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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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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过了不久,我担心的事情马上就不再是问题了。
我们要开始上路了。
子泾……完刚和子墨坐下不久,狱卒就走到了监牢前,拎着钥匙开了锁,接着又去开另外一间,他身后的一个狱卒则走进来不耐烦的大声道:“起来起来,今天下午要开始上路了啊。”
他这话有歧义,我起始心里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要被流放,不是要砍头,于是又稍微松了一口气。
跟着进来了两个狱卒,分别给我们套上了手链和脚链,我顿时觉得手一沉,根本都抬不起来了。
可我视线一低,这地下还躺着一个呢,这样子,能起来走?
狱卒给我们四个套完也发现了我脚边的污染源,其中一个走过来就要拽他,嘴里骂道:“快给老子起来,还躺在地上看来是不准备走了。”
我看得眼睛一跳,忙想去拦他,嘴里也急道:“大哥别脏了您的手,这人自己怕是起不来了,我看他受了很重的刑。”
可狱卒一只手已经拎起了他的衣领,闻言扫视了他一眼,应该也发现他伤处遍布全身,于是手一松,眼看着就要把人丢下去,我呼吸一窒,赶紧上前两步拉住了他的肩膀。
这要是再摔几下,我估计这人也就命不久矣了。
狱卒嗤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却突然住了嘴,就听另一个声音说道:“找两个人扶着他吧,这还没出京呢,要是死在这里……那可不好说了……”我一抬头发现是昨晚提着灯笼的那个狱卒。
他抬手指了一下我和旁边的子泾,粗声道:“这两个人看起来最瘦弱,想来也跑不了,给他们解开手链,让他们俩扶着他吧,等出了京,他爱死在哪就死在哪。”说完似乎不耐烦再看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原先的那个狱卒则笑着点头:“是,是,还是周哥考虑得周全。”说完走过来解了我和子泾的手链。
我手上得了自由,赶紧先扶着污染源慢慢的靠在墙边,他又开始抖起来,刚才那一番动作肯定牵扯了他的伤处。
我抬头正想叫子泾来帮忙,却发现那三人都瞪大着眼睛看我,见我抬头,俊美公子开口道:“你说你不认识他,我却是难以相信了,会不会你以前是认识他的?”
两边的子泾子墨也点头,估计是看到我刚才那样“奋不顾身”的助人,都赞同不已。
我心想这还真说不好,这幅身子的原主人还真有可能认识他,不过现在换了我,那真是第一回见了。
我也不跟他们争辩,只开口叫子泾:“快来帮忙吧。”子泾闻言忙点头,走过来,我们一人一边,慢慢的将他搀了起来,我感觉到他似乎也在使力,就马上鼓励道:“太棒了,多活一天是一天,看看苍天饶过谁。”
子泾马上笑起来,那边两人也笑,我也发现自己前言不搭后语。
于是改口道:“算了,你还是专心使力吧。”
我和子泾将他完全扶着站了起来,他自己虚撑着腿,稍稍往子泾的方向偏了一点,我这才发现他其实很轻,要是换成我从前的身子,我完全可以将他背起来。
可惜现在这幅身躯也十分虚弱,还被打了板子。但幸好身高倒是不差,站直了差不多到污染源的耳下,和旁边的子泾倒是差不多高。
这样我们俩人扶起来倒是不算吃力。
我心里猜测这个身子可以女扮男装的混淆视线进入男监应该也得益于这般身高。
虽说污染源很轻,但一走起来发现还是不容易,因我忽略了脚下的铁链,那狱卒虽然解了我们的手链,但脚下依旧沉重。
我们慢慢走出了监牢,才发现通道上已经挤满了人,我粗略看了一看,和俊美公子说的一样,这里的似乎大都是官宦之家,稍微年长一些的还有人穿着大红色的官袍。
即使在这昏暗的牢房,脏乱的通道,身形狼狈,拖拽着铁链,可有好几个人依旧挺直脖颈,视线平直,步履平稳。好像不是被流放,倒是要去视察一般。
我心下被这风骨震撼,一时也禁不住有些眼热。
但虽然大部分能看出是受了刑,可伤重到需要人扶的,却只有我身边这一个,我不禁又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各种猜测。
跟着人流步出大牢,阳光马上包围了我们,我稍稍有些不适应,就发现许多人也同时抬手放到了眉上,眯着眼,想来也都是许久没出牢房。
我是穿着一件内衫,一件外衣,布料并不厚,现在太阳照下来,没有觉得热,也没有觉得太冷,估计是春天或者是秋天。
“子泾,现在是几月了?”我转头问道。
子泾也眯着眼,回答:“现在是四月,二月城破,三月新皇登基,所以四月我们就进来了,但今日具体是几号,我却是不记得了。”
我点头,春天倒还好办,可到了夏天就不好说了,于是又问:“那我们此去……我们是被流放到何处?需多长时间的路程?”
子泾摇头叹气:“看来你是真的都不记得了,我们是要被流放到西边钉州的荒凉之地,路程估计要三个月吧。”
三个月,那就要到七月份了,我忍不住皱眉,到了夏天天气炎热,估计真正能撑到钉州的,没几个人。这一路上,估计得留下无数血汗白骨。
更别说我身边这个,温度稍微一高,他的伤口感染发炎,不日就得一命呜呼。
出了监牢,大家都停了下来,我伸头一看,发现是狱卒在将所有人都绑在一根草绳上,因着都戴了手链,所以草绳便在手腕见绕一圈又接着去绑下一个人。
绑到我们这,当然没办法绑手,于是就在我们三个腰间围了两圈,这下我倒是不担心会把污染源给摔了,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我们算是在整个队伍的后半部分。
我以为这就出发了,可等了许久竟也没有动静,直到另一处的监牢门传来了间或的抽泣声,我闻声望去,竟是一队女眷。
也都带着手链脚链,且衣衫污浊,但面容大都算的上整洁,头发也相对整齐,我细看之下,发现有好些妇人相当美貌。
这边的队伍立马躁动起来,有人大声唤着夫人和娘子,那边顿时哭声更大,也叫着夫君或相公。
狱卒不耐烦,大声喝到:“嚷嚷什么,再叫就不要出发了,老子现在就送你们去做一对黄泉夫妻。”话音一落,人群顿时禁了声,一些人只默默流着泪,想来大家都还是存着希望的。
终于将所有人绑好,前方狱卒翻身上了马,大约有二十多人,赶着将近十车左右的粮草。这时一个一脸胡须的狱卒在马上转过身来,看着人群道:“现在要出发了,都给我跟上,在城中我是不会动手,但是到了城外,哪个要是落了后,可就别怪我刀剑无眼。”
这人语调平淡,神情冷漠,相比于刚才大声呼喝的那人,竟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悸,我仔细看了他一眼,决定以后尽量避着他。
前方的马匹开始移动,我们两队人也开始向前迈进。我们和女眷现在是平行着往前走,所以前面许多人找到了自己的家属,相对之下,又是一番压抑的痛哭。
原先我还想着我身边这人会不会也有个一两个如花美眷来寻他,可直到走出整个监牢的外大门,也不见有人来相认。
也不知是确实没有家属还是这幅脸没人认出来……
同时也并没有人来认我倒是让我松了一大口气。
走出外大门,就来到了主街上,街上行人众多,摊贩林立,十分热闹,好似完全没有收到王朝更替的影响。
见到狱卒的队伍,都很快让开了路面,聚集在两边围观。倒是有少数的百姓轻声的抽泣,口中唤着:“辛大人一路好走。”
接着有了更多的呼声,但大多数都是在喊这个辛大人。
身边的污染源从出监牢起就一直咬着牙在硬撑着,但我这时也没有办法,他估计也没力气说话。
我便问子泾这辛大人是何人,顺便也转移一下污染源的注意力,
子泾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辛大人是前朝的京城太守,为官清廉,爱民如子,且惩奸除恶,善断奇案。向来受百姓爱戴。”这不就是包青天?
“嗯,然后呢?”
“当时战况惨烈,京中分成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这辛大人,是主战派。”
“后来呢?”
子泾看了我一眼,答:“后来先皇驾崩,这京城,不降也得降了。”
我奇怪道:“没有太子继位?”
“早先阳城一战,太子率兵亲征,战死沙场。”
“其他皇子呢?”
“没有,先皇就只有一个皇子,一个公主,他也只有一位皇后。帝后和睦,从未纳妃。”
我接着问:“那公主……”
“公主在城破时就失踪了,传言说她也……但也有人说是趁乱逃了出去。”
“你可曾见过公主?或者说你家公子可曾见过?”
“见过。”子泾睁大了眼点头,“公主善骑射,曾骑马入城,我和公子恰巧都见过的。”
我笑着点头,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