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涧寒荒》孓羽

24、第二十三章

　　“希霆......”墨紫眸子一瞬闪亮，攸勒在心底随她默念了一遍这个万般熟悉、牵绊萦绕的名字；他不禁再次谨慎而细致地审视起眼前的人儿：一语点中自己的来历，果然是旧识。她究竟是何人？她......还知道些什么？
　　心震而面不惊，攸勒优雅一揖，“在下攸勒，敢问......”
　　“攸勒？！”清清淡淡地打断了攸勒的话，她弯眉一笑，声音竟无比森冷，“公子是在嘲弄我无知？”沉静的凝视攸勒，眸中雾起；似在自语，唇音渐轻，“有些记忆虽经百年，却鲜活如昔，好比希霆的音形容颜。”略有一丝涩意稍纵即逝，她忽而语调犀利，“酷似他的样貌，拥有世间独一无二双瞳的人，除了二公子希钧你，还会是谁？！”
　　“旁人见你紫眸不觉惊异，是因这世上修炼火术至高者，皆会眸染紫色，可二公子你是心知肚明这紫眸乃天生的吧！传承了希霆的高贵血统！”
　　攸勒微颤，恍若隔世，这称谓竟如此陌生！心底一片黯淡：一睡八十余载，不知何故，对于早年的一切，记忆全然空白；唯记得沉睡中，半梦半醒间，依稀有人喊他“钧儿”，向他诉说了一些家史，知道百年前一场浩劫，已不在有希家了。当下稍整心神，俊颜凝霜，他目光飘渺地投向空茫，“阁下眼力锋芒。”回眸，见她一脸清雅，“或许阁下早年与大祭祀颇为相熟，知之甚多，只可惜在下已不记得旧时往昔，担不起这名讳。”
　　“哦？！”听到攸勒称希霆为“大祭祀”，她银铃一笑，“咯咯，公子此言差矣。身为人子，何以忘了根本？况且希家百年前尽劫，只怕这血脉惟系公子一人了吧？”声音甚是清脆刺耳，说得不急不缓，轻描淡写。
　　攸勒自持隐忍，听到这话也不由地一震，眼底闪过一线杀机--此女到底与希家有何纠葛？怎知希家除他外，已无了后人？见她提起父亲语气颇有些失落的暧昧，难道.....
　　抚平思绪杂乱，攸勒冷然地望着她，声音淡漠，“前程往事，过眼云烟。大祭祀也好，希家也罢，无非是昨日黄花、南柯一梦，阁下何必记挂？”唇角闪过一瞬自嘲，竟感无比苍凉。
　　“咯咯，说的好，好一句‘何必记挂？’”她唇边一丝苦笑，淡淡摇头，轻声叹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我本也忘了。原以为他早就挫骨扬灰，与子嗣家眷一并烂在了花泥里，却不想见到了公子。”望向攸勒冰雪之容，眼底朦胧而复杂，“这叫我如何不再记挂？”
　　“情何以堪？以阁下玲珑心智，不会不懂遗忘之理。”攸勒有些反感，尽量平静劝化；如此种种，再愚笨也看得出这女子与希霆有情意，不禁思绪烦乱，“故人已归尘土，在下枉有一张皮相，不足记挂，还望阁下莫错寄了情思。”
　　此前黑袍长老的那句“叙叙旧情”，如今赫然开朗。只是，天空之城能遇上这种所谓的故人，倒是万万没料到。攸勒不想和她纠缠这些无谓的旧事--越纠缠，越觉气愤，觉得与母不恭；然，不知这女子何种身份来历，旦不敢贸然出手。
　　听出了攸勒语中的愤怒和讥讽，她低颦浅笑，“公子果然非凡之人，言辞剖白而犀利，这城主当之，绰绰有余。”边说边睃了他一眼；细语喃喃，几欲不闻，“君曦，希钧，这番心思倒巧得很。”
　　闻言，攸勒并不意外，略一拂手，右手拇指间徒然多出一枚黄金戒指，流光四射，“阁下果然眼尖，连君曦这幌子也被瞧得通透。不过，”低头拨弄着王戒，目尽鄙夷，“阁下枉费心机派冰蛮寻找的屠龙刀，恕在下实难拱手相让。”既然对方知事甚多，又暗地窃宝，不如就此挑明立场，先从气势上夺人。
　　这么直白的挑衅，听得她脸色一阵青白；随即灿烂一笑，恢复动人之态，灰墨的眸子此时雾气更浓。
　　攸勒倏地抬头，紫眸凌厉，一脸寒冰，喝道：“阁下究竟何人？”

　　昶毓刚出门，枕衾边的人儿便睁开了美目。淡淡一笑，霓妃眸底落寞，唇边满是讥嘲之色。
　　夜里瞧得透彻，昶毓颈背上的九龙火印已然消失--她知道机会来了，宜速战速决。
　　翻身盘腿，端坐于床，足心向天，她双掌上下虚掩，心默咒语；原本脂膏玉白的指甲，此刻豆蔻鲜亮，红得异样妖娆。蓦地，颈上贝铃一晃，发出沉沉靡音，青光四溢；屋内徒然旋起一阵狂风，贯掀幔纱，和着铃声低吟......
　　所有的风舞铃音来去如电闪，只一瞬，一切便回归了初始的平静。然，周围暗涌的气流，随着她灵活飞舞的纤指而不断变化；指甲的颜色也由鲜红逐渐变为血红、乌红、暗紫、墨黑......
　　一室春暖，诱惑如蜜，玉兰的馨香愈加浓烈醉人......

　　脚踝处，贴肤系着的血玉脉动般波了几下；湮夫人徒然张开了眼，一丝笑意漫出双眸--她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