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父》炎珞

38、帝威

　　第三十七章帝威

　　萧选看着萧景琰往一旁歪去的时候，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上辈子那个端端正正的跪在朝堂上的萧景琰。
　　那时候他也踹过他一脚，只是踹的人毫不在意，被踹的人也满脸漠然。
　　而下一瞬，他看见萧景琰狠狠的磕在一旁的石阶上，因着自己脚下的力道而使手肘和石阶相互磕碰，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显然是摔的不轻。
　　萧选知道自己这一脚有些重了。
　　他如今的身体还算健朗，就连过去荒废的那身功夫也在这些年里捡回了许多。
　　而萧景琰，这个被他如珠似宝的仔细养大的萧景琰，并不是上辈子那个经历了苦寒之地的磋磨，而立之年仍是郡王之身的萧景琰。
　　他年轻而蓬勃，同时也脆弱而易折。
　　这夹带雷霆之怒的一脚狠踹，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一个成年男子受伤，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让从不会在萧选面前以内力护体的萧景琰受伤。

　　“起来！给朕把话说清楚。”
　　那声闷响让萧选唤回了一些冷静，也压住了几分心头火气。
　　他震怒于萧景琰和林殊的关系，也惊诧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死死生生的两辈子，萧选自认看遍了许多人情，却到底不曾想过，他的儿子和林燮的儿子，会生出这样的纠葛。
　　萧选让自己从一个震怒的父亲换回了帝王的身份，然后紧皱着眉头看着萧景琰歪倒在地的样子。
　　垂在身侧的小臂轻弹了片刻，像是有些忍不住要去扶他，却到底生硬的变为一个拂袖转身离去，直走到了那小院正中的石凳旁坐下。

　　“什么时候开始的。”
　　萧选看着从房内奔到萧景琰身边的林殊，默许了他扶起萧景琰，跟在自己身后一起走到了院子里头。
　　坐拥三宫六院的天子绝非不通情爱之人，自然早早的就从那房中一场隐晦情事中听出了萧景琰和林殊之间并没有什么强迫与不愿的情形。
　　更何况在萧选心中，他虽然不喜萧景琰和男人牵扯上什么情感上的纠葛，却也并不认为在这大梁，会有什么人能在这等事上强迫得了萧景琰。
　　无论权势、亦或是其他。
　　他亲手教养大的孩子，若非是自己愿意，又怎么可能由得他人如此轻浮。
　　思前想后，也唯有林殊巧言令舌，将人哄骗了这样一个猜测。

　　“景琰！”
　　林殊起先并没有发现屋外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直到他听到萧景琰抖着声音唤了一声“父皇”和萧选带着怒气的一句“跪下”。
　　即便身上的伤还没有大好，他的动作却依旧利索的很，几乎只费了一息时间，便已经跑到了屋外，直直的往萧景琰身旁蹿去。
　　待萧景琰被踹倒在地上，更忍不出发出了一声惊呼，扑到他身边就要去瞧那胳膊上的情况。
　　只听那声音磕的那样响，定然是要摔伤手肘，磨坏胳膊了。
　　“我没事，你快起来。”
　　萧景琰小声的回了一句，然后顺着林殊搀扶的力道站直了身子，一齐站到了萧选的身边。
　　“父皇。”
　　他有些期期艾艾的张了嘴，看着萧选沉如墨色的面孔，却又有些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直到萧选终于把目光从他的脸上慢慢的移到林殊的身上，目光森然的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问题问的隐晦，却也问的叫人心知肚明。
　　萧选想不通萧景琰和林殊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的关系，也猜不出这样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多久。
　　这辈子的萧景琰未及弱冠便封了亲王，待人处世颇有美名在外，天家贵胄、容姿不凡，历来都是那些官家小姐们眼巴巴的瞅着的人物。
　　而林殊是长公主的独子，赤焰军的少帅，京中一时无二的少年英雄，身份贵重、风采卓然，自他少年起就被笑称是金陵城中最明亮的少年郎。
　　他们这样的人，身边并不会缺少女子的倾慕，却如何成了这样的关系？
　　萧选猜不透，便不得不问。
　　“我——”
　　“我——”
　　站着的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而后对视一眼，又同时收了声。
　　“父皇，我和小殊，并非是一时胡闹。”
　　最后却是由两人中并不善于辞令的那一个开了口。他拉了林殊的手向前迈了一步，再一次端端正正的跪在了萧选的膝前。

　　能说予萧选听的，无非是一场情不知所起便一往而深的故事。
　　只不过其中人物过于不凡，身份也过于不凡。
　　而无论是萧景琰还是林殊，都没有做出那种将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去为对方开解的小女儿姿态。
　　即便往日犯了错时，他们也会互相兜揽着责任，好叫对方少些责罚。
　　可唯独这情之一事，他们并不愿意。
　　爱便是爱了，就没有谁先谁后，谁对谁错之分。他们爱的坦坦荡荡，也爱的势均力敌，谁也不会比谁少上分毫。
　　若生便同生，若要罚，便也一起罚了。
　　同甘共苦，死生契阔，方为情之所钟。
　　更何况林殊原本就存了几分要将这份情意告知亲友的心思，只是还来不及让他再多思虑，也来不及等他做些铺陈，便如此突然的被萧选撞了个正着。
　　而萧景琰更在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来。
　　虽说是在如此难堪的情况下叫萧选撞破了两人之间的私情，却叫他到底不用再隐瞒至亲，也不用在面对父兄的关怀时心中忐忑。

　　“好一句一往而深，你就不怕这天下悠悠之口？”
　　萧选原本是气极了，也怒极了的。他对萧景琰和林殊都抱有太大的期待，更对萧景琰倾注了太多的关心。他甚至想过多年之后，等他们为萧林两家留了后人，便也让孩子也结为姻亲，叫萧林两家延续着这般的亲密无间。
　　“世间男子相恋并非仅我二人，更何况情之所钟，不能所以，我们并无愧天下，又何惧悠悠之口。”
　　“儿臣不怕天下人，唯独只怕伤了父兄和母亲的心，是以只求父皇责罚，不要气急伤身。”
　　“一个晓之大义，一个辩之以情，你们果然是会说话的。”
　　萧选并不曾因为林殊和萧景琰的话而缓了面色，只是扯着脸皮子冷笑了一声，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扫了几趟，直到想起林殊被林燮重罚这一茬事情。
　　才目光忽的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林燮也知道了？”
　　萧选的语气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微眯着眼睛看向林殊，突然便有了一份猜疑重重的模样。
　　“林帅并不知情，责罚小殊，是因为他罔顾圣旨。”
　　西山之事，早前与萧选说起两人之间的事情时便已经提了出来，如今便更没有继续相瞒的打算。
　　干脆老老实实的尽数认了个干净，只是不曾主动提及萧景睿的帮护和萧景禹的偏袒罢了。
　　“这事还有哪些人知道？”
　　“除了战英，便只有父皇。只是战英身为下属，并不敢对儿臣的私事有所干涉，还请父皇不要责罚战英。”
　　“你倒还有功夫替别人求情。”
　　萧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沉默了片刻，而后一拍桌面，起身向院外走了出去。
　　“高湛，把林殊送回林府，未得朕的许可，不许踏出林府半步。”
　　“至于靖王，就说靖王思念母亲，朕特许其入宫小住，就陪着静妃住在芷罗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