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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捉虫) ...

  •   汪曼春和明台慢慢沿着草坪散步,最后在一个白色长椅上坐下。香港亚热带气候,此时已经快入冬,但校园里还是一片绿色,高大的乔木枝叶葱茏,草坪郁郁青青,空气湿润温和。汪曼春笑道:“这里真不错,上海已经阴冷得很了。”

      “也只有气候还不错,香港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天封锁交通,有时候还会停水停电,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要送我来这里读书。”

      香港还没有被卷入战火,汪曼春倒理解明楼一片苦心:“无非就是想你远离战火吧。”

      “明台!”

      一个高高的穿着黑色校服套装的男生在几步外叫道。

      汪曼春和明台循着声音看过去,明台有些吃惊:“邝裕民?”

      出自特工的本能,汪曼春不由仔细打量了这个男生两眼,眉尖微微一蹙,这个叫邝裕民的男生有些……隐隐的戾气?

      “这位是?”邝裕民已经走过来,彬彬有礼地问道。

      明台站起身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嫂,来香港看我。曼春姐,这位是邝裕民,我们文学院的才子,话剧社社长。” 他其实和邝裕民不熟,只是社团活动时打过两次照面,但邝裕民主动打招呼,他也很有风度地互相介绍。

      两个年轻人站在一起,都是芝兰玉树一样的少年,但在明台那种干净爽朗的气质对比下,邝裕民的那丝戾气更明显了。汪曼春微微眯了一下眼,这个邝裕民不对。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邝裕民脸色一变,头都不点,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身大步离去。真的是她!薛峪将军的妻子!他曾经远远见过薛太太,今日看到汪曼春只觉熟悉,求证一下还真得是她!

      汪曼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明台很尴尬,却又不知怎么解释,犹豫了片刻才说:“曼春姐,你别放在心上。”

      汪曼春随手把玩着手包上的扣搭,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曼春姐,我大哥真的去…新政府做官了?”明台在学校看到报纸上的大哥几乎难以置信,他现在也不相信自己正直的大哥会去给新政府和日本人做事,但他又忍不住想问问,他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我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不是有别的难处啊?或许,他是想恢复上海经济?邝裕民他们骂他是汉奸,我、我不相信。”

      明台此时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向崇拜的大哥忽然改弦更张投靠日本人,他不想相信,但报纸上、他身边的同学们都这么说,明台心中苦闷可想而知。

      汪曼春静静的看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淡淡说:“你只要记住他是你大哥就好。”

      ------------

      汪曼春被人跟踪了。

      她很快就发现了。

      此时的香港还是英国人的香港。虽然军统日本人各国情报人员在此混杂,但各方的势力都还克制。汪曼春刚到香港,跟踪她的会是谁?日本人?难道日本人怀疑她?汪曼春心里各种念头一闪而过。

      小李是阿诚安排的人,也很机警,开了不一会儿就问:“太太,后面那辆车从港大一直跟着我们,咱们还直接回皇家酒店?”

      “不,先去百货公司。”

      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跟踪她。

      汪曼春进了一家百货公司,状似悠闲地闲逛,买了几件洋装,一顶粉灰色厚昵帽子。她站在镜子前试戴帽子,不断调整着帽子角度,挑剔地换了一顶又一顶,从镜子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

      跟踪的人不算高明,大约是她在这里消磨的时间久了,跟踪的几人不时不放心地往这个方向瞟一眼。四男一女,看上去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汪曼春在心里舒了一口气,不会是日本人。跟踪手法这么不专业,人这么多,才跟了她几个小时就被她全发现了,日本人的特务不会这么没水准!

      汪曼春终于挑了两顶帽子,把手里的几个袋子都交给小李:“你先去车上等着。”

      “太太,我还是跟着你吧。”小李并不敢放松,有人跟着他们呢!太太要是出了事,明先生还不扒了他的皮?

      “去吧。”汪曼春凑近了小李一些,低声说:“去叫两个巡捕过来,就说有人抢劫。”

      小李一惊,很快心领神会听命去了。

      汪曼春去了洗手间,站在镜子前左右打量自己的妆容。

      一个穿着素色长裙,外罩碎花马甲的年轻女子跟着进来,看了汪曼春一眼,进了一个格子间。汪曼春站在镜子前,耐心地扑粉补妆,又拿出了一管口红细细涂上,还是大红色更衬她,显得她气色都好了一些。

      洗手间里安安静静的。那个女生走出来,站在汪曼春旁边洗手,不知怎么竟扫到汪曼春放在洗手台上的手包,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女生赶忙帮她捡东西,一边连声道歉。

      汪曼春嘴角勾了勾,也蹲下身拿起了手包,温声说:“没关系。”她的手已经探到了手包里,扣住了一把小小的刀片。

      她起身,一抬头,身后忽然多出了两个男生,其中之一正是邝裕民,洗手间的门也被紧紧带上了。另外两个大约是在门外望风,汪曼春心想。

      邝裕民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直接压在了汪曼春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别杀我,要钱你可以都拿去。”

      “我不要钱,我要你的命!”邝裕民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恶狠狠地说。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别和她废话了,汉奸杀了一了百了。”旁边的女生担心地催促道。

      汉奸?看来是一群爱国学生,汪曼春有些了然。但她明面上只是明楼的太太,这些学生怎么激愤到连家属都要杀?她装作害怕的样子,颤声说:“我不是汉奸。”

      “你不是汉奸!可你嫁给了大汉奸!”邝裕民显然气愤极了,原有的斯文都化作了狠戾和憎恨。
      门忽然被踹开,两个英国巡捕举着枪冲了进来,“不许动,把刀放下!”

      邝裕民几人显然没有料到这种发展,惊慌之色一闪而过,邝裕民一下抓紧了汪曼春,匕首压在她脖子上压出了一道血痕,“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他们原以为只是刺杀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匆匆计划好就行事了。

      汪曼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考虑好如何利用这件事,她觑准时机,趁邝裕民几人的注意力放在巡捕身上,反手狠狠一顶,邝裕民手一松,她已经挣开了他的束缚。

      邝裕民没料到她竟然能挣开,心里一急,手上的匕首顺势往前一桶,也许是太急出手不稳,匕首竟擦着汪曼春腰间滑过,但也带出一道不短的伤口。

      一击不中,邝裕民再也没了机会。

      -----------

      汪曼春在香港遇刺,虽然伤势不重,但一向养尊处优的明太太大受惊吓,不得不卧床静养。

      明镜还在香港,很快就听说了消息,匆匆赶来皇家酒店。汪曼春正躺在床上休息,脂粉不施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看着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明镜再不待见汪曼春,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刻薄话来。反倒在心里恨恨地想,都怪明楼要做什么不三不四的新政府的官,这下连自己老婆都被人盯上了!

      “你怎么来了?”汪曼春真的有些意外。

      “听说你出事了,我来看看。”明镜冷冰冰地说,“没死就好。”

      两个人话不投机,相顾无言,明镜在她房间坐了一会儿,就说:“你先休息吧,我出去办点事。”

      汪曼春看了一眼墙上的表,点了点头,淡淡地客气地说:“您忙吧,我没关系。”

      送走了明镜,汪曼春立刻起身换了衣服,走到窗前撩开窗帘一道缝,看着对面的窗户。又过了五分钟,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三长两短,自动挂断。汪曼春轻轻推开门,看走廊里无人,立刻闪身进了电梯上了五楼。

      汪曼春走到509房间,拿出钥匙,迅速打开房门,闪身进去,然后反锁上房门。她直接走到房间里一幅油画框面前,取下画框,画框背后是一个保险柜,她直接转动密码509,保险柜自动弹开,里面搁着一个狭长的盒子。盒子里是一套德国造新式狙击步、枪的部件。这是香港区的同事提前准备好的。

      汪曼春冷静娴熟地组装好狙击步、枪,花了一分半。她伏在窗前,自狙击枪瞄准镜里对准对面那扇关着的窗。又过了片刻,对面的窗户被一双手推开,穿着酒店服务员制服的女子微不可查地在她视线里点了点头,然后用一根红丝带熟练地把窗帘挽起来。

      确认目标。

      汪曼春腰间的伤不算重,但一牵动就是一股疼痛。汪曼春却很冷静,手也很稳,上膛的动作流畅迅速,她已经杀过很多人了,拿枪对她来说就和拿筷子一样习惯。

      女侍者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瞄准镜里只有一个看报的中年男人,最佳射程,目标清晰。

      汪曼春的食指一扳,正中额头。她又快速上膛,开枪,这次打中了他的左胸口。

      刺杀一般要开两枪,以保万全。

      汪曼春伏低身子,快速地拆卸枪支,放回原位。那幅典型的印象主义风景油画又被挂回原处,像从未动过一样。

      汪曼春打开门,闪身出去,这次她走的是楼梯,很快就回到四楼,若无其事地走进了421号房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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