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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银龙罗刹劫 · 海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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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龙罗刹劫·海捕阴云密布,夜凉如水,即使是盛夏之末,晚风掠过亦有些凉气。萧寒负手立在窗前宛如一尊雕塑,衣诀被风拂起扬在空中,颇有些肃杀之意;他眸色幽深,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一动不动已足足站了两个时辰。
窗外有一影子忽闪而过,几乎快得来不及捕捉;少倾,一个黑衣人稳稳落在萧寒身后,抱拳屈膝。
“三公子,此人名姓皆已查清,属下与官府记录已作核实,并无可疑。”
“讲。”
黑衣人稍稍一愣,立即开口:“此人名唤苏成,生于前幽末年,详细年月不可查;先天痴傻,早年与其母二人辗转于竹溪县一带,后居于山莲村。年九岁,丧母,次年被同村李氏收养,居于山莲村后山。子欠四年前后下山,多有兹扰村民之事,村民避之不及;直至山莲村大火,据县城记录有村民举告其纵火,介于其心智有缺,遂驱赶入山至今。”
萧寒默然,背影在漆黑的夜色下平白映出几分沧桑。
“风亦清?”
“风亦清…并无进展,他在入主云诀峰之前是何身份人不得而知,属下会继续追查。”
空气似乎有一丝波动,萧寒只稍稍侧了侧头,黑衣人迅速隐入如墨的夜色之中。
果然,门口传来轻叩,是衙门的侯捕快:“萧公子,风先生请您往卷宗阁去一趟。”
夜色深邃,卷宗阁倒是一片通明。
风亦清立在排架旁的一个方木桌前,正凝神看着手中一卷书册;而旁边的书册竹简竟是堆满了桌子,显得极是凌乱。可小风依旧是一副事无关己的样子,看着手中的内容颇有意味地笑了笑,随手摞在一旁。
“萧公子,今日风某往山莲村转了转,发现一件趣事。”说此话的时候,头也没抬。
萧寒心中有片刻怔忪:此人来路不明,行事倒是洒脱。
“噢?是何趣事?”
“本来在下也只是好奇,四处走访的过程中发现村民大约分为两类。”
“风先生的意思是山莲村大火前后?”
小风眯了眯眼,突然话锋一转,“萧公子今日是否代衙门发下了海捕公文?海捕原村长廖连生?”
“村中大火,只有此人一家六口不知所踪。”
“萧公子认为此人参与官银盗窃?”小风语气中露出一丝嘲讽。
“掩人耳目。”萧寒直盯着小风的眼睛,似乎话里有话。
小风愣了愣,突然将手一摊,似是一脸无奈:“原来萧公子早已将村民出入做过详查,早知如此,风某也不必做这些无用功了。”
萧寒看了一眼满桌的卷册,突然觉得自己无由来的猜忌确实有些无理,便稍稍收了收视线:“萧某应将所查知的细节尽早知会先生,是萧某的不是。”
小风没搭话,只是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还悠悠给自己沏了杯茶。
萧寒名噪江湖多年,明里暗里的敌手对手不知多少;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人,风亦清是第一个。
何况是敌是友,尚不可知。
“想必先生也已经发现,山莲村村民,除了近三年陆续定居的,三年前的原村民除了方才先生提到的廖连生,没有回村的人屈指可数。”
小风慢慢吹着茶,头也没抬地用手比了一个“三”。
“还有一人。”
小风闻言抬眼,嘴里还含了口茶。
“此人不算是山莲村村民,三年前大火之前,此人由镇北往南下经商,途经山莲村之时,正好是官银失窃前后。”
小风放下杯子,淡淡一笑:“时机虽然巧合,但萧公子既已前来镇北,应与此人无关。”
“不错,查到此人也是偶然,此人后来在江南一带生意做的颇大,与随州也有些往来,因此知晓底细。”
“不过是些生意往来,也能将人三年前的行踪查得清清楚楚,随州萧家果然盛名不虚。”
小风似是随口一夸,不知为何萧寒却听出几分冷意。
“另外三人不知萧公子查到些什么,风某洗耳恭听。”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那位‘阿沉’便不多说了吧。”萧寒盯着风亦清的脸,盯着其漫不经心的表情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仿佛只要稍稍一松,脸上的面具就会马上分崩离析。
“略知。”
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甚至有些不耐烦,萧寒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裂纹,哪怕是稍稍的怔忪和犹疑。
只要一点,足以抽丝剥茧。
可惜没有。
萧寒一时有些混乱,突然不知话从何起。难道风亦清不是他的目标?那他为何有意接近?或者,是他萧寒自己认错了人?!
“萧公子?”
萧寒猛地回神,这才发现鬓边已出了一层薄汗。小风正抬头看着他,烛光明黄,映得其眼神似透出几分柔和来。
小风将一杯茶推到萧寒面前,“日前承蒙萧公子相救,未及言谢,望见谅。”
说道此处,萧寒突然想起了风亦清脉象的异常。
“虽是有些唐突,不过那日在下为先生渡气,发觉先生脉象较常人弱上许多,不知...”
“风某一介书生,行走江湖多吃些苦头罢了,不劳萧公子挂心。”小风垂下眼,显然刚才的柔和都是幻觉。
“萧公子故事还没说完。”说着笑着看向萧寒,眼里的笑意却是极淡。
萧寒稍一扬眉,将桌上的茶一口饮下:“田子曦,子欠四年雁塔题名;次年二月,入仕中书省,如今官至从四品侍郎,算是青年官员中的翘楚。”
“此人风某也有所听闻,据说中书令齐知行齐大人对此人青眼有加,还要把女儿嫁给他。堂堂二品大员愿意将女儿嫁给区区从四品...”小风有些狡黠地笑了笑,“可见齐大人的期许。不过,这位田大人离村是为出仕,不回村也是自然,不知萧公子还查到些什么”
“这位田大人的口碑想必先生也有所耳闻,虽入朝为官,但几乎年年要回到这小渔村祭祖扫坟,孝心为人称道;还从年俸里扣拨银两以开立私塾,不少乡仕官绅对其甚是推崇。”萧寒见小风只是听着,便继续言道:“至于其在朝中,不说齐大人有心提拔;此人对于地方新政也颇有见解,为人圆通却辞色锋利,可谓仕途坦荡。”
小风微微叹了口气,看不清神色。
“风先生?”
“有一事,风某一直不解。”
“先生请说。”
小风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将整张脸埋在烛光的阴影里,“自萧老将军之后,萧家便立身江湖;为何萧公子却已入朝局颇深?” 虽然仍是语气飘忽,萧寒却觉得风亦清似是花了很大力气问出这句话。
萧寒刚想开口,却听得对面又飘来一句,音色喑哑,情绪却极是隐忍:“指名要风某插手,又是...何人之意?”
风亦清抬起头,目光灼灼。
萧寒心里一惊,另一个猜测迅速成形,心下立时稳了稳;风亦清的反应出乎意料,不过...极好。
“萧某不过...隐于朝而已。”萧寒薄唇上扬,眉宇间带上三分狠厉。
风亦清冷着脸盯着萧寒,一动不动。
空气中似有火花迸射,就连夏蝉的声音也一时停了下来。
“最后一个,萧公子一并讲讲?”小风突然表情一松,身子微微往后一靠,语气甚至有些欢快,“连带后面那个大理寺密探,想必萧公子也是清楚的。”
萧寒心下浅笑,这风亦清是敌是友,大约分明。
“现任山莲村村长李福成原配黎氏,三年前大火离村未归;后定居镇北外城,以卖豆腐为生,对外称自己早年丧夫。不过现在除了那具无脸女尸,并未找到黎氏的尸首。”
“风某好奇的是,大理寺是如何找上此人的。”
“这一点,萧某也很好奇。”
小风一挑眉:“萧公子既然好奇,为何不当面问问何大人?何大人莫非对萧公子有所保留?”
萧寒坦然:“萧某与何大人素未谋面,不过大理寺要找的人,想必方法必然不少。”说着也坐了下来,抬手为风亦清倒了一杯茶,“轮到风先生,还请赐教。”
风亦清抿了口茶,抱着双臂微微歪着头看着萧寒,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你我都清楚,这桩案件表面是杀人,但其实何人所杀,为何要杀,无甚可查;萧公子...或者说...何大人,想要的无非两样:人,钱。”
“人,请恕风某还想多活几年,‘人’是绝对不敢招惹的。”
萧寒闻言暗自莞尔。
“至于钱嘛,风某倒是可以略尽绵力。不过这既然尽力,不知报酬方面,萧公子可否替何大人说话?”
萧寒略略抬了抬手:“风先生但说无妨。”
“一千两。”
萧寒笑了笑:“风先生要的可不少。”
风亦清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卷宗:“待价而沽。”
萧寒闻言稍稍一怔:“那先生当初出手相救舍妹又是为何?”
“江湖道义。”小风站了起来,抬脚往门外走,头也没回:“明日一早,还请萧公子随风某往山莲村一趟,这‘掩人耳目’的公文发下去,自然有不少事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