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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凉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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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到出题之人是她,但亲眼见到她时,又是一番感慨。我与她······未免太过有缘了些!
卫熙和对面坐的,应就是她三哥。而正中的老者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柳老先生。此番穿着打扮,实令我有些吃惊,他身着粗布麻衣,很显然的农人打扮,并没有清高,难亲近之感。虽是耄耋之年,仍见浑身文雅气度,笑容温和,让人倍感亲切。
二舅见了柳老先生也不客气,早已坐上了凉亭软席,抢了他一杯酒来,兀自品尝一口,而后神色一展:“哦?竟是九月金桂酿的桂花酒?”
柳老先生笑道:“你倒是猜得准,今日带来的这两小娃娃又是谁家的?”
二舅抬手一指道:“自然是我家的,且与你还颇有渊源。”
柳先生捋了捋胡须,点头道:“想是荣升家的殊萱,与大郎家的平鹿了。”
我向柳先生作礼道:“家父承师于尊老,十载师恩再难报答,殊萱与平鹿回乡特来拜见。”
平儿也拱手作揖道:“师爷爷如何猜出来的?我父亲也回了余杭,今日先遣我来拜见,改日再亲自登门。”
柳先生点点头笑道:“方才熙和不是说过了,殊萱,山下那第三联你可答上了?来,过来坐。”
二舅嗤道:“我家的小侄女如何还答上来。”又转向卫熙和道:“熙和?便是你出的那三联?你认识我家萱儿?”
卫熙和眉眼含笑道:“我料她是能答上的,便出了那三联,二爷觉得如何?”
二舅哈哈一笑:“有意思,你还晓得我?”
卫熙和道:“二爷的名声自然是知道的,昨日兄长还与我说起过。”
我走至软席上,门童端来酒杯,为我与平儿倒上。
柳先生笑道:“看来你们都已认识了······”又指了指右侧的青年道:“这是庆云,便是熙和的兄长,也是我的门生,按理来说应当大你们一辈。不过俱是年轻人,也不必计较辈分了。”
卫庆云亦是颔首温和道:“殊萱姑娘,平鹿小弟,有礼了。”举手投足很是谦逊,温文尔雅,不见王孙贵族的浮华气质。
我与平儿自然不会落了礼数,颔首见好。不过,我知不好称呼便含笑点头,平儿却是笑称了声:“沈兄长,有礼了。”
卫庆云疑惑地笑:“沈兄长?”
卫熙和面不改色给卫庆云斟酒,将酒杯塞到他手里,平淡道:“三哥,喝酒。”
卫庆云暗笑一声,颇有深意的看了卫熙和一眼,似是明了,也没拆穿她,只就着手中被塞的酒杯一饮而尽。
平儿见着一幕大约是觉得奇怪,看了我一眼,低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
柳先生与二舅两人自是将这一幕看见眼里,可也并未多说什么,这一众人中,大约也只平儿不知情了。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我是知道的,若是瞒着他,指不定又会埋怨我。可一想到方才他怪我不告诉他他沈姐姐住哪里,我便也觉得极为坦荡。
我道:“没错。”
平儿狐疑地瞧着我,许是又不信我了。想起方才那茬,又问卫熙和道:“沈姐姐,你可告诉我我姐姐你在此处?”
卫熙和看我一眼,眼中含笑,又回答平儿的问题,“嗯······没有啊,怎么了?”
“你昨日不是说我姐姐知道你住处吗?”
卫熙和很是无辜:“我是说你要是找我,可以找你姐姐,便可顺带捎上你。我想她是要上燕云台的,不过她大概不知道我在这里。”
“可你如何知道我姐姐也上燕云台的?”
卫熙和笑:“这很难猜吗?”
平儿很是乖巧地向我认错,“姐,我错了。”
我兀自饮了口酒,不动声色道:“你就不怕你沈姐姐忽悠你?”
平儿摇头:“姐,沈姐姐方才已经说了,我信你。”
原是只觉得我忽悠他,对他那沈姐姐信得很,她一说便信了。我心中愈发觉得坦然,对他笑道:“嗯,知错就好。”
我心中好笑,正感受到斜处投来的目光,却是卫熙和的三哥。卫庆云瞧着我,似在研究一样好玩的什物。
我正待开口,便又见卫熙和再给她三哥斟满一杯,不由分说地塞过去。
凉亭之中许是各怀心思,待门童端来笔墨纸砚时,柳先生才道:“殊萱,你写下山下的三联下联我看看。”
师爷爷既已说了,我自然提笔,在软席之上铺开纸墨,写下三联。
三联写完,柳先生笑捋着胡须点头道:“字写得好,联也对得好,倒是很有你父亲的风骨。由其是这第三联,你且解释与我听听?”
我道:“不敢与父亲相提。”便也细细解释。
柳先生摇头笑叹道:“文人骚客不胜数,后人犹比今人啊,哈哈哈。这第三联便是我也得思虑半饷。你以轻化重以简化繁,文字看似简单,却对得极为巧妙,与这上联很是相称。”
卫庆云也点头赞道:“确是啊,说来惭愧,熙和出这第三联,我尚且还未考虑出答案来,殊萱此等文采在我燕云台已足以算得上一等才了。”
我推辞几句,又听得柳先生道:“十一月初九那日正是大雪,为庆丰年,官府下发文书举行夜会,请各方文人去西湖凑热闹。届时西湖之上也会有个诗会,我门下学生皆会到场,殊萱你也来吧。”
我对江南的文人早已敬仰,自然不会推辞这大好机会,自然答应。
二舅听着话却哼道:“老东西,竟来与我郭府抢人了,我家小侄女可是郭府的人,你少来拉她入你一派。”
柳先生哈哈笑道:“倒是如此。”
听得这话,便有些不知,二舅说道每年余杭都有诗会,各方人士以郭府与燕云台的后人最为引人瞩目,最后拔得头筹的不是郭府,便是燕云台。早些年,这头筹因着二舅,每年都收归郭府门下。后来二舅高处不胜寒,不再参加,这头筹便又常年被燕云台占住。
二舅的意思是,我是郭府的人,届时对上燕云台的人,千万别留手,把咱们郭府的头筹拿回来。
今日正是十月二十八,距诗会尚有十余日,届时四方文人定不会少,我暗自期待。
这话揭过,又应了柳先生所言,合着燕云台的规矩,由入门之人,也就是我题下新联。
我题下三联:
第一联乃是回文联:燕出云台出云燕。
顺可读作:燕出云台,出云燕。逆可读作:燕云出台,云出燕。前者以“燕”为主角,后者以“燕云台”为主角。
第二联以今日之感写作:会余杭绝顶秋后凉亭茶酒伴。
此联两处矛盾,一为地处平原的余杭绝顶,二为秋后凉亭。
前两联也并非太难,稍作思考便可解得。
第三联,我懒得作想,便借了卫熙和的四君子之感。
题道:阴阳相生黑白相绕两极纠缠招招险。
横批作:围棋。
前十二字可为太极,再加三字便成了围棋。下联自然也得对十二字他物,再以三字将“围棋”填进去。
这联是我出的,由我来看,倒是说不上有多难,但要说简单却着实不简单。
三联一出,卫熙和先是一笑。
柳先生见她笑容,便问她道:“,方才殊萱解了你第三联,她这第三联你可接得上来。”
卫熙和朝凉亭之下的余杭城看去,只思虑半饷,便脱口而出了一个字:“先······”可又不知为何忽然敛了神色,怅然一笑,低沉道:“我答不上来。”
我自见她起,每次看她无不是带了盈盈笑意,如翠儿所说的一样,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也见过她对那位王维德王官员的冰冷讨厌,或喜或怒皆是见过,但却还没见过她这怅然若失的模样。
卫庆云笑她道:“答不上来也不必垂头丧气啊,三哥亦是答不上来。”
卫熙和提起酒壶,却并不给卫庆云添酒了,只自斟自酌,而后嘴角浮现一抹淡笑:“殊萱,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你要这般看着我?”
我低咳一声,找了个理由:“明日······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卫熙和看着我,点头:“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