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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槐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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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淮回到府中,发现屋里来了客人。
那人穿着黄色的长袍,整个人细瘦的像根竹竿,他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时不时地张望游移,忌惮颇多的模样。他的气质颇有些古怪,阴沉沉,透着丝诡异。
进去时,许融正和那人凑在一起,嘴唇翻飞,似乎语速极快。这几日不知为何,许融的面色很不好,眼圈浓重,脸颊上的肉都消瘦了下来。付淮寻思着找个机会好好照顾照顾他,也许是搬来不久,万事都没习惯吧!
许融很快注意到了门口的他,似乎没有准备,脸上挂着一副惊恐至极的表情。
付淮笑了笑,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打趣许融活像只惊弓之鸟。不会是心里还疑神疑鬼,以为屋子不干净吧……忽然又想起了昨夜那个似真似假的红影,脸色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许融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扯出一丝笑:“付哥,你可算回来了。这是张骥,我老家的朋友。”
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站了起来,行了个礼,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僵硬,像是脸颊两边的肌肉被扯住,看得付淮脸都酸了:“付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如今有幸得见,实在是张某人之福。”
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偏偏那笑慎得慌,他淡淡点了点头:“既然是小许的朋友,自然是我的客人。”
许融道:“付哥,我与张骥许久未见,张骥初到淮城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我便擅作主张请他到府里住下了。”
他内心不是很乐意,但也不想让许融为难,只点点头,“嗯,这是自然。”
许融将张骥安排在西厢房,房间只隔了几步远。自张骥住下后,许融隔三差五地跑去西厢房,两人在屋里头不知讲些什么,偶尔晚饭过后,两人还舍不得睡下,一副秉烛夜谈的架势。
付淮一看,不乐意了。
许融虽然不是黄花大闺女,但在他心里,他可是付淮认定的媳妇儿,好不容易把许融许军师从他那间破茅屋里劝过来,哪能眼瞅着他整天和一个古古怪怪的男人凑在一起?
一想,又懊恼了。当初怎么不加把劲儿,把人拐进自己的房里呢?虽然都在将军府,可府里这么大,想去见见他还得走好几步路。失算失算啊!
也许是他的脸色越来越臭了,许融终于瞧出他的不乐意了,中午的时候找上来,说:“付哥,这几日我一直与张骥往来,疏忽了你,你别生气。”
许融这么一说,他再臭着脸就显得小心眼,但不趁机犒劳犒劳自己,实在对不起这个天赐良机。于是,他板着脸不说话。
许融一瞅我这阵势,似乎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脸色有些踟蹰。不过很快,他就闭起眼,迅速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付淮笑眯眯地看向他,想着就这么一小下就想摆平他,也太容易了吧?
正想好好再逗逗他,却发现许融的反应很奇怪。他挂着羞恼的笑容,却不见往日里泛红的脸颊,反而透着股惨淡的白。
他一把摸上许融的额头,触手微凉:“生病了吗?”
许融推开他的手,说:“没事,只是这几天没睡好。”
付淮一听,道:“所以你少跟你那老家来的朋友聊太晚,就算真有那么多话要说,也不能耽误了休息呀。”
许融摇摇头:“你别看张骥面相不喜,便对他心生偏见。他这人,平日里就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听说造诣颇高。那种东西研究多了,便也沾染了些古怪,性情也与普通人不太一样。不过,那并不代表他心术不正。”
他一想:“那种东西?”
许融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副警惕戒备的模样,眼神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圈四周,此时是中午,太阳高高悬在天上,付淮却没来由地感受到一股细微的凉风从背后传来。
许融的脸愈发苍白,衬得两个眼圈又深又重,他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它一直就在这里。”
许融说的“它”是谁他不清楚。但他隐隐猜到许融这几天的反常是怎么回事了。他想宽慰宽慰他,许融却缩了缩脖子,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付淮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又是西厢房。
他觉得这事跟张骥脱不了干系。那人浑身都透着古怪,许融一天到晚和他待在一起,没事也有事了。
从这里望去,西厢房房门紧闭,连窗户都闭得死紧。我琢磨着,大热天的两大男人窝在里面也不嫌闷。不行,不能让许融再和那人搅和在一起了。
管他是不是老家来的朋友,在他府里拐他的人,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
西厢房前种着一棵老槐树,老槐树有些年月了,枝繁叶茂,在窗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伞盖,枝叶茂茂实实,将阳光遮掩住,在窗前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阴影处很暗,明明是夏季正午,照理说再大的树荫也不能形成这么暗的阴影,这扇窗户是西厢房最大的一扇,被挡住了日光,也不知房里会是怎样的情景。
忽然,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他眨了眨眼,隐隐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贴着窗户。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凉意从脚底心迅速窜遍全身,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弹。
那似乎是一个人影,虚虚实实的,风吹过时,人影还会漂浮不定地晃晃。它背对着付淮,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仿佛在往房里探看。
他一想不妙,许融和那个怪人就在房里。
刚想有所动作,眼睛又一花,那白影不见了。难不成真是最近累坏了,频频出现幻觉?
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然而,那口气还未送尽,就卡在了半道——那扇窗户纸上缓缓显出一张人脸,那人脸惨白异常,仿佛是纸糊的假面,它没有鼻子和嘴,只有两只白眼珠子挂在上面,直勾勾地朝付淮往来。
倒吸一口凉气!
那鬼东西发现他了!饶是身经百战,付淮还是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人脸随着他的后退逐渐从窗户纸上凸现出来,一双惨白的眼仁充满怨毒,仿佛想把人吸进去。
他连退数步,一不留神被地上的碎石绊了一跤,忙用手撑着。入手一片冰凉,黏腻腻没有一点温度。但他没有空往后细瞧,因为那鬼东西缓缓向他飘了过来。
不,正午时分,那么大的太阳,那东西竟然不畏阳光?
抬头看去,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一大片乌云,将原本明亮的太阳遮掩住,周围的光线早在他没留神间暗了许多。
他紧张地握紧拳头,不用照镜子就知道他额间的青筋在跳动。
那东西越靠越近,几乎都能看见它眼珠上的红色血丝了,鼻间一股浓郁的味道,又腥又膻,像是天热时暴晒一天的死猪肉。付淮不想坐以待毙,却发现那种全身无法动弹的状况又来了。眼见着那东西越来越近,却毫无办法。
他以为今天就要莫名其妙交待在这儿了。谁知,那东西离他只有三步之遥的距离时,生生地停了下来。他现在连眼皮都动不了了,只能仔仔细细分毫不差地近距离观摩它的长相。真是……怎一个丑字了得!
那东西原来是有鼻子嘴巴的,却好像被泼了硫酸似的,全糊在一起,他就想,怎么不连那两只眼睛一块儿糊住呢?
那两只惨白的眼珠子悠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它是在琢磨着从哪儿下手。
出乎意料的是,那东西晃了晃,白影一闪,消失了。
“呼呼呼……”他拼命地喘着气,感觉身体又能动弹了,软骨虾似的往后靠去。
付淮见过死人,更见过许多惨死的人,他们死状不一,多可怖的样子他都见过。但他们活着的时候斗不过付淮,死了……那便和死物无异,又何足为惧?可这东西又是什么?莫非世上真有恶鬼?
他抬头望天,乌云被风吹散,太阳露出了一角,周围的亮度慢慢上升。
心中的温度也随着这日光逐渐回升。他平复了心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这才发现先前用手撑着的是院子里的石凳,那石凳有些年头了,在光照下升腾出一种日照过盛而产生的白光。他瞅了它半晌,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摸了摸,入手一片滚烫。除了先前那一眨眼的功夫,太阳一直很大,石凳摆在院子中,晒了整整一个上午自然有些发烫。
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摇摇头,是那东西的缘故?
他又重新向西厢房望去,那扇阴影下的窗户已经打开了,张骥吊着一双眼,阴郁地朝他笑了笑。
这一笑,彻底把他的怒气引出来了。
他心中笃定张骥绝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跨步冲进了西厢房。
一进房门,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其实,将军府虽大,但除了主卧和大堂之类的地方,像客房这种可有可无的房间付淮向来很少去。张骥的住宿一应都是由许融安排的,他至今还未去西厢房拜访过他,所以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走进张骥的住处。
怎么说呢?这里充满了一种古古怪怪,令人汗毛倒立的感觉。
照理说房间格局的采光不错,可进去了却觉得比外面暗了许多,温度也降了。心想,这也没什么反常的,夏季屋内屋外的温度确实有些差距。进门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清越的铃声,发现门缝边用红线系满了小铃铛,颤动着发声。
许融坐在桌子边,手里翻看着一本书。张骥已经从窗户边回来,站在许融旁,意味不明地看着我。许融发觉我的到来,合上书,歪着脑袋:“付哥?你怎么来了?”
“哦,看你一整天窝在这儿,想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他一说完,就在心里呸了一声,怎么一到许融面前,说话腔调就变软了,他可是准备找张骥的茬!
想到这儿,他板着面孔,面色不善地指着墙壁上一堆黄纸:“张骥,我好心待你为客,你却在我府中捣鼓这些阴阳怪气的玩意儿,这是什么意思!”
许融站起身:“你这是干什么?张哥可是得道的高人,这些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儿!”
“小许!”他有些不满,许融这么直白地落他面子,让付淮心里更别扭了,“姓张的,你有什么解释?”
张骥的脸上依旧是那变幻莫名的脸色,丝毫未见动怒,他又一次扯起了古怪的笑容:“付将军,这些不过是张某的爱好罢了,平日里摆弄摆弄也没出什么大事。小许常说付将军不信鬼神,既然如此,将军又何必忌惮我的几张小破纸小铃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