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百姓（残篇）》断想

5、撩烟

　　立彩的早膳是曾川给送来的，立彩吃，曾川就看着她吃，眼里藏了几分不耐烦。所幸立彩不愿去直视曾川那张“有伤风化”的脸，于是也就没看见曾川眼里的不耐烦。立彩吃完了擦擦嘴，伸了个懒腰便又钻书房里去了。
　　曾川收拾了碗筷，急忙赶着离开。路过书房的窗口时，无意间瞥进去，却瞥见那梁上悬挂着一张白纸，那白纸上大写着两句话：考中举人！迎娶红鸢！
　　曾川挑眉，他原以为这江立彩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纨绔子弟，没想到竟还是个有着“远大志向”的纨绔子弟……
　　这算是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吗？

　　曾川给立彩送过早膳之后，在怀里揣着一个小布袋子就离开了江家，往城西边的一家陈记当铺走去。
　　这当铺门面简陋，只门前挂着的一幅对联还算看得过去，却见那对联上写道：攘攘熙熙有无相济；生生息息你我均安。
　　此时当铺内冷冷清清，竟是一个客人也无。曾川进了当铺却并不典当东西，他取出了怀里揣着的那一个小布袋子交给当铺的伙计，从那袋子里倒出来的却是一袋子碎银。
　　当铺的伙计熟门熟路地收了那一袋子碎银，又掂了掂重量，完了冲他嘻嘻一笑，“小子，这才只够入伙的钱呢。”
　　曾川面色不变，说道：“你只把令牌给我便是，啰嗦这么多。剩下的钱自是不用你费心。”
　　“哪有什么令？那都是唬你呢，你小子还当真了……”
　　曾川手背上青筋暴起，瞠目欲裂，却见那当铺的伙计一只手搭在柜台上支棱着头，眼珠子向上溜来溜去不知又说了句什么，曾川便按捺下来，抬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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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一头立彩一边看书一边不停地打呵欠，窗外正是阳光大好，微风熏人醉。立彩一手拿着书，一手支着头，险些便要睡过去，却忽闻门外一声喝骂。原是烟儿路过此地，见到易山不在书房里陪着小姐念书，反倒坐在这门槛上打盹，便忍不住斥了她几句，易山自是伶俐地认错讨饶。
　　书房里的立彩猛地醒转过来，认出了门外那是烟儿的声音。她眯了眯眼，脑子里灵光一闪，何不向烟儿打听打听红鸢的消息呢？
　　立彩行动如风，及时拦截了烟儿的去路，一只手扶着旁边的一根红木柱子，立彩将烟儿围在了自己和柱子之间，低头对烟儿勾唇一笑……
　　“烟儿今天穿的真漂亮啊，脸上是涂的什么粉？怎么就能显得这么水灵灵的？”开口先是这种男孩都爱听的漂亮话。
　　岂料烟儿却并不中套，他面色丝毫不变，只敷衍道：“小姐您看错了，烟儿每天都穿的这身衣裳，脸上擦的梨花粉，小姐若是想要，烟儿可以替您跑跑腿。”
　　嘁，她要那粉作甚？这烟儿可真是越来越难撩了……
　　立彩也不去接她梨花粉的话头，转而说些暧昧不清的话：“我怎么觉得烟儿今天跟以往都不太一样了？害我都没有胃口想着吃饭了……”
　　“烟儿最近是不是很忙？”最后一手撩起烟儿垂落在一侧的发丝，立彩轻声喃语道出真正的话引……
　　“很忙，老太太还在等着奴才呢，所以小姐您还是认真念书吧，不用在奴才我身上费脑筋了，无可奉告，恕不奉陪。”那烟儿说着就走了。
　　立彩恨得直咬牙，难道自己的魅力最近下跌了？怎么这小子从头到尾脸色一成不变的，就算看穿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好歹也要红下脸吧？喂！！
　　易山在一旁看得捂嘴直笑，立彩气闷，一脚踹在她屁股上把易山踹了个踉跄。那易山忙收敛了，跟在立彩身后进了书房，殷勤奉承道：“主子不用着急，等主子您成为了举人大老爷，那大把的美人还不是自动送上门来？到时候可就是享福喽……”
　　立彩瞪了她一眼，“说得好听，有本事你替我去考啊！”
　　“嘿嘿嘿，这不是没本事才指望着您吗？等您扬名立万了，小的们也都跟着沾光啊……”
　　立彩听了这话心里倒也受用，她坐下来两脚一抬往书桌上一搁，易山便狗腿地跑上去帮她捶腿，立彩闭眼大叹一声，嗟呀呀哼起了曲儿来，哼的却是那等佳人春\梦的艳曲。

　　正哼着曲舒适惬意的时候，立彩又想起了在那西街新开的一家食肆里卖的芙蓉卷，一时嘴馋起来，便叫易山去买。却看那易山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时却又折返回来，只问道：“主子，这……买东西的银子呢？”
　　立彩纳闷了，“你到账房里去支啊！”
　　这易山于是满脸的欲言又止，只道是：“不行啊，主子……这……这当家的他不愿意……”
　　立彩两脚一抬给放到了地上，挑眉看易山，很是不能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弥灿弟这是整什么呢？怎么不能就去账房里支银子了？”
　　“这个……说是以后这个……个人的消费不能再用公家的银钱，得用您自个的月钱。”
　　“月钱？我月钱才二两呢，哪够用啊！”
　　“主子您别急啊，这个当家的吧……他换人了……就是您，您夫君定的……”
　　立彩一蹦三尺高，“什么！！！”

　　江家主院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屋子里焚着香，立彩进去时老太太正躺在榻上看经。立彩跪坐到老太太身边，低头闷声不语。老太太浑黄的眼睛仍看着经书，见立彩来了也并不理会，立彩克制不住自己质问道：“他才来我们家几天？您怎么能这么做！”
　　“我怎么了？什么不能这么做？”
　　“您……您怎么能把账簿交给一个外人！”
　　江老太太闻言放下了经书， “小川他在你眼里是外人吗？”
　　立彩噎了一下，没作声，却是默认了。江老太太不禁叹了口气，重又拿起经书来看，一边说道：“彩啊，这个家需要一个顶梁柱，但是你怎么就长不大呢？”
　　立彩辩驳道：“祖母，我已经十九岁了！我可以支撑起江家！”
　　“你知道什么叫做担当吗？你明白什么叫做责任吗？”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是您一直拿我当孩子！”立彩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眼里含着愤懑，眉间隐着不甘。
　　“这人啊，越老就越没劲，年轻时候的那一股子气性全都被吞噬得干净……彩儿，这世上唯有你我最放心不下，你实话跟祖母说，祖母让你娶川儿，你怨过吗？”
　　立彩虽没说话但也并没否认，江老太太见她这样却露出了满脸的疲态，叹了口气这才说道：“你若是有担当，便做出一件大事来给祖母看……”江老太太说罢冲立彩挥了挥手，起身向屋内走去。而立彩听了老太太这话，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有愤怒更有不被认可的委屈，也转身走了。
　　徒留下江老太太独自呢喃道：“我多希望你永远是个孩子……”

　　立彩回到书房，心内烦躁，她搞不懂祖母为什么要对那个曾川这么好？难道还怕自己会休了曾川不成？其实她从来也就没想过能娶红鸢当她的正夫，在她看来以红鸢的身份能当个妾室就已经是顶天了，所以你看她也没有百般设法去挑剔曾川不是？她知道婚姻跟爱情从来都是两回事……
　　她是个孝顺的，她祖母在她心里可以说是第一位，你看她祖母要她娶曾川她就娶了，她祖母要她考举人她就去考，可是再怎么样看重祖母，她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