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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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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过晚餐,大家一起走回教室的途中,王川趁舒展不注意时,偷偷拉过云边,小声对他说让他晚上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去楼梯转角处等他,他有很重要的话给云边说。
楼梯转角处是一间体育器械室,平时非常安静,几乎没有人去。自从上次在度假区打伤王川后,云边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跟王川聊聊。
奈何到了高二后,突然换了同桌,加之平时的课后时间都被舒展占全,吃饭时间又是四人一起也不适宜,在校确实找不到可以好好聊天的时间。所以云边特意两次在周末打电话给王川约他出来,可王川总是以正当理由婉言谢绝,后来母亲突然病发,使得云边周末也不敢外出,所以直到现在也没能实现。
因为云边发现自从舒展生日那晚后,王川整个人发生了特别大的转变,云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要化妆和穿奇奇怪怪的服装,他说只有在这种状态中他才觉得最自由自在,也才是真正的他,他很喜欢并享受这样的状态。
可是,自从那天舒展生日后,云边就发现王川开始慢慢改变了,首先,他摒弃了数年来一直秉持的化妆示人不化妆绝不会出门的原则,开始完全不施粉黛,衣服已穿的正正经经,不论款式和颜色,和一般人一模一样。
最为吃惊的是,他连说话和处事方式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不在像从前那样一天到晚说个不停,像是突然收敛了自己,不但说话慢条斯理,而且经常活前先微笑示人。处事也不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而是有自信有勇气了不少,手段明显高于从前不少,若是在武侠小说中,云边就要怀疑他是不是突然遇上世外高人,得其指点,所以神速转变。
对于他的这些转变,作为朋友,云边应该是为其欣慰的,可他就觉得此事很是古怪,至于古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最让云边不解的是,他越来越觉得王川的转变竟然像是以自己为标本,当云边发现他这个转变时,顿时感到阴森恐怖,如果自己的感觉没有错,那王川时时以自己为模范处处加以模仿,究竟是什么目的呢?这个疑问已经缠绕他很久了。正好今晚,顺势问个清楚。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云边如约来到楼梯转角,王川已经在那里等他了,等云边站到他面前时,借着月光才发现王川情绪明显低落,可能由于刚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的。
“到底发生什么了?”云边焦急开口。
“云边,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王川一张口便哭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云边关切的问。
“我向舒展告白了,在他生日那晚,可他直接拒绝了我。”王川越哭越伤心。
云边惊诧不已。告白了?生日那晚?这么说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却从来没听任何人说过。
“我感觉特别丢人,就没有告诉你,这几个月来,我没有一天安生过,只要一想起他拒绝我时那个样子,我就难受心疼。”王川看上去,伤心欲绝。
“他,怎么说的?”云边问。
“他说,他说,他不喜欢男的。”王川哭着说。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个原因,那谁都无可奈何,他总不能逼着舒展喜欢男的吧。
“他还说,他不喜欢看见我,整天涂脂抹粉的样子。”王川继续说道。
原来,他这些改变,都是为了取悦舒展,仅仅因为他一句话。
“所以,从那晚起,我就发誓我再也不化妆,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要改掉,你知道我第一天起床出门没化妆是什么感觉吗?我不敢出门,不得不出门的时候我都是带着一定大帽子,戴着一副大墨镜,没有化妆我不敢见人啊,太阳照在脸上,我都害怕太阳会不会烧伤我的皮肤,毕竟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我都是这样过的。”说及此事,王川泪流不止。
“既然他不喜欢男人,你为他做的再多,有什么用啊?”云边突然有点生气,不知道生气王川的痴情,还是生气舒展的无情。
“我知道啊,可是他不喜欢的我都会改,说不定哪天他就喜欢上我了呢,他喜欢的我都会努力做到,不,一定会做到。”
云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云边,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王川突然擦干眼泪,恢复常声。
“你说哪个?”云边答道。
“你说,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舒展,是吗?”王川突然提高声音说道。
“对,我是说过我这一生,不可能会和他在一起。”云边想起高一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好,我希望你再答应我一次,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和舒展在一起是吗?”
“你到底是怎么了?”云边觉得奇怪,王川怎么纠结于这个问题不放。
“云边,你知道的,我喜欢他,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这么喜欢一个人了,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所以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你会成为我情敌,所以我希望你答应我,你不会喜欢舒展,这一辈子都不会。”王川望着云边,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这时突然上课铃响了。
“我们先去上课吧,有什么话下节课再说,好吗?”云边转身,意欲回教室。
王川突然一把拽住他,力气大的让云边发疼。
“你只要答应我不和他在一起,我们马上就回去上课,好不好,好不好?”王川央求道。
云边从来没有上课迟到过,而现在已经迟到,他不愿再与王川纠缠下去,便说道“好,我不会跟他在一起。”说完尽力挣开王川,跑进教室。
而王川从上衣内袋掏出一支劣质录音笔,轻轻晃着,嘴角上扬,眼神狠厉,在惨白色月牙映照下,冷的瘆人。
云边刚回到座位,身后的舒展边传来一张字条:怎么迟到了?没事吧?云边直接回答:没事。
刚才时间紧急,他还没问他想了解的事情,不过,照刚才王川说的话,也是没必要问了。若是舒展喜欢男人,或喜欢自己,那么王川想要获得舒展的好感,模仿自己还说的过去,可是舒展不喜欢男人,那么这一切就都不成立,他这么做其实也正常,正常人一般不都是这种思维吗?或许是因为自己想的太过复杂?不过只要没事就好。
原来他早已跟舒展告白并被拒绝,想起王川刚才的话,云边对舒展竟也丛生起一丝埋怨。不知是该埋怨对王川的无情,还是该埋怨他对自己的隐瞒?或者是该埋怨他明明不喜欢男人却给自己种种暧昧以至于让自己差点就要相信他对自己有想法。哎,果然是想太多啊,这样不挺好吗,自己不一直最希望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会有点点的失落呢?
王川拿到云边的语音后,一直再想该怎么这个消息传送给舒展。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舒展对云边的态度,王川就感觉形势不妙,他承认云边长得好,学习好,教养好,什么都好,可是再怎么好他也是个男人啊,舒展看上去也绝对不像是会喜欢男人的人啊,尽管那时非常确定两人肯定不可能,他还是让云边说下一辈子不会和舒展在一起的话。
可是发展到后来的种种,倒不得不让他推翻之前的想法了,尤其是舒展生日那晚,舒展绝对是要亲吻云边的。之后更是对其各种不同于他人的关怀和照顾。
尽管目前为止,两人没有互相表明心意,也不能代表他们对彼此就没有朋友之外的情感。感情的事谁能说的清,自己能喜欢男的,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所以趁着目前一切还未萌娃,就先断了他们对彼此的念想。
自己那么爱舒展,为了他什么不能做的,不愿意做的,都做了,而云边做了什么,他凭什么跟自己争?有哪点值得跟自己争?就凭对舒展的心意,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像我一样,所以,即便最后他不属于我,也不能属于任何人,更不能属于云边。
思来想去,王川也没想到一个好主意,他自暴自弃的想,要不在表白一次吧,看看自己特意为他进行的改变能不能得到一点他的注意,就算再次被拒,也没关系,反正这次的目的是传递出这个信息。越想越觉得可行,王川决定明天私下找舒展再告白一次。
第二天晚自习下课,趁云边出去的时候,王川来到舒展面前,他知道要约舒展出去,得想法子。
“舒展,打扰你了,我有点事想给你说。”王川笑着开口。
“什么事?”舒展冷淡开口。
“关于云边的,让别人听见不好,咱们出去说。”王川上前一步,小声说道,然后转身出去,确信舒展定会跟来。
果然,王川站在楼梯转角,看见舒展正走过来。
“什么事?”舒展开口。
“果然还是用云边做托辞你才会出来。”王川笑着说。
“什么事?”舒展脸色变冷,重重说道。
“舒展,你觉得我这几个月的变化如何,有没有达到你的要求?”王川问。
舒展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云边一点也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王川突然喊了出来,好在这里没人。
舒展猛然停住,然后慢慢转过身,眼神已似一把刀子一般刻着王川。王川被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吓住,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你再说一遍。”舒展慢慢开口,却是让人寒意心生。
“舒展,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可以喜欢我吗?”王川哭了,不知是吓到,还是委屈。
“不喜欢,我要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舒展已走到他面前,双手攥的咔咔直响。
王川吓傻了,抖抖索索从怀里颤巍巍拿出录音笔,按下了开关。你说,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舒展,是吗?对,我是说过我这一生,不可能会和他在一起。
王川直放给舒展听这两句,当然,这两句,已足够致舒展于死地。
舒展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身体和表情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完全没变。然后,他走向王川,就在王川以为他要出手揍爆自己时,却见舒展只是狠狠拽过录音笔,极其嫌恶又愤怒地紧紧盯了十几秒,然后暴躁地用力往墙上甩去,顿时四分五裂。
舒展望着一地残骸,突然不可闻的苦笑一下,大步离开。
刚走进班门口,正有两个男同学在打闹着玩,其中一个被推得重心不稳向后倒去,正好撞到了一脸黑沉阴狠的舒展身上,舒展眼角冷凛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一手,一把就把那个同学提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朝门上扔去。嘭的一声,门被大力震得朝墙壁碰去,立马掉了一层白灰,然后又被反弹回来,挤压到刚刚滑倒下来的同学身上,那位同学已疼得大声喊叫,冷汗直冒。
同学们纷纷围了上去,都瞪着正若无其事走向座位的舒展。没人敢言。最后几个同学只好一起抬着他去了校医室。
云边也被这一幕吓住了。直到那位同学被抬了出去,才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望着舒展。
尽管他知道舒展一向冷酷狠厉,但这么久以来却也没有见过他殴打别人。今天是怎么了?云边望向舒展,舒展也正瞪着云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凌厉,狠辣和血腥。
云边尽管也被吓到,还是冷静下来,轻轻地,试探着开口“你,没事吧?”
这时,云边见舒展的双手已经握攥成拳,眼睛怒火中烧,云边当时的感觉就是他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揍自己了。尽管也有些害怕,他还是让自己显得平静,对着他的眼睛一直叫舒展,舒展。
一会,他的拳头松开,瞅了云边一眼,就站起来离开了。就那一眼,成为了云边后半生的噩梦,每每想起,都心生寒意,牙齿打颤,不受控制。那是一种对你完全失望透顶,好似自己在你身上花费的所有精力和时间都是打了水漂,不过现在已经我已经觉醒,从此视你为粪土。而且现在想起之前对你种种种种的好,真是让我恶心呕吐,恶心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样恶心的人。
这是云边近十六年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别人眼中是这样让人作呕。
这时吴痕来到他身边,只是安慰的轻轻摆了他肩膀,示意他不要害怕。他身体发冷,愣呆了很久回身看见吴痕时,突然难过心疼的想哭。怎么会这样。
舒展走了就没在回来。晚上云边回到家后打他电话也一直处于未接通状态。云边突然发慌无措起来,已经顾不得再想舒展今晚对自己的态度,他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好不好,他那个状态跑出去,云边很是担心他会出事。
十一月的秋天,深夜突然下起了大雨,使本来就凉意袭来的夜晚更加寒凉难抵。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可舒展的电话仍然不通。时间越久,云边的焦虑不安越深,他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只得隔一小段时间,拨一次电话,尽管一直杳无音信。
一点半了,一点四十了,两点二十了,再打一次,不知是否精诚所至,这一次竟然通了,云边的手开始颤抖,呼吸不稳起来,心脏也跳的厉害,就在云边要挂断继续拨打时,舒展疲惫沙哑的声音传来,云边当场就不知说什么了,脑中一片空白,才几个小时没见,他声音怎么就沙哑成这样了?是受风寒了吗?感冒了吗?哭了吗?还是其他?
舒展的声音继续传来,他说我在你楼下。我在你楼下。我在你楼下。我在你楼下。云边脑中不停重复着这句话,让他忘了思考,忘了行动,忘了接下来该做什么,突然,他也不走到窗边看一眼,睡衣也不换,伞也不拿,就这么直接冲进电梯里,啪啪啪地按下降键,怎么今天这么慢,怎么才到二楼,终于到了,他一头冲出来。
就见蒙蒙细雨中,舒展正站在车边,他的衣服和头发全都湿透了,黏黏的贴在身上,隔的太远云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他一定在发抖打颤。云边什么也顾不上了,快速冲进雨幕,又迅猛刹住,停在离舒展不到30公分的距离,深深的望着舒展。
他满身酒味,眼睛发红发肿,不知是雨刷的还是泪流的,鼻子不停抽着,应该是着了寒,嘴唇冻的发紫,牙果然在打颤,好像连胡须也突然冒了出来,裤子下摆沾了不少泥沙,白色篮球鞋更是看不见底色,几个小时不见,感觉老了几岁。
两人就这么冷雨中站着,深深对望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突然,舒展长臂一伸,就把云边紧紧压在了怀里,另一只手也交缠上来,一下一下的用力,一层一层的紧圈,直到两人之间的空隙连雨水也落不下去,尽管之前也被他抱过几次,但云边明显的感受到,这一次比前几次不知紧密和承压多少倍,他甚至感受到骨骼发出的清脆声响。云边也伸出双臂,抱紧了舒展。
突然,云边好像听到舒展压抑的哭声,小声的,细碎的,如小动物的呜咽,断断续续,但很快被雨声盖过。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脸上,以及紧紧抱着的胸膛上,泛起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