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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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早，汪曼春跑完步回来，刚好看到刘叔拿着几封信出门。她瞟了一眼，目光忽然顿了顿，伸手拦住刘叔，“叔父要送信？拿来我看看。”
刘叔为难地说：“大小姐……”
汪曼春懒得听他说话，劈手从他手里夺过了信，翻了一遍，除了第一封是写给青木健次的信，其他几封倒没什么。她抽出那封信，其他的还给刘叔：“去吧。”
刘叔正急着想去给汪芙蕖报信，汪曼春已经直接拆开，匆匆扫了一遍。刘叔又急又怕，叫道：“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汪曼春哼了一声，手一扬指着门外：“你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去找叔父亲自说！”
明楼已经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她和汪芙蕖两人。
汪芙蕖正在书房里办公，汪曼春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去。
“曼春，你这是……”汪芙蕖的话在看到汪曼春扔在桌子上的信时戛然而止，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拍桌子，怒喝道：“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我的信你也敢拦敢拆！”
“不拆，怎么知道叔父要赶走明楼呢？”汪曼春冷哼道。
“你、你……”汪芙蕖对上汪曼春冷冷的杏眼，到底自己心虚，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推开椅子站起身，走到汪曼春身边，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
汪曼春甩开他的手，问道：“叔父是什么意思？叫师哥回来的是你，现在要挤走他的还是你！”
“谁要挤走明楼了？我不过是给老朋友写封信罢了。”
青木健次是谁？是日本战争指导课有名的经济顾问，原田雄二没有来成上海，没想到汪芙蕖还一直想另请高明。汪曼春又是失望又是愤怒，半真半假地哭道：“叔父要是不放心师哥，直说就是了，我们立刻回巴黎，也不在这里碍叔父的眼了！”
汪芙蕖眼看骗不过汪曼春，不由沉沉叹了口气：“真是女生外向，你才嫁给他多久，现在是只要明楼不要叔父了？”
“明明是叔父不想见我们，我都嫁给他了，你还要拉外人来分他的权排挤他！”
汪芙蕖此时不由有些后悔让汪曼春嫁给明楼了，现在竟是投鼠忌器束手束脚！他不放心明楼，还刚好叫曼春知道，只怕曼春会更与他离心离德。汪芙蕖思来想去，只能先哄哄曼春，低声说：“好了，别哭了，不叫青木先生来了好不好？”
他妥协地这么轻易，汪曼春并不肯信。她心中悲伤矛盾难平，没想到汪芙蕖竟处心积虑至此，眼泪也滚珠一样往下落。
“叔父补偿你好不好，这样吧，我办个经济沙龙，介绍一些人脉给明楼怎么样？我帮他在经济司站稳脚跟，这下你信叔父不会赶走他了吧？”
话已至此，汪曼春也胡搅蛮缠拦下了信，要汪芙蕖彻底打消对明楼的疑虑是不可能的，这件事她不想告诉明楼，只能先稳住她叔父。汪曼春含泪胡乱点了点头“您说的，可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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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酒店。
汪芙蕖说到做到，没几天就请了一群经济司、财政部的官员，再加上一众上海的银行家、企业家。这个沙龙名义上是讨论上海金融救市，但明眼人都知道汪芙蕖是在为明楼铺路，因此沙龙上整个话题都围着明楼转。
高谈阔论、你吹我捧、惺惺作态。
汪曼春陪坐在侧，闲极无聊地端着水晶杯打量里面的葡萄酒，色泽诱人，气味芬芳，口感醇厚，是瓶好酒。明楼正被一群人围着讨论上海经济，眼角余光看见汪曼春百无聊赖的样子，道了声“失陪”，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你不喜欢这种聚会，其实不必陪我来的。”
“我不陪着你，你也呆不下去吧？一股酸腐味儿。”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明楼不由失笑，伸手亲昵地点了她的鼻子一下，压低声音说：“原以为只有文人才有这种酸腐味，没想到商人堆里也开始发酸发臭了。”他想起前世此时，曼春还派人来试探他，如今两人已经两心相知，他伸手握住汪曼春的手：“还好你在我身边。”
还好，你在我身边，还好，这次我们可以携手走下去。
汪芙蕖应付了几个人，走过来坐下问：“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明楼笑看了汪曼春一眼，才说：“是曼春，在抱怨沙龙无聊呢。”
“是啊，曼春一向不喜欢这些聚会，以前都不肯陪我参加，难得今天肯来。”汪芙蕖心知肚明，曼春这是还不放心他。他不由感叹道：“我们家曼春这匹小野马，从小到大，也只有你拉的住缰绳了。她呀，事事为你着想…”
“汪先生真是会说笑！” 一道清寒的声音传来，明镜人未到声先至。“明楼哪有这个本事，不然也不会被带回上海，带到你们汪家！”
阿诚一脸尴尬着急地跟在明镜身边，想拦又不敢拦，一边拼命给明楼使眼色。
明楼倏然起身，往门口迎上去，恭敬地低低喊了一声：“大姐。”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大姐？“明镜凤眼微扬，冷冷地反问。
汪曼春心底暗叹，果然！她也慢慢站起身，却站在原地没动。
明镜火气正旺，她刚从苏州回来，就发现自己的一批药被扣了，然后居然又从船运公司经理那里知道明楼回国做了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明镜一翻报纸，好啊，都回来一个多月了！
她扫了一眼宴会厅，看了一眼明楼和汪曼春，最后落在了汪芙蕖身上。
汪芙蕖的笑容殷勤到虚假：“大侄女，火气不要这么旺，咱们两家已经是儿女亲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提起这个，明镜更气，也不理汪芙蕖的寒暄，单刀直入道：“汪董事长，不，新任南京政府财政司汪副司长，我是专程过来跟您请安的。”
“不敢当，不敢当。”
“顺带告诉您一声，您不必三天两头叫人拿着企划书、合作书来敲我的门。你们汪家可以无视、无耻地回避从前的罪恶……”
这句话连汪曼春都扫了进去，明楼暗暗叫糟，“大姐。”试图截住明镜的话。
“不许打断我！”明镜头也不回，冷着脸说：“我们明家的人也可以回到缄默和隐忍的状态，退让一步。但是，千万别再打我们明家的主意。我明镜十七岁接管明家的生意，多少次死里求生、挣扎往复、冲锋陷阵活过来的！我什么都不怕！”
明镜气场十足，微微扬着下巴扫视全场，众人纷纷避开她的目光，汪芙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们南京政府，随随便便就给我扣上一顶帽子，说我是红色资本家。好啊，想整垮我，吞掉明氏集团，你们拿证据出来，别像跳梁小丑一样，给我寄子弹！”她从挎包里拿出两颗子弹，啪的一声拍在餐桌上，子弹被震得似乎要跳起来。
全场都被骇了一跳，然后是一片静默。
明镜转过身，淡淡地问明楼：“回来多久了？”
汪曼春抢在明楼之前开口：“一个多月了。”她记得很清楚，明镜就是这么反手甩了明楼一耳光的。
明楼的目光看过来，轻不可见地摇摇头，示意她别插话。汪曼春倔强地看回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明楼被打。
“很好。”明镜冷哼一声，转向明楼：“今晚回家再算账，汪小姐我不管，你我还管得着吧？”
“是。”明楼低头道。
“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你要不回来。你明天早上就不用再姓‘明’了，你改姓‘汪’吧。”明镜的声音很平静，语气淡淡，但其中怒气可一点没少。
“明楼不敢。”
“那就好。”
明镜转身，明楼低低吩咐道：“阿诚。”
“大姐，我送你。”阿诚立刻给明镜拉开玻璃门，恭敬地说。
明镜郁气难平，恨恨斥道：“你是真听明楼的话啊！”
一场闹剧。
明楼转身却能面不改色地和众位客人赔罪，自然而然地重新谈起上海经济，仿佛刚才明镜的闯入根本没有发生。
汪曼春有些失神地看着明楼的侧脸，他俊秀而轮廓清晰的面目笼罩在金丝眼镜下，优雅而深沉，从容，游刃有余。她忽然有些迷惑有些害怕，竟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是明镜当众羞辱她不过是明楼翻过的一本书，还是明楼费尽心机和她结婚的今世？是不是她做了一枕黄粱？醒来就是明楼目光如剑一声断喝，厉声呵斥她对明镜的不敬？
明楼正侃侃而谈：“……十年不会构成一个时代，同样，在战时的上海，两三年内打造不出出类拔萃的金融大亨。……舍得建设，舍得输血，诸位想想，世上哪有只盈不亏的生意？”他眼角余光瞥见目光呆呆的汪曼春，暗中伸出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汪曼春和他对视一眼，慢慢扯起一抹笑。
明楼不由皱了皱眉。
午餐会一结束，明楼就拉着汪曼春向汪芙蕖告别。出了门，坐上车，他担心地握着汪曼春的手，温声问：“怎么了？”今日大姐已经克制许多，并没有当面给她难看，曼春怎么忽然无精打采起来。
汪曼春靠在他肩上，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今晚跟你一起回去吧。”
明楼沉吟了片刻，才低声说：“好，但你千万别和大姐顶起来。”他原本是想自己先回去安抚住大姐，再接曼春过去，但她忽然如此郁郁，明楼又不敢留下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汪曼春不置一词，安静地合上了眼。
明楼侧头轻轻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往她身边又靠近了一些，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
他低头看着汪曼春低垂的长而翘的睫毛，佳人在侧，他心中涌起无限爱怜。
一切都不一样了。
大姐也好，疯子也好，死间计划也好，日本人也好，他都心有谋划，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