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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与爱神同居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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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真洗漱回来,樊以声还撑着没睡,直到祁真关了灯躺好,他才把手机锁了屏。祁真也说不出自己是好气还是好笑,只能深深叹出一口气,气还没叹完,胸口突然横过来一条胳膊,执着地把他往一边带。
“干什么?”樊以声的胳膊揽着他不放,力气却没多少,估计是真困得不行了,祁真没挣扎,配合地侧了身贴近他。
樊以声含糊地哼了一声,脑袋动了动,凑在祁真脸上亲了一下。
“睡吧。”他的声音很轻,话音刚落,呼吸就变得平缓绵长。
城市的光学污染严重,大半夜里天也是泛着红光的,那点暗淡的光线透进窗,模糊地映出樊以声的轮廓来。祁真侧躺着不动,就着微弱的室外光看已经睡着的人。
黏黏糊糊的热恋期已经进行了大半个月,每一天都很美好,每一天又都让祁真觉得不真实。
樊以声和他年少时假想过的伴侣形象其实不那么相似,真实性格跟暗恋期祁真的脑补也不一样:就像那两个不同的企鹅号,樊以声在待人接物上态度区分得也很明显,热情也好,体贴也好,都是对内的,而对低于“朋友”这条线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维持基本的礼貌而已。
这样的反差说起来应该是会让另一半放心的,习惯了给自己泼冷水的祁真却经常会觉得不安。
六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六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祁真已经印象模糊,但参加毕业展的作品是什么,他记得很清楚。
那是幅和他现在风格完全相反的画,没有清透明快的水彩颜色,也不是让他小有名声的童画题材。晦涩、压抑的铅笔在纸上涂出拥挤的高楼和街道,影影绰绰的行人填塞在画面正中——一张满得快要挤出镜框的画,上面贴的画名却是《空城》。
樊以声拍下过这张画,还把照片存在了电脑里。六年前的手机拍照像素还不够高,祁真在他电脑上看到时,噪点模糊了很多细节,但整体的压抑感依旧分明。
特别负能量的一张画,就差没在上面贴个标签说“画者心理阴暗,请勿靠近”了。
那时候祁真已经将近四年没回过家,毕业前几个月,父亲五十大寿,他带着攒钱买的礼物回去,却连家门都没能踏进。他抱着行李在变了模样的老家街道上游荡了很久,之后,就有了那幅画。
画很受好评,甚至有人愿意开价一万来买,祁真没卖,毕业之后,他在狭小潮湿的出租屋里把画烧了,然后开始疯狂地接各种稿约。他不挑活,在插画中国的论坛上接几百块钱的插图,也接几块、十几块一页的四格,他被骗过稿,也被拖过稿费,青黄不接的时候,白水煮挂面滴几滴酱油他能吃一个月。
那是非常糟糕的一段时候,就算现在回想起来,祁真也觉得自己当时的精神状态很有问题。
所幸老师一直记得他,相熟的出版社需要约画稿时总会推荐他去。慢慢地,合作有了经验成了熟手,祁真的生活才稳定下来——一起稳定下来的,还有他的心理状态。
转为创作童插之后,祁真不时能听到看到夸他作品阳光童真的言论,成名后更是有人对他性情分析夸奖的,听到看到的次数多了,祁真也就不太会去想过去的事,时间一久,连那段记忆都变得模糊斑驳。
只有那幅《空城》——在樊以声的电脑上看到它的瞬间,熟悉的阴郁就泛上心头。
六年前的展会上,他应该是阴沉的,郁郁寡欢,也许还有点神经质,总之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形象,更别提让人一见倾心之类的。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看中他?为什么念念不忘?又为什么在他身后追逐了那么久?
祁真心里存了很多疑问,但没有一个问出口过。
“等待合适时机”这样的理由骗不了自己,说到底,不过是害怕而已。
怕答案不合心意,怕自己不合对方想象,怕樊以声突然被问题点醒,抽身离去。
眼下的生活很幸福,完全不同于他曾经给自己规划下的形单影只,然而越是幸福,越是不安。
祁真合上眼,把自己往樊以声的怀里挤了挤。睡着的人动了一下,还搁在祁真身上的胳膊自然地把他往怀里带。
祁真勾了下嘴角,就着被揽住的姿势渐渐睡着。
第二天,樊以声在午饭时带了条新买的泳裤回来,尺码可想而知地合适。
祁真满头黑线地把泳裤洗了一遍挂去晾晒,樊以声就跟前跟后地交代游泳需要注意的事项。他对教祁真游泳这件事兴致很高,解说的架势看起来特别专业。祁真怀疑他找小何教练咨询过了,就顺口问了一句,樊以声立刻点头:“是啊,泳裤的品牌也是他推荐的。”他顿了一下,又笑着补充说:“款式和尺码是我挑的。”
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祁真果断决定不去接茬。
不过,虽然樊以声故意拿话逗他,泳裤本身的款式和颜色还是很保守的。
祁真也说不出自己是兴奋还是紧张,下午画完一个跨页后就再也坐不住。他在客厅开了会儿电视,又去房间收拾出了两个运动包,等樊以声开门回来,餐桌上晚饭都摆好了。
按照樊以声中午的提议,晚饭后他们可以慢悠悠走到健身房,祁真当时同意了,吃晚饭时也没有异议,但临到出门,他却突然心慌到想要反悔。
泳裤没干透、编辑在催稿,借口想找很容易,祁真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樊以声已经看出了他的不情愿。
“怎么了?”樊以声换鞋的动作停了。
祁真张了张嘴,借口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
他支吾着给不出回答,樊以声又穿回了拖鞋,手里的运动包也放在了一边。他看着祁真,脸上没有不悦,倒是隐约有点担忧的意思:“胃又不舒服了吗?”
祁真摇摇头:“没有。”
樊以声轻轻“哦”了一声,又问:“是不想去游泳吗?”
祁真握着包带的手紧了紧,摇头否认:“没有啊,你快换鞋,换完我们就去。”他一边说,一边用空着的手推樊以声的胳膊作势催促。
樊以声侧了下身,祁真的手落了个空,没等收回,就被樊以声握住了。
“你手心里都是汗。”樊以声这下是真担心了,“到底怎么了?”
祁真抽了抽手,没抽回来,想表现得轻松些,效果似乎也不好。“没事,就是有点激动。”他含糊了一句。
樊以声却不买账:“激动哪有手心冒冷汗的。”他手指上移,压在祁真手腕上,“心跳也快。”
瞒不过去,祁真只得老实交代:“心里有点发慌。”
“发慌?”樊以声愣了一下,“是怕游泳吗?”
这么问完,他又纠正自己:“不对,不是游泳。”他摸着祁真的脉搏,慢慢皱起眉。
“祁真,”他放轻了声音,怕吓到听话的人一样,“你是怕在别人面前跟我太亲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