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父》炎珞

2、重生

　　第一章

　　萧选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许久，却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他能轻易的扭头看到床头摆着的一只香炉，那上面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金猊，四肢稳健，面目肃整，那张大张的狮嘴里正不断的吐出氤氲着冷梅香气的薄雾。

　　正是很多年前，他最为喜爱的一只香炉。

　　只因着它是宸妃亲自选的，便一直放在他的床头，直到挑选它的那人自刎身亡，才被收了下去，再也不曾见过。

　　萧选隐约料到这大抵便是那些怪志异闻中的神鬼之事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他临死前的梦迴，还是老天爷当真让他再重活了一世。

　　然而他不动，外面守着的人却不能不动。

　　好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一个躬着腰的人影便磨磨蹭蹭的靠近了些。

　　拢在床前的浅金色幔子被轻轻的拨开之后，一张远没有他印象中那么多褶子的面孔便缓缓的出现在了后面。

　　还算年轻的高湛见他睁着眼，便腆着笑容，冲着他轻声的唤了一句。

　　“陛下，该起身了。”

　　“什么时辰了？”

　　萧选不动声色的由着宫人侍弄，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打量起四周来。

　　“回陛下，才刚过寅时。”

　　这还是他的宫殿，还是他的龙床，却又似乎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副模样，而是要更加久远一些。

　　久远到他还正当壮年，久远到林燮还是林帅，萧景禹还称祁王。

　　“今个儿是宸妃娘娘的生辰，您昨还说要召林帅和晋阳公主入宫，一齐为娘娘过寿的。”

　　那边高湛轻声细语的回了不少的话，萧选却只在听得这句时愣了愣，沉下了眸子。

　　他当然是记得宸妃的这个生辰的，这是他替她过的少有的一次热闹生辰，不止林燮晋阳夫妻去了，那时还只在嫔位的静妃去了，后来便连太皇太后也亲自去了，给了不少的赏赐。

　　那是他第一次对萧景禹受人爱护的程度感到了惊诧，也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萧景琰长大了不少。

　　那时候景禹已经有了长女，小姑娘苹果似的的脸颊红润饱满，极为可人。

　　晋阳拉着乐瑶的手好不羡慕，直说林殊性子皮，十三四岁了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屋里连个暖床的丫头都不肯留着。乐瑶则拿手指轻点她手心，说景琰比小殊还要长上两岁，静儿都不曾着急，你又急些什么。

　　旁边的静嫔则捂着嘴浅笑，由着她们亲亲热热的互相打趣，目光却不曾从自己的儿子身上离开。

　　那时候他也曾借着话打量了一下萧景琰，才发现这个总被自己不自觉冷落的孩子已经在他不曾注意的时候长成了少年的模样。

　　身姿挺拔，眉目俊朗。

　　只是他一贯都是一副老实又不懂讨巧的样子，所以萧选对他的注意着实有限的很。

　　他的皇子太多，有景禹这样才智出众的，也有景宣那样天真活泼的，便是景桓，也会在他出现时乖乖巧巧的上来端茶问候，极有眼色。

　　唯独一个萧景琰，总是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边，不说话，不凑近，让他跟着皇兄做学问，他便老老实实的跟在景禹的后面，从来学不会在他出现的时候上来讨个巧，博个欢喜。便是偶尔被提起来，也总是沾着林殊的光，被连带着提上几句。

　　像跟木头似的，耿直顽固，没有一点儿小孩子的趣味。

　　也就只有太皇太后总是心系着几个孙儿，才对他也格外的好一些。

　　他那时候为什么从来不曾多注意过他呢？

　　萧选自己也想不明白。

　　到底是萧景琰从来都善于隐瞒，还是在那些被他冷落放逐的年岁里，便是这么一个耿直的像榆木疙瘩似的青年也终于有了别的心思。

　　“你去准备一下，过会去宸妃宫里设宴，把静……静嫔也接过去。”

　　他说不清，便想要再去亲眼看看。

　　好在这时间算起来，他仍能算是个好父亲。

　　还没有赤焰旧案，也没有七万冤魂，没有改头换面的梅长苏，没有含恨自刎的林乐瑶。

　　还够他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自己上辈子做过了一次算不得成功的帝王，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试试做一个不至于失败的父亲。

　　为帝为父，他用了两辈子，到底还在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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