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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骤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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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金秋,郊外已积了厚厚一层枯叶。马车碾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宁静清晨显得分外鲜明。
撩帘朝外望去,雾气已经渐渐散开来,阳光投下,气温慢慢变得暖和起来。车外的少年打马过来,笑道:“萱姐姐,怎么了?”
“无事,随便看看。”
平儿又道:“现在已经巳时了,爹说到了前面十里亭的驿站稍作休息,萱姐姐若是觉得闲,暂且先忍耐一会儿吧,到了驿站,我去找找看有什么东西给姐姐解闷儿的。”
我笑道:“确实是挺闲的,这一路下江南总得走上大半个月,倒是带了一两本书,车上空闲,却颠得慌,看不进去。马上滋味如何?”
平儿一奇,笑道:“自然没马车舒适,却好在自在,萱姐姐要试试吗?”
“我倒是想,可惜不会,勉强上手只怕会耽误行程,还是算了。”
平儿道:“骑马上路不是什么难事,得空了,我教你。”
“行。”
此行南下,今日一早便出发了。一行九人,舅舅与平儿,一位舅舅的下属,四名护卫,另外还有我与翠儿。队伍算不上大,此次圣上钦点舅舅下江浙,是体察民情去的。近年江浙收成不错,国库充盈,为显圣恩,故此派了户部下察。
二来,今年正是卫梁建国百年,不止是江浙,沿岸诸省,甚至西北西南,也都有钦差派遣,以彰显皇威。而为百年建国,不止是派遣钦差,据闻年末宫中也会大摆筵席,与民同乐,以示普天同庆。
所以,此次托了圣命的福,回余杭老家,其实也是顺道而已。
在车中坐了半日,终于到了十里亭驿站,驿站早知户部尚书将至,已备好了菜肴。一行人在此休息片刻,便再次出发。
平儿上马抱怨道:“亏也是官家驿站,除了吃住竟什么也没有,呵,那位安孝王殿下还真是够节俭,只是都节俭在外官身上了,也没见平日他府邸减了多少用度!”
舅舅的下属萧大人笑道:“这倒是,那位二殿下近年过得确实也风流,平日便常听见他夜夜笙箫的传言,与那位鼎鼎大名的安平公主倒是有得一比。不过安平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了,安孝王嘛,顾着圣上那边,表面功夫是做得足,私底下也不知道怎么风流呢。”
舅舅看了两人一眼,道:“这事说说在此也就过了,皇家的事莫要公然议论。”
舅舅发话,这话题自然揭过。
一行人再次上路。车外聊起了话题,说起江南风景,又或是文人雅士,我听得颇感兴趣,也觉得不那么乏味了。
撩帘到车门口,问几名侍卫可是江南人士。
才知道四人都是舅舅府上的人,再往前也是郭氏门上的人。郭氏也算是大家,先帝在世时,郭氏在朝者并不在少数,而今的大多转文了,为官的并不多。
四人都是郭姓,名分别为仁义礼智,很好记。
这厢攀谈上,四名侍卫也是热络起来,“说起来小小姐出生时,属下跟着大人还有幸见了呢,没想到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是啊,当年小姐生育可真算得上是咱们郭氏一门的大事了,大家都说小小姐是上仙托胎,如今一看果真像极了!”
我道:“哪有义叔说得那么玄乎,我既不会玄门法术,也不会治病救人,哪里就是神仙托胎了?这虚段子幼时说说也就罢了,您现下拿来拐着弯儿夸我,我倒不知该如何接了。”
几人皆是笑起来,萧大人接道:“早就听过陈太傅家小姐的名声,如今一见更胜传言,却比听说的多了几分灵气,又比神仙多了几分人间气,哈哈哈,真是妙哉妙哉。”
舅舅瞪了眼萧大人,“吾家儿女还用得着你来评论,你若把这评头论足的工夫用于公事上,现下也不会只是一个郎中了!”
萧大人被舅舅不冷不淡地一斥,稍作尴尬地咳嗽两声,“咳咳,大人这话说的······我也不过就赞了句,怎么······”
舅舅不置可否,也不理他。
平儿悄声笑道:“这位萧大人倒是真有本事,却喜欢对人做一番点评,只是点评也是够犀利的,好的说坏的也说,许多朝官都没逃得了萧大人这张嘴,因此可没少得罪人。我爹瞧上他的本事,却也受不了他这性格。”
我闻言也是微笑作罢,并未说什么。
之后几日都是在路上度过,听了四位侍卫介绍,也勉强对余杭老家了解了一些。又说到了江南风景,四人也是怀念,虽别了多年,一处一处介绍起来却栩栩如生,翠儿听得心生向往,拉着我兴奋说了许多话。
京城到余杭路程遥远,按现在的速度,要走二十多日。
先前说得多了,几日过去,队伍反而沉默起来。
自进入山东地界,天气就不怎么好,这日天阴沉沉的。舅舅瞧着乌云沉重,大风突起,怕是马上就有雨了,距离下个驿站还有二十里,这时候下起雨来,可就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几人一合计,便打算从小路走,赶近路。
虽是小路,却并不算窄,附近的住户为赶时间,一般都是走的小路,也不必担心有匪人出没。
马车进入小路后,风愈发大了几分,就连车帘都被扬起,冷风直直地灌了进来。车外马匹也不耐烦地嘶吼一声。
“姐姐没事吧?”平儿担心道。
“我没事,还是赶紧赶路吧,看这样子,待会就是暴雨了,小路不比大路平坦,还是赶紧走的好。”
平儿点头道:“好,姐姐冷不冷,可否要我拿张毯子来。这妖风也真是大,刚才马匹都受惊了。”
我道:“无事的,你们骑马才更该小心才是。”说完又往外一瞧,刚巧雨点便砸了下来,雨势来得又大又猛,一点也不像是秋季的雨。
我对着前面道:“舅舅,已经下起雨来了,这雨势来得猛,再过一会儿雨下大了,就不好走了。这里又不平坦,下起雨来,车马陷进坑里就麻烦了。离驿站还有多久?”
舅舅回道:“可能还得要半个时辰呢,这雨来得确实突然,又来势凶猛。咱们看看路上有没有人家,先歇一会儿,等雨小了再走。不用担心,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舅舅说完,又吩咐信叔道:“阿信,你先走,去找找哪里能歇脚的。”
信叔得令,立时驾马去了。
说话这功夫,雨点便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地上很快被打湿,变得松软起来,马蹄行走也带起了泥浆。风携裹着雨水与湿气往马车里钻,车窗一块已经被雨打湿了,翠儿冷得发抖,“小姐,你不冷吗?”
我解下披风,替翠儿披上,道:“我不冷,你年岁小,你先披着。”
翠儿握着披风,不肯接。
我给她系好领口的结道:“我都替你系好结了,别转眼就给我解了。我着实不冷,你不用担心我。”
翠儿也不再推诿。
豆大的雨水敲着车顶,或是砸到地上,雨生嘈杂,车外骑马的几人披了斗篷,也免不了淋了个透彻。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就听见信叔回来了,说是没找到人家,不过前面不远的地方找到个破庙,虽是破旧,也勉强能避风雨。
舅舅一听,便下令道,先去破庙避雨。
队伍便又提了几分速度,在被淋得全湿前,勉强到了信叔口中的破庙。庙内的走廊下已有两匹马匹系在柱上,应是其他的避雨人,可进到庙内却并不见人。
果真是挺破旧的,庙子也不大,就一个大殿两个偏殿,好在屋顶瓦片完好,庙内虽然潮湿,勉强也能腾出一块干地。可惜庙中找不到生火的干柴,雨势下来好一阵,现在再出去寻怕也寻不到几支干柴了。
一行人正默默收整这行李,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一道男子声音道:“主子,像是又来了一批避雨的。”
另一道声音笑道:“看来倒霉遇上这场骤雨可不止是咱们,他们来得晚,怕是冻得不轻,你且送些柴火去给他们吧。”
“是。”
这声音听着······倒是有几分熟悉······
这厢舅舅也听见了外面有人说话,礼叔开门去看,我念着那声音,也走上前去。却见庭前一名女子撑伞而立。
旁边是一名青年人,两臂抱了满满的柴火,女子替他撑着伞,听见动静看过来时,略显错愕。
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她······那日花宴上遇上的那名女子,我记得应是叫做······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