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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 ...

  •   第十八章
      周一的时候上海终于度过了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许久不见的阳光加深了午后时光里的慵懒,所以中午休息时白术直接趴在办公室外的沙发上晒太阳,整个人缩成一团躲在白大褂里被沙发椅背挡着,连去食堂吃完饭回来的护士们都没有发现她,让她在迷迷糊糊之间正好听见护士们的谈论声:“诶,我听说刚刚送到急诊室的那名患者好像是个很有了不起的人物,他们叫他什么‘谭大鳄’来着,你们有听过吗?”
      原本在上下打架的眼皮被这句话里最敏感的三个字敲醒,白术睁开眼后还有些茫然地看着地上的阳光,任由沙发后那些人的话语继续钻入耳膜。
      “谭大鳄好像是个特别厉害的生意人吧,那个什么盛煊集团的CEO。”
      “那他怎么进急诊室了啊?”
      “是车祸吧?从机场进市区的路上车轮打滑了,昨天大雨的积水还没全部散掉呢。”
      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扣住了喉咙,白术只觉得喘不上起来,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张开双唇想要帮助自己呼吸,完全顾不上那些护士被自己突然起身的姿态吓到,连其中一人好奇的一句‘小白医生?’也没能换回她的心魂,她只能一只手死死按着胸口。在大脑重新组织好程序时,白术第一时间站起身来,没有来得及回应护士的疑惑,努力从回忆里拼凑出从神经科到楼下急诊室的线路,站起身就往电梯口跑去。
      双腿有些无力,可是白术还是支撑着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急诊室门口,大多数时间里都人满为患的场景今天依然没有缺席,给白术一股巨大的焦躁感,她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在何处落脚,只能慌乱从每个人的脸上略过。
      “小陈,你把这个送到谭总的病房去。”
      一道不大不小的喊声抓住了白术的注意力,在她循声看去时正好捕捉到一名实习医拿着文件袋往急诊室外走去的样子,来不及用任何犹豫来停顿,白术马上跟上了那名实习医,没多久便来到了楼上的私人病房门外,可是白术却在这时没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太阳穴上一阵狠咧的刺痛感让白术有些焦急地抬起手来紧紧按在眉角边上,脑袋不受控制地摆动着。理智明明在告诉她既然人已经到了病房里,说明并没有经受过长时间的手术,想来没有大碍,可是当冰凉的指尖拂过十三年前手上的额角时,她就没办法用冷静来指挥思绪的回转。
      病房门在这时候被重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小护士显然因为白术的身影而惊异,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开口:“小白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啊?刘院长让你进来一下。”
      鬼使神差地因为小护士这句话而走进了病房,白术立刻感觉到病房里的人都同时看向了自己。
      “白医生?我这才刚叫李护士去找你你就过来了啊?”站在病床边上的年长者略微含着一分讶然,只不过他也无意去算计这份巧合背后的缘由,伸手对白术介绍道:“这位是盛煊集团的总裁谭宗明先生,刚刚出了一些小意外,因为车轮打滑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还好只是额头上有一些擦伤。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决定为谭先生做一次脑部扫描,你和脑外科的严医生一起看看是否有什么脑内损伤。”
      从始至终白术都只是盯着年长者那张不断启合的双唇,根本不去看病房里其他的人,就连赵启平向她颔首打招呼的动作也被忽略不计。
      “让刘院长您费心了。”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白术耳畔处逗留,可是白术就是倔强地盯着刘院长看不肯转头。
      整个病房里唯独谭宗明能看出白术双目里扭曲的呆愣,他从看见白术走进来开始就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可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看自己,所以他只好又与刘主任等人寒暄了几句就客气地将他们送出了病房,从头至尾没有听见白术发出任何声响。
      从曲筱绡那里知悉了谭宗明与白术的关系的赵启平也只是以为白术是担心谭宗明的伤势才失了淡定,所以非常自觉地在谭宗明的‘驱赶’下随大部队一起离开了病房。连想要让谭宗明好好休息而打算提醒仍旧站在原地未动的白术离开的助理也被谭宗明用眼神阻止了行动,带着一丝困惑将病房门从外面关上。
      这一厢病房里才刚刚恢复安静,白术就觉得自己的眼眶里有一道温度在灼烧。
      她依旧死死盯着适才刘院长站着的位置不动,可是唇角止不住的颤抖却暴露了她的恐惧。
      谭宗明立时对还隐隐生疼的左脚踝进行了无视措施,站起来几步就走到了白术身前,他知道白术在这时眼眶泛红的背后有多么巨大的惊慌,所以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将她紧紧地带到自己怀里,右手轻拍着她的背部,低声说道:“我没事。”
      白术还是不说话,暗暗咬紧了牙关。
      得不到白术的回应,谭宗明有些不放心:“阿术?”
      被这一声轻柔的‘阿术’惊醒,白术从谭宗明的怀里逃了出来,并没有抬头去看他,生怕被对方额头上的绷带扎伤了双眸,于是便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闷闷地说道:“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脑部检查的时候我再下来,你好好休息。”
      “阿术。”及时抓住了白术的手腕,谭宗明直觉不能这样让白术离开。
      食指指尖在谭宗明的手腕处滑过,透彻的凉意几乎要冻结他的脉搏,白术还是没有抬头,可是语气却缓和了许多:“你没事我就没事。”
      “阿术,不要骗我。”谭宗明这时才发现自己对白术的了解已经超过了从前认识的所有女人。
      仿佛是第一次被人拆穿自己的倔强,白术闻言拉扯了一下嘴角,目光半寸也不肯退让地黏在了谭宗明衬衫上第五枚扣子上,蓦然间伸出手来抓住谭宗明的一角,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那般害怕被打人责骂才有的撒娇行为:“会痛吗?”
      谭宗明自然想起了十三年前缠在白术脑袋上的绷带,如今自己头上几乎一模一样位置上的伤口虽然只是擦伤,却也足够提醒对方那场沉重车祸的前因后果。他事前没有想过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车祸,就算人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可是白术从头至尾都不肯看自己的固执已经将问题恶化。过去在投行工作的时候,他偶尔会做出极其冒险的决策以求绝处逢生,然而而立之年早过的如今他竟然又重新找回了那时的冲动,抓着白术的手探到自己的额前,让对方不得已同他的伤口正面交锋。
      意识到谭宗明的想法,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拗不过对方的力道。
      手指落在绷带上的触感是久违的熟悉。
      可是本来应该慌张的心绪竟然在这一刻莫名安定了下来。
      白术终于肯抬起头来与谭宗明对视,她清楚明白地看见了对方眼里所有担心与温柔,呼吸开始顺畅了起来,对自己刚才夸大的反应有些无语地轻笑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往前一步用双手抱住了谭宗明的腰,轻声说道:“真的好想叫大神你也再也不要坐车了。”
      明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是谭宗明却意外地迅速习惯了白术不时会展现的不稳定,此刻他听着白术在自己怀里及类似撒娇的声音,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只手压住她的脑袋,心里却又开始有了新的盘算。

      之后做脑部检查时白术已经恢复了正常,同严医生一起确认了谭宗明只有额头上的外伤,再和赵启平商讨之后三人都同意了谭宗明想要直接出院的要求,只是白术没有想到谭宗明会等到她下班时和她一起离开,而且对方竟是态度有些强硬地把她带到了地下停车场,而他的助理已经在新准备好的车辆旁站立等候。
      “大神……”很快明白了谭宗明的意图,白术在助理打开后座车门时停住了脚步。
      知道自己的预谋对白术来说过于残忍,可是他在自己经历了这一场车祸之后却变得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把白术从阴影中拉出来,所以他紧紧握着白术自进入停车场后便愈发冰凉的小手:“陪我回家,好吗?”
      发现谭宗明又用上了诱哄的语气,白术一时有些无奈,站在原地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阿术,让我帮你。”谭宗明感觉到白术的反抗心态少了几分。
      白术自己就是心理学出身,在进入博士阶段的认知神经科学研究之前,她曾经也对脱敏系统治疗法极其感兴趣,可是现在谭宗明想要的是让她直接暴露在自己最害怕的场景当中去,中间没有任何循序渐进的过程,她对自己无法持有这样的信心。
      “阿术,听话,把眼睛闭上。”用没有与白术相握的手帮着对方整理耳边的碎发,谭宗明垂首让白术无法逃避开自己的目光,“相信我。”
      这一刻白术无比地怨恨自己一步一步这么容易就把谭宗明接纳进了自己的生活里。
      最后的挣扎竟然也被谭宗明身上的暖意化解,白术乖乖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谭宗明见势半搂着白术往车边走去,但在搀扶对方坐进车里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白术死死拽住了自己的袖口,他心里明明开始质疑自己此行的残忍,可是却又因为白术这越来越深刻的胆怯而无法宽心让对方就这样一辈子被阴影掩埋。所以谭宗明终究还是力道始终地捏着白术的加帮没有放手,当两人在后座做好时更是没有犹疑地把对方整个人搂在怀中,一边示意司机开车一边用双唇轻轻亲吻着白术头顶的发丝。
      车子发动的那一瞬间白术突然抬起头来,在谭宗明有所反应之前一口咬在了他肩上。
      白术咬得特别用力,一刻也不肯松懈。
      从白术肩头蔓延开来的颤抖捣乱着谭宗明的心神,他不曾经历过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痛,也就无法假装能够领会白术此刻的惊惧。
      车辆每每稍有晃动就会换来白术一次无法抑制颤栗。
      因为穿着还算厚实的外套,谭宗明没办法切实感觉到白术咬在自己肩头上的痛楚,他只好伸手挟住白术的双颊将其掰开,以免她伤到自己的牙齿,可是一路都还算乖巧的白术在这时却有了反抗,好像谭宗明夺走了她唯一的支柱,惹得她直勾勾地盯着谭宗明的肩膀,眼神竟含着半分不知名的狠毒。
      谭宗明不知道白术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的,而她眸底那种深刻至谷底的陌生让谭宗明前三十五年所有人生经验都成为了白纸,根本找不出任何合适的应对方法。这时的白术似乎并不需要什么形式的抚慰,她就这样迟迟不肯眨眼地盯着谭宗明的肩膀,视线偶尔飘向车窗外不急不缓略去的景象,在瞳孔里丝毫无法刻下痕迹。
      这是谭宗明最漫长的一次乘车经验,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质疑自己的决定。
      在看到别墅大门时,谭宗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车辆一经停稳,白术就迅速地从谭宗明的禁锢中逃窜而出,返身打开车门身形趔趄地下了车,脚下没能踩好地跪倒在地上,双手顺势按在石子垒成的地面上。
      谭宗明紧跟在白术身后下车,想要把她从地上扶起,可是双手刚刚搭在对方的臂膀上就被粗重的喘气声阻止了。
      微微向前倾的身子让谭宗明得以透过白术脸侧散乱的碎发看见她面色里凄惨的苍白。
      “阿术,”谭宗明还是稍稍用力将白术扶了起来,“先跟我回家。”
      白术没有回应,只是步履踉跄地被谭宗明半扛着往别墅里走去。
      本想要叫人帮白术准备热汤的谭宗明在走进餐厅时被白术抓住了外套衣领,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感觉如何,只见白术一声不吭转过身来将他拦腰抱住,瘦小的躯体里不知从哪里得来力气,竟让谭宗明觉得腰间被勒得厉害。
      “你额头还疼吗?”白术声音沉闷地发问。
      然而谭宗明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白术的关心:“我没事。”
      像是一句苛求半生的原谅,谭宗明有些无奈的三个字落在白术耳边却成了赦免,让她立时放开了谭宗明又抬起手来勾住他的脖颈,双脚轻轻踮起让自己能够凑到谭宗明身前咬住他的双唇。
      不是第一次被白术主动献吻,谭宗明甚至已经在短短的相处时间里对与白术接吻这件事极其熟悉,她的唇型与口腔里的味道总是能让他平稳的心跳出现波澜,是能够触摸每一根神经的诱惑。但眼下这一刻已经不再是他所心动的奶香味,因为白术直接用力地咬破了他的嘴唇,血腥味在白术近乎无理取闹的纠缠下徘徊于两人唇舌之间。
      更加出乎谭宗明意料的,是白术好像不知何时就掌握了客厅的摆设位置,竟然毫无障碍地一步步就将他推倒在了沙发上。
      白术的呼吸全然失去了节奏,根本不再像平时那只困意满满的那只树懒。
      一种不知名的害怕从谭宗明心头滑过,他当机立断地搂过白术的腰肢,用力一翻身就把白术压在了自己身下,他原想要俯身舔干净白术唇瓣上留下的血渍,可是动作才过半他就看见白术因为他的反攻而露出了慌张的神情,一直沉默的双眸霎时间变得湿润,换来一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
      轻轻叹了一口气,谭宗明不知道应该为白术这反应松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阿术……”
      “谭宗明,你这个王八蛋。”白术的一句话又把谭宗明给逗笑了。
      “神经病。”听见谭宗明的笑声后,白术开始变本加厉。
      “阿术,”重新拾起白术的双手在掌间,谭宗明因为白术这两声咒骂而心软,“以后有我在的时候不要怕。”
      从指间到掌心都是冰凉,白术觉得自己只有心房口那一根动脉里还存留着一丝温度。
      “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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