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乱世长歌行》秋扇捐

32、第三十二章

　　和明楼谈话后，明镜知道了汪曼春也是军统的人，也是抗日志士，明镜对她的感官更加复杂了起来。

　　她从来都不喜欢汪曼春，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汪家人。而是她觉得汪曼春太过热烈张扬，她一想起汪曼春那句“我等着你死”就不寒而栗。她对明楼太执着，而执迷的爱总会伤人伤己。她不希望明楼娶一个这样的女子，可明楼喜欢，非她不可。明镜只得退了一步。现在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军统卧底，明镜只觉她曾希望明楼过的平静日子尽化泡影，一去难返。

　　她一夜辗转反侧，一颗心几乎像在油锅上煎，焦灼难安，一时觉得汪曼春实在不是个宜室宜家的女子，一时又觉得他们两个并肩抗战，也算安慰。

　　次日的早餐桌上。

　　彼此身份挑明——虽然明镜只知其一，现在一家子都是抗日分子，明楼、汪曼春、阿诚和明镜四个人表面却还各自平静的模样，该看报看报，该喝茶喝茶。

　　明镜状似闲聊一样盘问阿诚在法国有没有交女朋友：“哎呀，你都二十六了，也该成家了。”

　　阿诚正在喝粥，含含糊糊地说：“大姐，不急。”

　　“什么不急呀，你也想学你大哥三十好几才结婚？跟他同龄的人孩子都多大了？”明镜一向是精明强势的女强人形象，一口上海话流利清脆，但说起这些家长里短，倒和旁的中年妇人并无不同。

　　一旁看报的明楼无端被点名，轻轻咳了一声，忍不住转头看了汪曼春一眼。

　　汪曼春端起杯子，若无其事般悠闲地喝咖啡，暗暗在心里嘲讽明镜，还不是你不同意，现在嫌他结婚晚了？而且明镜怎么想的，现在催他们要孩子？

　　明镜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两人都不接话，有些讪讪，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两人什么时候要孩子，只好逼问阿诚：“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阿诚被问得快哭了，怨气满满地看向明楼，大姐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

　　明楼佯作未见，翻了翻报纸，把脸严严实实地藏在后面。

　　阿诚又指责地看向汪曼春，汪曼春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杯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才说：“阿诚往76号跑得勤，我听说电讯处有个朱小姐不错啊。”

　　阿诚顿时后悔不跌。

　　果然，明镜立刻来了兴趣，“什么朱小姐？”

　　“好像叫朱徽茵吧？美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现在是76号电讯处处长，对吧，阿诚？”

　　阿诚挤出一个笑给明镜，转头暗暗对汪曼春做了个求饶的表情，大嫂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明镜一听是76号的，先生理性厌恶了几分，想都没想直接说：“不行！咱们明家不能进这种人！”

　　“是啊，大姐一贯看不上打打杀杀混饭吃的人嘛！”汪曼春的语气轻飘飘地，心想人家还不一定想进你明家呢，她也只是前世隐约感觉到这俩人有些暧昧。

　　明镜话说出口，才想起明楼昨晚的话，现在不仅自己的两个弟弟，汪曼春也是军统的特工。她被汪曼春的嘲讽一口气堵在胸口，正想发作，明楼恰好开口：“阿诚，几点了？”

　　阿诚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八点一刻了。”

　　“该上班了，快吃，吃完去准备车子。”

　　一场口角勉强消弭于无形。

　　明镜恨恨地盯了他一眼，明楼赔笑。

　　“不吃了，吃不下！”明镜一拍筷子，起身走了。

　　汪曼春也不领情，明镜前脚走，她就冷哼道：“怕你大姐吃亏啊？明先生怎么不想想，你大姐吵架什么时候输过阵？”然后径自回了房间，每天早晨例行的告别吻自然想都别想了。

　　明楼:“……”

　　阿诚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了一声才强忍住笑意。

　　明楼看看楼上，一边穿大衣一边摇头，“什么叫里外不是人，这就是了。”

　　阿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恩！”顿了顿，又小声说：“还不是你自己求来的？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

　　“嗯？”

　　“车备好了，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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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花号”火车从上海北站出发，将要开往南京参加和平大会。车上满载日本军政头目和伪政府高官，其中包括两名日本内阁专员。除了这些人的随车卫队，车上还有大量日本宪兵与特工组成的安保人员，可以说是戒备重重。

　　日本人信不过七十六号，“樱花号”的安保都由特高课负责，七十六号仅仅负责提供行车路线、开车时间及到站时间，其余的工作，明楼根本不插手也不过问。

　　不过这些就够了。

　　确定了行动方案后，明楼把这个行动交给了到沪不久的毒蝎带着行动小组进行。不仅是专列上戒备重重，沿线的铁路日本人也撒了大量宪兵巡逻，他们很难有机会接近铁路埋放炸药，原定的镇江附近的爆炸点也是如此。毒蝎最后汇报，距苏州火车站仅两公里的跨塘桥是日本两队巡逻队的分界处，也许是“灯下黑”，这里是唯一戒备松懈的地方，请求修改爆炸地点。

　　汪曼春看过之后，认为可以修改，只要把爆炸时间提前就好。

　　而明楼和阿诚对视了一眼，最后才慎重地点了点头，让阿诚去发报。

　　“樱花号”上有一份日军对皖东北和淮海地区进行扫荡的军事部署，中|共那边要赶在炸毁火车前拿到这份文件，原本就时间紧急，现在提前爆炸时间，留给他们行动的时间会更少。这件事，是要两全其美的。

　　明楼摘下眼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汪曼春见状，绕倒他身后帮他轻轻帮他按揉着太阳穴：“怎么又头疼了？”

　　明楼闭上眼，心里各种念头转来转去，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曼春毒蝎的身份。

　　阿诚回来得很快，他看见还在帮明楼按摩的汪曼春，顿了顿才说：“已经都发过了。”不仅是军统，还有中|共那边。

　　明楼会意，眉头皱得更紧，哑声问：“药呢？给我拿两片药。”

　　有汪曼春监督，他一直在喝安神茶和中药，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阿司匹林了，药也是收在药柜里。汪曼春看他额头青筋直跳，痛苦不堪来势汹汹的样子，也顾不得止疼药会有副作用，立刻担心地说：“我去拿药，阿诚，去倒水。”

　　“是。”

　　汪曼春匆匆奔出去拿药，阿诚看她离开书房立刻低声说：“黎叔要白鹞去执行这个任务。”

　　“不行！”明楼闻言大惊，压低了声音低吼道：“他还要执行粉碎计划！”黎叔不知道白鹞的双重身份，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时间紧急，再找其他会日语的同志已经来不及了，只有他能完成这个任务。”

　　“程锦云呢？”

　　“她的日语只是一般，身手也远不如白鹞。”阿诚大约知道明楼在担心什么，他也有些不放心：“我会借着给梁仲春走货的机会赶去苏州，在爆炸点附近策应他们。”

　　“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

　　汪曼春拿着药走过来，只听到最后一句。明楼接过药，仰头吞下，竟觉一路苦到了心底。

　　好不容易，明台脱离了毒蝎的命运，偏偏撞上来的是薛峻。

　　薛峻，薛峪唯一的弟弟，曼春知道后能接受吗？

　　行动当晚七点，明楼刚刚从市政厅回来，明家的晚餐已经快准备好。

　　明楼、汪曼春和明镜三人都坐在客厅里，三个人都心知肚明今晚会发生什么，却各自镇定，该做什么做什么。

　　七点一刻，明楼和汪曼春都不由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然后对视一眼，时间到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左右，明家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大作。

　　明楼和汪曼春都按捺着，明镜却已经接起了电话：“明公馆，请问您找……什么？…好，我知道了，我会立刻转告他。”

　　明镜挂了电话，再压不住声音里的振奋：“樱花号遭遇袭击，在苏州站附近爆炸，伤亡惨重。”

　　成功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不由露出个笑容。

　　明楼站起身：“大姐，曼春，我不吃晚饭了，你们慢慢吃。”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他，怎么能还有心情吃晚饭？

　　明楼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表现出一个汉奸应有的惊慌失措和惶恐不安，暴躁震怒大发雷霆，指责76号办事不利，沉痛惶恐地检讨自己，于事无补地要求清查名单、抚恤遇难者家属。

　　但日本人能怎么办呢？是他们一手负责的“樱花号”安保，也是他们的宪兵巡逻队疏忽大意，在交界处漏下隐患。现在日本人只能抓一抓信息泄密了。

　　可是牵扯进来的，有日本军部，有特高课，有76号，甚至还有市政厅，还有登车人员家属和铁路公司高层，要逐个排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汪曼春站在窗前，一道闪电划过泼墨般的夜空，转瞬间淋漓大雨倾盆而下。她凝视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的玻璃窗户，外面的一切越来越模糊，风雨如晦，很快就会涤荡干净一切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