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涧寒荒》孓羽

23、第二十二章

　　芙蓉帐内，春意浓浓。
　　昶毓沉静凝视着身边熟睡的人儿--她唇角轻扬，一脸香甜，似置身美梦；眼底闪过一瞬温存，起身轻轻扯过锦被，盖住她赤裸的双肩，披衣下床。
　　帐外一地清凉。昶毓掀开丝缎萝幔，走到外室，从紫堇木书架上抽出一卷泛黄的卷轴，舒展开来。
　　卷，空白无字。
　　昶毓并不诧异，将它平摊于案，掌压其上；一股金光至掌中流溢，紧贴卷面上下一抹，卷上赫然隐现出数排豆大的青字：
　　“云流寒荒传记 大祭祀希霆
　　......三界内未逢敌手……
　　云流历四十八年腊月，霆诛阿修罗，以其双翎为证……
　　云流历六十年正月十六，帝女云纾笄礼，授位传玺。"
　　传记至此而断，云流寒荒也从此消弭百年。
　　昶毓久久凝视着这卷早已烂记于心的传记--一位神祗般伟大的人物，寥寥几笔，已尽生平。遥想当年，他只身诛灭阿修罗，技艺何等高深！当今世间恐怕已无人能及。
　　修罗兵团乃三界中力量最强悍的族队，一直被魔界视为马首、冥界忌让。它们经常噬魂入体，混淆凡界，其法术精妙，除了畏光，几乎无懈可击。作为凡界之首，他一直在倾力对抗，防微杜渐--他有责任有义务去保护他的子民，只有不懈的抗争，才能赢取休养生息。然而，即便强大如他，歼灭暗影黑袍之流不在话下，可若只身面对阿修罗，旦不敢轻言胜算--不然，以他决断的个性，早就直捣天空之城了。
　　三个月前，突如其来的毒发令昶毓衰弱了不少。一时不得其解，九龙火印又不敢用，深恐修罗趁机而入，心急如焚。时值有朝臣对沙城富庶甚为垂涎，数落君曦连任五载，大有养兵蓄谋之意。昶毓深思熟虑后，装作轻信谗言，发动沙城之战，有意命懂些法术的释大人领兵，趁机试探君曦的实力--在长年烽火纷乱的沙城里，这位神秘城主稳坐主位五载有余，可见其能力超然；而昶毓身疾未清，力不从心，急需找一名才智过人、技艺无双的强者辅助自己守护这片生灵脆弱的大陆--当然，私心里也想测测君曦的忠诚。然，始料不及的是君曦竟在闭关！如果仓促一战，不仅试探不了他，反而会毁了城池。焦头烂额之际，释大人上书曰：城主修关，城中人闭门不动，若此时攻城，大有霸强凌弱之意，易激起民愤，恐有失天子英明。故，主张围城而困，待君曦出关，再作定夺。释大人奏折上的理由虽过于迂腐牵强，却甚得昶毓心意，便顺水推舟准了奏，沙城之战，如此一拖月余。
　　将卷轴放回原处，昶毓清逸提足，推门而出。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朱门外垂立着两名待唤的宫人，抬眼见他，慌忙叩拜，动作轻细，惟恐惊扰；院内不时穿梭着夜巡侍卫，步伐刻意放轻，声响甚微。
　　昶毓环顾四下，蹙眉沉声：“都退下。”宫人应旨，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两人也随即隐入暗夜，院落顿时空寂。
　　秋夜渗寒。昶毓紧了紧单衣，履步悠然，拾阶而下，闲庭散游。
　　庭院深深，落英缤纷。朦胧月下，亭外山石犹如蛰伏巨兽，多了几分阴冷。假山一角，丛花丛草间，掩映着一处边沿参差、入口狭小的石洞，许是工匠们别出心裁，有意留此一缺，映衬得假山峻奇自然。
　　昶毓缓步山前，忽而身形一闪，缩身入洞，动作奇快，衣不沾花。
　　洞内处如瓶颈窄小，洞内却如同瓶腹，颇为宽阔，四周山石堆砌精妙，好似天然。昶毓玉立其中，心语召唤：“拂凌！”
　　人影晃动，不知何处出来一人。石洞漆黑，此人一身青袍斗笠，隐于其间，难辨轮廓。
　　“草民拂凌叩见皇上！”一阵极轻的簌簌声，来人伏地行礼，心语复话。
　　“免了。事情可有眉目了？”
　　“回皇上，已查得十之八九。”随即呈上一锦卷；昶毓接过，随手纳入怀中。
　　稍犹豫，拂凌心语道：“草民另有一事禀明。”
　　“讲。”
　　“是。前日子夜草民在城中首高楼宇--临旭阁观星，无意间窥见城外西南方向驰近一只雪白神兽。此兽踏空奔走，动作迅捷，眨眼工夫跃进城楼，没入夜色，便失了踪迹。好在草民瞧得仔细，见得此兽圆目湛蓝，样貌似豹，却比之高大威猛......”
　　“你是说......”沉声打断他的话，昶毓双目如电，黑暗中兀自精亮，“踏云豹？！”
　　“回皇上，确实是只踏云豹。” 拂凌躬了躬身，“如若草民昏眼不拙，看得不错的话，此兽额间有道金色闪电印记。”
　　“冰蛮头领的骑兽！？”昶毓下颌一紧，心忖：她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