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阿波很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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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菀一行人暂居的废弃老宅因为曾经被当过酒楼使用，有个大到离谱的厨房，一眼看去，光灶台就有长长的两排，更不要说什么水井橱柜、锅碗瓢盆…总之凡是该有的样样不缺。然而终究是破宅废院，家什再多，也不堪使用。半个月前众人推开门，看到的情形大概是：昏暗阴沉的光线下，黑漆漆的灶台，上面散落着成堆破旧的厨具，满眼尘土蜘蛛网，随便打个喷嚏都能激起不少灰尘漫天飞舞…
如果谁现在进来，看到眼前厨房整齐完备的样子，怎么样都会稍稍吃惊于它的变化之大。
厨房到底经由谁手才变成这样的？说来肯定没人会信，负责打扫的两个人是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侠盗团里年纪最小的两个人：翟鹤和菲儿。
当然，他们是在弛子的“指导”下才做出了这等“丰功伟绩”。
话又要说回半个月前，初到这的时候。吃饭睡觉这等人生大事，无论谁都免不了俗，住进来后如何解决大家一日三餐的众多事宜，自然成了祁菀一行人的首要大事。钱粮来源倒是不愁，用此间难题托付的那人供给允诺说来确实算得上大方，一应生活日用该有的都为这帮侠盗准备了个妥当，应由尽有。
愁只愁这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清理整备的活计，破宅老旧，整理起来实在千头万绪，让人觉得无从下手。祁菀初到此地也没少为此皱过眉头，大伙知道首领犯愁，更是不会怠慢，连着清理打扫了一日，才让他们这位目中无尘的老大觉得这里勉强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大家洗的洗，刷得刷，忙里忙外正乱的时候，菲儿和翟鹤这对祸头子却躲懒，偷偷趁弛子一错眼的功夫，溜了出去。等到大家收拾得差不多的当儿，才瞧见玩够了的俩人提了篮不知道哪捡来的贝壳海螺，挽着裤脚裙摆笑嘻嘻地回了来。众人忙碌了一整天，这俩却玩了一整天，虽然这对老小一向被人溺着宠着，但这事做得怎么也有点过分，祁菀顿时脸一黑，当着大伙的面丢下句“明天厨房只让他俩收拾”给他们后，砰的一关门，没再搭理他俩。
直到夜里，也没再给他俩好脸色看。
菲儿知道老大是真要计较这事，有点惭愧地吐吐舌头，掉过头来看看翟鹤，眨巴眨巴的小眼神里那意思全是“干活我可不行这次还得靠你啦”。翟鹤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当即耸肩摊手，滴流乱转的一对绿眼珠儿答曰“别指望我此道非我所长还得另做打算”。
看来想要顺利过关，还得寻个人来挡挡。
他俩眉来眼去间已经决定了要去找个人来坑，好巧不巧地，老好人弛子正好路过，遂顺顺当当，成了那个被坑的对象。
两个人立刻蹭过去，笑得要多灿烂有多灿烂，要多天真有多天真，也不知说了多久好听的话，终于换来弛子点头同意当他俩的“指导”。虽然满口说着只要“指导指导”即，但是他俩心里到底怎么盘算的，弛子能不知道吗？可…面对这一黑一绿的两小家伙一起耍宝，弛子他无论如何也招架不住呀！不理吧，小丫头缠人的功夫了得会被烦死……算了算了，不就是被他们当苦力来着，又不是没干过。
于是弛子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省的再被摇晃下去，摇得头都晕了…
第二天，叹息着正说“我可只教你们怎么打扫绝对不代劳真的不替你们干活”的弛子开门时一个没留神，被从上而落的灰拍了满头满脸，打个喷嚏，又震得一阵灰飞烟扬…灰突突的样子招来了翟鹤菲儿一阵嬉笑。
看他俩的高兴样，弛子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今天，大概又要被坑惨了。
果不其然，这俩一派天真悠闲，一点活都没主动沾手去做，更可气的，他们在跑路上的天分一贯数一数二，平日里弛子一个没注意，别说人了，连个影子也捉不到的。此时他俩也一样，弛子刚拿起抹布扫帚打算教他们该如何使用，人就便跑了个无踪无影。好容易回来露个脸吧，也是“你再示范一遍给我看看啦”这等招式使用纯熟，到头来还是一点活都没上手。
知道生气也没用的弛子只好又叹息着他们真不值得信赖，一边默默替人打扫着厨房，一边又要应付老大的检验，更是要想办法替这对又是一脸天然模样的“弟弟妹妹”遮掩，有理也没法说出口，着实头疼委屈得厉害。
算了算了。
弛子在心里暗自叹了叹。
老大会不知道实情？她过来验收时都没对那俩一脸傻笑的多说啥，可见这两人胡搅蛮缠的功夫到底有多深厚，深厚到连祁菀老大都不想纠缠呢……
认了吧！
这般经营几番后，原本废置败落的宅子，居然也隐隐有了居家气象，只是碍于众人身份不宜公开露面，行事低调小心，虽然此处有人居住了，此处氛围也只是幽静淡然，并不活络热闹。
厨房里，一张小方桌，不大的油灯下，菲儿正看弛子通火做饭看得起劲。他行事麻利，生火备锅一气呵成，这边热饼那边烹鱼，全都井井有条，没等多久，一股鲜美香气味弥漫开来，弛子端了盘热腾腾的煎鱼还有一小碟金灿灿的烙饼，摆在了菲儿眼前，小丫头低低欢呼一声，也不客气，找来筷子，开开心心吃了起来。见她吃得香甜，弛子莞尔一笑，用灶膛余火给自己煮了壶茶，同桌坐了，边喝边等她吃完，好收拾器具。
“你今天都去哪了？”啃鱼啃了一半的菲儿抬起头问了句。
“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一会让鱼刺卡着的，那会看你还乱问不乱问。”对于成天不干活还爱瞎问的，弛子真的很难不去跟她口角几句，即使他比谁都清楚跟这小魔头斗嘴半点好处都没。
“真小气！麻亚就没你这么讨厌！”菲儿白了他一眼。
显然，小丫头这句话是无心的。
越是因为不经意，随随便便，才越是让人心里发紧。
弛子不得不举起茶杯，喝了口清茶，才好压下心头涌起的一团火。“好好好，他哪都好我哪都讨厌。你就吃你的吧！”
“你不吃吗？”
“我不饿。”弛子看见她手边的小包袱，用手指敲敲桌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夜行衣哪来的？”
菲儿刚塞了块煎饼进嘴，等咽下去才答道，“从那个胖商人送来的箱子里找出来的，我穿正合身。”
“你也不是没深色的衣服，干嘛非得穿那个。”弛子眉头微蹙道，“说你真是个当贼的都有人信。”
话不中听，小丫头一赌气，筷子往桌上一拍，“干的是贼会干的事怎么不能打扮得像那回事了？自己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用得着管这些外在上的东西？非得穿身白衣好证明自己光明正大吗？也就是你才这么迂，一点情趣都没，谁理你。”
弛子若有所思，漫不经心道：“你又不会真去当侠盗或者什么武者勇士一类的人。”
“要你管！”菲儿做了副鬼脸，看他也没再说，只好哼了一声，又拿起筷子只顾吃饭。
因为这一阵口角，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两个人都默默地，不再说话。菲儿只当是因为自己跟他吵嘴才换来现在的沉默，却不知道弛子并没真把刚才她说的话全都放在心上，他担心的事是桌上放的那身衣服：老大应该没告诉过那商人需要预备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那么这人为什么偏偏要弄来这么套一看便知是给菲儿穿的夜行服饰？他是怎么知道老大身边有菲儿这号人的？难道他们这些人的底细已经被人家都摸透了，难怪老大现在的行动比以前更加小心了。
人家看似体贴有礼甚至显得有些诚惶诚恐，无论什么事情都提前为他们准备得妥善齐全，任谁都挑不出什么理来，做足了一副因为有所求，所以才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无法怀疑他们的诚意。可弛子不喜欢这样，他的直觉告诉他，看上去似乎只是温吞吞的一潭春水，谁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总被躲在暗处的人故意掀起巨浪，淹死那些没有防备的人……
“你喜欢这吗？”
小丫头一句话，把少年的思绪拉回到了餐桌前。
“啊？”弛子愣了一下，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问呀，”菲儿用筷子夹起块雪白的鱼肉，映着灯火看去更是晶莹诱人，她端详一阵后才放进嘴里，等咽下去，才说，“你喜欢这地方吗？”
“你说阿波吗？”
“嗯，就是这。”菲儿也吃饱了，把碗筷端端正正摆在眼前，双手合十一拍，说道，“我挺喜欢这的。这有大海，有海船，有好多好多以前我们都没见过的东西，”说到这里，少女微微笑了，粉嫩的两腮被灯火的光辉一照，涂了胭脂似的娇艳，“好玩的事情这么多，每天每时似乎都有更新鲜的东西等着咱们，这的人看着也比咱们以前去过的地方更有生气。所以我喜欢这，跟以往待过的任何地方比我都更喜欢阿波。”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弛子不禁莞尔，屈指轻轻弹了一下菲儿的小额头，说道，“反正咱们也不急着办事，我今天听说过几天这会举行个叫海神祭的庆典，到时候更有新鲜热闹的，保证让你看个够。”
“可我不明白呀。”菲儿不自觉地微微噘起小嘴，说。
弛子不解，问道：“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老大要说阿波不是个太平地方…”
原来小丫头在忧心这个呀，弛子笑笑，淡然道，“你信得过老大吗？”
“那当然，我比谁都要相信老大。”菲儿骄傲地答道。
“老大平常是怎么说的？咱们遇事要怎么做？”
菲儿听罢略一思索后，挺胸正坐，凛然答道，“问心无愧，行力所能及之事，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不是都挺清楚的？”弛子见她答得流利，笑着说道，“那还不明白什么呢？天下的事你又不可能样样都明白，只要记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就够了。剩下的，懂不懂，不用太在意。”说罢，他站起身来，指指刚才给她做饭用的锅碗道，“我先回去了，这个你自己学着洗洗，以后总要自己成家立业，总不能一辈子半点家务都不会吧。”说完，便真的自顾自走了。
厨房里只剩下菲儿一个人。
方才弛子说的话，她似乎明白，似乎又觉得不对。心气极高的少女不想承认这个世界会有她不明白的道理，不知道的事情，可现在的疑惑，又如此坚硬庞大，单凭她自己，或许真的找不到答案。
阿波的繁华热闹都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吗？
菲儿没了聊天的对象，只能自己对自己说了。
还是先等翟哥回来再说吧。唉，但愿他可别出事。
要是因为些她还想不明白的东西，就让自己的好朋友陷进去之类的，菲儿说什么，都没法认同。
豆大点灯火下，年纪还轻的侠盗少女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阿波很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