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青黄]爱你的痕迹》云上君子

45、喜欢打篮球的都不是坏人（6）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咫尺之外就是那一头青发，好一会儿黄濑才确定这不是梦，他竟然在青峰身上，准确地说，是青峰背着他走在路上。

　　“白痴，醒了？”

　　“我……我怎么了……”

　　“刚刚摔下楼梯了，幸好没伤到——我说你这家伙发烧了也不去看医生是想死吗？在学校睡一觉又不会好你个蠢货！”

　　“……”

　　“真是不让人省心，”青峰叹口气，“先去附近的医院看看，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

　　“放我下来。”

　　“啥？”

　　“放我下来。”

　　青峰未及反应，黄濑就挣扎了起来，“喂你别乱动——”不等青峰阻止他，两人就一起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黄濑试图站起来，却撑不起自己的身体，只能低着头让刘海挡住自己的表情，声音已略显沙哑，“……你走吧，我找别人来接我。”

　　“黄濑，我现在可没心情看你闹情绪——”青峰不耐烦地想要拉起他，却被黄濑拍开，“不想看就走掉好了，反正我在这里也死不了。”

　　“……啊啊啊我知道了，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是吧，我走就是了，满意了吧？”青峰有点火大，他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现在感觉像是自己死皮赖脸要缠着他一样，也罢，反正当初要发展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的人也不是他，凭什么他现在要犯这种贱，脑子里一连串闪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留一丝思考的时间，青峰转身就走。

　　黄濑看着青峰渐渐远去，尔后消失在转角处，他咬着牙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手机在书包里，他可以叫父母或经纪人来接他，但他不想动。偏僻的小路偶尔有一两行人，惊讶地注目这个独自坐在地上默默地泪如雨下的金发男孩。

　　爱情和尊严，到底哪个重要？他们都是光，那般耀眼，那般强悍，他们也都各自有着死也不能妥协的东西。即使这种坚持毫无意义，但我必须如此，因为，这就是我。
　　所以，人类真是愚蠢的生物啊。

　　黄濑背靠上冰冷的墙壁。这，就是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吧。

　　“为什么我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声音由远及近，黄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错觉吗？

　　“黄濑，最后一次，今天我绑也要把你绑回去，以后我们之间一笔勾销，回到学校当做不认识我也可以——总之我可不是担心你什么的！……怎么说我也是你老师，万一你出了事我也会有麻烦——”黄濑抬起头来，满面的泪痕让青峰愣住了。

　　“喂，你……”青峰的语气霎时就软了下来，“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等你病好了随便你打我出气行吧？总之现在先去医院——”

　　黄濑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突然扑到他身上紧紧搂住他，放声哽咽，夹杂着一些青峰听不懂的话语。

　　“哈……？你说什么？”青峰任由他埋着自己肩膀，低低叹口气。别扭的小鬼。

　　“不要……走……”黄濑断续地重复着这几个字，青峰终于听清了，犹豫片刻，伸手覆上他后脑，“我就在这里啊。”

　　这种从未有过的，心疼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想，以后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丢下这个笨蛋走掉。

　　不然，在这个人需要他的时候自己却不在，会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吧。

　　“还有两个星期期末考了，给我争点气啊你们这群混蛋。”课程已经进入复习阶段，青峰例行给大家动员几句。

　　“大辉哥下学期还会继续教我们吗？”北川迫不及待问道，即使答案大家都已心中有数。

　　“白痴，我也要回去上课的好吧，只是来这里实习三个月而已，你们接着欺负下一个班主任吧。”

　　听到青峰亲自这样说，同学们依然禁不住一阵唏嘘，“青峰老师就要走了吗~~~~~~”

　　“嘛，”青峰抓抓头发，“我走了也好，你们的英语成绩也不至于这么一落千丈……”

　　“噗，老师还真有自知之明啊。”

　　“……欠揍么小子！”

　　“可是不会有像老师篮球这么厉害的了吧。”

　　“这倒是真的。”青峰扫视一眼全班，“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还是挺不舍得你们这群小鬼的……”

　　“哇，老师爱的表白啊！”

　　“大辉哥是第一个不讨厌我们的班主任啊~”

　　“因为啊，”青峰笑得一脸理所当然，“喜欢打篮球的都不是坏人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师你是初中生吗——”

　　“……真的揍你啊混蛋！”

　　在大家扭成一团的喧闹声中，下课铃响了。

　　青峰倚着讲台，看着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与他们挥手道别，黄濑慢腾腾地收拾书包，本想等青峰先离开，但看他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下意识地看向地面，避开他的目光。

　　“黄濑。”

　　黄濑心里咚地一声，停下脚步，感觉脸上已热了起来，可恶，不要这么没用啊……黄濑吞了下口水，低低开口，“前两天给老师添麻烦了……抱歉。”

　　这客气的话语让青峰眉头微微一蹙，他抓上黄濑手臂，放低了声音凑近，“既然不想我走，为什么不直说？”

　　“……”

　　“看着我。”

　　“……”黄濑把脸别得更开了。

　　“黄濑，看着我。”

　　“老师……很快就要走了吧……”黄濑突然开口。

　　“……那又如何？”

　　黄濑苦笑了下，“我跟你，本来就没有交集……”

　　“现在不是有了么？”

　　黄濑看进他双眸里，默然。

　　是的。可是它是那么脆弱，好像只要我不用尽全力小心翼翼地去保护，它就会轻而易举地破碎，消失。

　　我很害怕啊。

　　“笨蛋啊，”青峰抬起手指用力一弹他额头，“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你累不累？想要的东西就努力去争取这不是常识吗？不管明天会怎么样，今天如果先放弃了，不就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吗？”

　　“……”黄濑微微睁大眼，这个篮球白痴竟然一连串说出这么多大道理来。

　　世界根本没有这么简单，在想要追逐的目标面前，每个人都有着这样那样不得不顾忌的因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父母、经纪人、几乎所有已在社会混迹多年的长辈都会这样告诉他，一如既往地。可现在，看着那人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双眸，他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语。是啊，追求自己所爱，这不是人生里最简单的事么？

　　他们，都是这样的笨蛋啊。

　　黄濑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他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这个男人了。
　　“既然老师这样说了……那周末我们去约会吧~”

　　“……………………………………你这家伙刚才都是装出来的吧！”

　　如果前路一定荆棘丛生，你是否已做好觉悟？

　　今天青峰大辉做了件人生里最蠢的事。

　　当然，有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此乃真理。

　　今天是周六，青峰如黄濑所愿陪他玩了一天，黄濑本想吃过晚饭后两人去坐摩天轮，在夜晚的高空上俯瞰华灯闪烁的城市，听着曼妙的音乐，情到浓时的气氛之下就连小黑子那样的面瘫都能拿下……至少黄濑以前用这招没有攻克不了的妹子——他没想过以他这张脸随便走到人面前说一句“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就完事了。总之，现在他全副心思在于如何提升和面前这个情商负数超级迟钝又闷骚的篮球白痴的亲密度之上。

　　没想到！不等黄濑提出，吃着饭的时候青峰接到一个电话，黄濑隐约听出是女孩子的声音，但听不清说了些什么，青峰一脸着急，“什么？你在哪？我马上过去。”挂了之后他刷一下起身，“抱歉，黄濑，我先走了。”黄濑还来不及说话，他就呼一下冲了出去。

　　剩下黄濑坐在那里呆了整整几分钟。

　　反应过来的时候，黄濑噗一下捏爆了手里的塑料杯，饮料溅了一手。青峰大辉，今天你要是不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就死定了！

　　结了账，黄濑走出外面，一连给青峰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才一天！一天就丢下了他！青峰大辉你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黄濑感觉鼻子一酸，不好，眼泪又要下来了……忍住啊，可恶，一定要忍住……不要再这么丢脸了……

　　不知在原地怔愣了多久，他突然想起一个人，女孩子的话……应该……是她吧。当初为了以防万一黄濑留下了她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拨了过去，响了许久，在他准备挂断时，对面接通了，是桃井五月的声音。

　　隐约可听到那边嘈杂的背景，桃井显得很惊讶，“哎？阿大竟然和别人在一起吗？我还以为他一定是在睡觉呢，所以稍微骗了一下他让他马上赶过来了……啊小黄真的很对不起……或者你现在过来吧？阿大也在这里呢。”

　　只是误会吗……？黄濑心里舒缓了些，是呢，毕竟青峰是会为了青梅竹马的她和别人大打出手的人。黄濑拦了辆出租车，马上朝着桃井所说的地方而去。

　　是一所大学的体育馆里。黄濑进去的时候全场已座无虚席，场上酣战正烈，黄濑循着桃井给的位置一路找过去，观众人头攒动地黑压压一片，让他几乎看不清前面。

　　“小黄~！”不远处一道女孩子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中，但黄濑还是看到了桃井努力挥着的手臂，当下大步朝她走去，青峰站在她身旁，面对着球场。“小青峰——”黄濑话到一半，青峰突然喊了起来，“火神——！你在磨蹭什么！连这种货色都赢不了我杀了你啊！”

　　“……”黄濑顿在原地，再说不出一句话。世界仿佛一瞬寂静。

　　只有那个人的背影，数步之遥。

　　他却无法跨越。

　　桃井拉了拉青峰衣角和他说了些什么，青峰才回过头来，“哎？黄濑——”

　　啪一下一瓶可乐砸在了他脸上，褐色的液体带着冰块打湿了他的发丝，顺着脖子滑进衣服里，“好冰……！”青峰莫名其妙地抬手擦脸，黄濑已经一语不发走开了。

　　“哈？”青峰自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追了上去，不想黄濑越走越快，后来竟跑了起来，“黄濑——黄濑！”青峰在人群里左冲右撞，一直追出了门口，视野才变得开阔起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黄濑手腕，“黄濑你又怎么了？”

　　黄濑这次没有挣脱，只是握紧拳头，用力得身体都微微颤抖，声音却很轻，“没怎么。比赛还没结束吧，你继续看吧，我回去了。”

　　青峰用脚板底想都知道不可能没事，他走到黄濑面前，“我说，我真的不懂猜人心思啊，你就不能直接跟我说吗？”

　　“呵，”黄濑低声笑了起来，“好吧，那我说吧。我对小青峰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什么算什么？”

　　“那个人能做到的，我做不到。小青峰想要的，我给不了。小青峰，”他抬头直视青峰，笑意中满是无奈，“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我只是……我只是一直不敢承认而已。”

　　“……”

　　“这样下去小青峰也会很辛苦吧……算了，那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自己。我啊，很喜欢小青峰，喜欢得想要独占，可是我知道那样是不行的啊……小青峰不是说吗，喜欢什么就应该去追求，那么，我也没有资格去阻止小青峰的追求吧……”

　　“喂，你……”青峰狐疑盯着他，“难道说你在吃火神的醋？”

　　“……”黄濑缓缓将手抽回来，是也好不是也罢，有意义么？真是的，爱这种东西，怎么可以讲道理呢。

　　还有啊，小青峰。有句话，你不知道吧。

　　如果开口，那只是我，要来的温柔。

　　所以，如果只能这样，那就这样吧。

　　黄濑转身，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没有追来。

　　到此为止了……吧。

　　直到走出很远，远得黄濑觉得已是天涯海角的距离，他也忍住没有回头。他怕，他怕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已空空如也。他怕直面这种残忍。

　　“黄濑凉太——！”

　　横空一声喊叫，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黄濑全身都僵直了。

　　“我青峰大辉！只喜欢黄濑凉太！我只要黄濑！我只要黄濑！我只要黄濑！！！”

　　青峰的大嗓门回响在空旷的地面上，引得所有人都回头张望。

　　“那个人是谁啊……”周围的路人在窃窃私语。

　　许久，许久，黄濑才挪动脚步，朝向那个方向，青峰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

　　“那个人……是我最喜欢的篮球白痴。”

　　今天青峰大辉做了件人生里最蠢的事。

　　但他从未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