逸一惊,不禁心下泛酸;回眸但见丹枫庄容恬静,想必痛极惘然,越发深感悲戚。
“恩,”君曦一如平静,话中听不出情绪起伏,“医仙信中有提,他已掐算到空法师仙逝。”
这回轮到丹枫震惊。她以为是君曦耳目众多,得知消息不足为奇,未料居然是这样知道的。整理情绪后,继续道:“我已继承了家师的嗜魂法杖。”话毕,打开膝间横放的木盒。一把褐色的古藤杖,映入眼帘。这就是嗜魂法杖,象征大魔法师身份的神器。杖顶镶着颗三只角的蓝色骷髅头,寒意袭人,摄魂摄魄。沐逸看着嗜魂,熟稔如昨,既为它的新主人感到欣喜,又为故人的逝去而悲伤。
“恩,你是嫡传,应该。”君曦仍然用着莫无感情的腹语。
“家师留遗言,命我追随城主,万事皆可得答案。”
“哦?”君曦沉默。
沐逸忍不住偷偷往屏风后的模糊人影多瞟几眼,扪心自问:这位城主究竟是什么人?
丹枫一脸等待的静谧。
屏风后,君曦把玩着那颗月白色的凤凰明珠,拇指上的王戒隐隐流光;慢理斯条,“丹枫法师所要的答案,就在庶医仙的夙愿里。”
沐丹二人不禁互望,目光茫然。
君曦波澜不惊,“既然空法师命你跟随我,我应有权对你发号施令。”
丹枫稍许气恼,柳眉倒竖,却奈何不得“师命”二字,默不做声。
“就命你助沐逸姑娘去了结庶医仙夙愿吧,”君曦顿了顿,“一举两得。”
沐逸一听,大喜,果然师傅是来找他搬救兵的。而且,和丹枫一起,总比和陌生人一起好。只是不知丹枫要的答案在哪?当下不及细想,欣喜的瞄了一眼丹枫,她正好眼含春风的回望。
“属下领命!”丹枫顺意改了称呼,拱手和颜,并不多问。
“希望能一帆风顺。”这句话,语调极轻,不像祝福,倒像是君曦在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