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无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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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馆之中一片寂静。屋外不知何时升上半空的日头带来了几分燥热，蝉鸣却不闻几声。
林渊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半晌没能回过神来。秦只赶忙上前扶起地上的林渊，不料林渊并不接受，而是硬撑着自己爬起来。摇摇晃晃站着，给人一碰就会倒的错觉。屋内的气氛有些紧张，秦只看着林渊充血通红的双眼，捏紧了拳预备阻止一场可能会发生的战争。
不想林渊只是看着馆主，目光里流露出哀求。“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秦只这才注意到馆主竟比林渊还要高上一些，俯视蝼蚁般的眼神里还有事不关己的随意。秦只想着，他大概不会答应吧？
却见馆主右手一抬，一股无形的力卷着林渊往黄铜古镜内钻去。秦只目瞪口呆地看着拍拍双手在黄梨木椅上坐下的馆主，一时没反应过来。
三花猫从院外的枝头蹿下，苦逢春顶着一摞书屁颠屁颠跑到馆主身旁，将书递给馆主。半刻的时间，几人又是昨日看戏的状况。
秦只还想问些什么，却见黄铜古镜里的迷雾散去。除开馆主拿起本古书翻页，其余人都津津有味盯着古镜之中的内容。秦只也对他们后续的发展十分好奇，暂时隐去心头的疑问不提。
***
林渊再入镜中已是傍晚，凉山公园的入口。
他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南大校园，正欲朝那方走去，却见有人提着细香纸钱朝凉山公园里头去了。林渊想也不想，上前拦住那人。
“今天是几月几号？”
路人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邋遢没什么精神的人，心中有些不满他拦住自己去路，没好气道：“八月十三。”说完，便绕开林渊往前走。
林渊怔在原地。是已经过了那一天还是说根本没到那一年？
“八月十三…八月十三…”林渊不住喃喃自语。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提着细香纸钱来了良山公园。林渊猛地警醒，八月十三，不就是那年的七月半？那人说的是阳历的日子，也就是说今天，就是赵羡鱼出事的那天。
夜色越沉，出公园的人也越多。林渊在原地踏着步，那天，赵羡鱼来之前，去了哪？林渊十分心急，却不敢乱跑，他凭着记忆来到那次的地点。与当年一模一样，几座坟墓前未燃尽的余光，偶尔透过阴嗖嗖的凉风。一声熟悉的嗓音响起。
“林渊！”
林渊浑身一震，看着奔向自己的赵羡鱼，暗沉的夜色之中仍能看出她脸上洋溢的喜悦。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伍当说你要给我一个惊喜。”赵羡鱼回头对伍当笑笑，伍当则对林渊挤挤眼，晃晃藏在身后的破烂罗盘。却有些纳闷林渊怎么这副模样，还比他们约定的时间早到了。
不想林渊拉过赵羡鱼，朝外狂奔而去。
“喂！林渊！你这是干嘛？”身后余下伍当的狂喊，林渊拉着赵羡鱼一路头也不回，不管不顾地冲往另一个方向。直到伍当的声音再听不见，林渊才停下来喘着粗气。他却没发现，赵羡鱼看他的眼神已全变了。
平静下来后的林渊一把搂住赵羡鱼，一股狂喜从脚底升至心头。他终于救下她了，他终于不会失去她了。林渊放开赵羡鱼，正想开口跟她说些什么，却见她脸色不对，直直看着自己，眼里是说不出的情愫。
“是时候放手了，林渊。”赵羡鱼淡笑着，离开林渊的怀抱。
“再回来过去，你也是强求不来的。”
“你…知道？”林渊惊愕地看着赵羡鱼。
赵羡鱼点点头，忆起拿到大学录取通知那晚，莫名出现在屋里的女孩。
“林渊是为了看你一眼，才回来到你的时空。可看着看着，他大概就舍不得你了。想方法让你去西大，把你从他身边拉开，也就是为了你保住性命。现在你只能去南大，但是你不接近他，你们没有在一起的话。你应该就不会为了他送掉性命了。你，不要辜负他的心意啊。”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虽然震惊于那个女孩所说的一切，但她本就是异类，对这世间奇奇怪怪事情的接受能力远大于其他人想象。即便还是有些不理解，她却应了女孩：“嗯，我不会辜负他。”
可而后她明白了，作为一个异类，是可以感知到些许宿命因果的。开学时见到林渊，他却认不出自己的那一刻开始，赵羡鱼很清楚的知道，不可能了，注定她是要同林渊在一起的。也注定，七月半的良山公园，她是一定会来的。因果循环，天道平衡，如果她不丧命，一定会有另一条命消失在今天的良山公园。
阴风阵阵，周遭的树林无风自动。林渊突然感到一丝刺骨的寒意，他忍不住一阵哆嗦，回过头一看，密密麻麻的魂灵由远及近，惨白诡异的面孔直接贴到林渊的面上。他就要惊呼出声之时，赵羡鱼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侵犯生人魂魄，你们就不怕回去以后被扔下地狱么！”
林渊的心被揪起。当时魂魄离体的他，迷迷糊糊间听见过这样的话语。
为首的一个魂灵阴阴的笑道：“生魂？我们可没那个本事。再说，今天七月半，鬼差是管不过来的！”
林渊将赵羡鱼拉到自己身后，他对为首的魂灵怒视道：“有什么，你们冲我来。”
“冲你来？哈哈。”为首魂灵的面孔更显阴测，两颗只有芝麻大小黑色瞳仁的白眼珠子差点爆出来。它盯着林渊哈哈大笑，像是他在说着什么笑话一般。
“我什么时候有说过不是冲你来了？方外之人，嘿嘿。这魂魄拉扯出来，天道也谴责不了我吧！哈哈哈！”
说罢，为首魂灵直直穿过林渊的身体，林渊只觉得自己被生生扔进了零下几十度的冰窖，恍惚间自己被那极寒的气息拉扯着要割裂成两半一般。
“住手！”赵羡鱼扯着嗓子喊，将林渊搂在怀中，为首的魂灵被她推出一米开外。林渊这才感觉温度升高了一些。
“这倒是奇了，能碰到我们？你也不是人吧！”为首魂灵止住其他魂灵的蠢蠢欲动，有些稀奇地看着赵羡鱼。
赵羡鱼冰冷地答道：“是与不是都不干你的事。”
“别挡了，一会我们分你一口。”为首魂灵诱惑的语气说道。
赵羡鱼将身体有些瘫软的林渊放在地上，叹息道：“怎样你们都不会放过他吧。”
为首魂灵冷笑道：“还算你有几分清白。既然明白了，就让开吧。”
林渊的意识仍是清醒的，他用力撑起身体：“你们要我的魂魄，拿去就是了，咳咳，赵羡鱼，你现在就离开良山公园。马上！”
赵羡鱼意外地没有回头看他，倒在地上的林渊只能看到她一动不动的背影。
“在我们面前痴情啊恩爱啊的都没用，自打我们做鬼以来看得多，早看腻了。小伙子，我们老大会给你留句临终遗言的时间，这姑娘呢，打我们是肯定打不过的。”长舌魂灵说着，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整个脸庞，舔着舔着狗腿地看向为首魂灵。“对吧老大！”
“是啊，我怎么能打得过你们呢。”赵羡鱼苦笑着，却又话锋一转。“我能做的只有把鬼差招来了。”
意识到有些不对的林渊，此刻却是死死被钉在地上一般，怎么都动弹不得。他眼瞧着赵羡鱼的头发从发根开始一点点变白，映在那群魂灵的磷光之中有些发青。面对她的魂灵们表情都有些惊异。
“赵羡鱼，你到底在做什么？”林渊怒吼道。
却见赵羡鱼缓缓转过身来，她并没有哭，脸上当年那场雪时的模样。须发全白，赵羡鱼捂住肚子的手中拿着一把不知是什么的利器，鲜血就从中掉落下来。
林渊不知哪来的利器，从地上挣脱起来，一把搂住赵羡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赵羡鱼开口欲说话的模样，却没有发出声音。林渊眼见着她的魂魄摇摇晃晃从身体里一点点地出来。
为首魂灵不屑地嗤笑道：“你死有什么用。他不还是照样归我们了。”
魂灵们也都哈哈大笑，大概在笑赵羡鱼的愚蠢。它们正欲靠近林渊，一把玄铁链从天而降，将它们一同锁住。看着突临的鬼差，魂灵们不知所措。
一长着牛头的人紧了紧手中的链条，瞪了众魂灵一眼。另一马脸鬼差则锁过赵羡鱼的魂魄，想要带走。
”不可以，你们不能带走她，她还没死，她是赵羡鱼，她不会死......”
林渊扑上去，也不知怎么的就拉住了赵羡鱼的手。马面鬼差瞧着语无伦次有些癫狂的林渊，想要将他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开，只得开口道：“凡人，虽然不知你怎样触碰到这个鬼魂。但她死了，我们必须要带她走。更何况是异类，必须速速入轮回。不然扰乱了天道秩序，不是你能承受的！”
林渊却根本不听，他已陷入癫狂，拉住赵羡鱼的手拽得更紧。却见赵羡鱼的魂魄似是终于聚全，她从林渊的手滑落，微笑开口。“林渊。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遇见你。”
林渊松手那一刻，所有魂灵连同鬼差和赵羡鱼齐齐消失。林渊搂过赵羡鱼已无半分气息的身体，呆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赵羡鱼的身体却如雪片一般，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怀中。林渊再绷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