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后》秋水伊人

30、第 30 章

　　“夫人，舅太太领着表小姐过府来了。”

　　正倚在美人引枕上闭目养神的定国公夫人王氏一下睁开了眼睛，脸上显出几分喜色来，口中道：“快，快把人领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林嬷嬷从一旁的小杌子上起身，一边说一边笑着往外走。

　　平武伯家的二太太方氏，乃是定国公夫人王氏同胞兄长之妻，她正领着女儿往定国公夫人居住的“燕禧堂”而来。

　　半路看到林嬷嬷亲自来迎，脸上笑容顿时就是一深。

　　“知道舅太太来了，我们夫人专程让老奴来迎接，舅太太这一向可好？”

　　方氏笑着扶着林嬷嬷，道：“好，你们夫人也好。”

　　林嬷嬷道：“劳舅舅挂心，我们夫人很好。”

　　方氏道：“这些日子府里事多，也没顾上来看国公夫人，今儿得了暇，便领了娟丫头一道过来同国公夫人说说话。”

　　林嬷嬷就笑，“那敢情好，我们夫人就缺陪她说话的人，表小姐瞧着就聪明伶俐，我们夫人一准儿喜欢。”

　　方氏连连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的王秀娟只腼腆地微垂了头，什么都没有说。

　　这国公府比不得他处，光前后两任国公爷就足够令人侧目，更何况他们府上还出了位能领兵的皇后娘娘，想到母亲今日带自己来的原因，王秀娟整颗心都热了起来。

　　母亲说姑母一定会同意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林嬷嬷领着方氏和王秀娟进了“燕禧堂”，一进去，就听到定国公夫人王氏带笑的声音，“嫂子可是到了，这些日子可来得少。”

　　方氏陪笑道：“怨我，早知道夫人想我来，把别的不紧要的事都放下也该来看夫人。”

　　定国公夫人拉过侄女，一边打量一边道：“娟丫头是大姑娘了，还是嫂子会调教人，瞧这灵秀劲儿。”

　　方氏就道：“咱们大雍就数夫人您会调教人，宫里的皇后娘娘那可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啊。”

　　这话却在不经意间戳到了定国公夫人王氏的痛处，霞姐儿自打过了百日，在她跟前的时间便一日少过一日，她几乎错过了女儿最重要的成长过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展翅高飞，离自己越来越远。因为女儿的优秀，她甚至连抱怨的权利也没有，王氏顿觉胸闷。

　　方氏是个善于察颜观色的，她一见王氏眉头微拧，立时便转了话题，“说起来，娘娘的产期应该就在最近了吧。”

　　王氏的脸色变得好了起来，笑着点点头，“嗯，就快了，只要娘娘平安诞下龙子，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听她这样说，方氏就故意叹了口气，道：“国公夫人是府里清静，所以才想得不周全，也难怪了。”

　　定国公夫人顿时一怔，“嫂嫂这话什么意思？”

　　方氏便趁势道：“历朝历代，不说王侯公卿，就是乡间的土财主，屋里都不止一个女人，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天子。”

　　王氏一愣。

　　林嬷嬷不由暗暗蹙眉，舅太太今日来意恐不善，再看她身边的那个腼腆文静的表小姐时，林嬷嬷心里突然就有些厌恶起来。这是准备来分他们娘娘宠的啊，夫人可不能在这事上犯糊涂。

　　方氏还在语重心长地说：“咱们是自家亲戚，我才有话直说的。娘娘如今生产在即，一旦产子，就要好生将养，万不可这个时候坏了身子。这宫里除了娘娘又没有旁的人，只怕皇上——”

　　王氏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是我想得少了，娘娘年幼这些事本该我为她操持，多谢嫂嫂提醒，险些就出大事了。”

　　林嬷嬷心里着急，又没办法出言提醒，心里恨得不行。

　　方才笑着摆摆手，“一家人说什么谢，你心里可有人选？”

　　定国公夫人王氏眉头皱起，目光突然在侄女的身上定住，话在嘴里转了两圈，才试探地道：“娟儿可曾议亲了？”

　　方氏眉梢眼角都透出了喜色，口中却带了点惋惜地道：“这几年世道不稳，我们也没敢给她定什么人家。”

　　王氏心中便是一定，脱口道：“那就好。”

　　方氏讶然，“什么？”

　　王氏拉住嫂嫂的手，道：“嫂子，咱们都不是外人，娘娘也要叫你一声舅母，这种时候只有自家人才靠得住。虽说让娟丫头入宫是有些为难她，可娘娘孤身一人在宫中，能有个自家姐妹相伴总也不会太难熬。”

　　方氏忍不住叹了口气，反握住王氏的手，推心置腹地道：“你把话说到这样，我哪有个不体谅的，只娟丫头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入宫品阶——”

　　王氏当即道：“品阶自然不会低，娘娘位主中宫，这点儿事她还是能作主的，怎么也不会叫娟儿位于旁人之下的。”

　　方氏犹豫了一下，才狠心道：“既如此，那我便等夫人的安排。”

　　王氏道：“等娘娘生产后，我便找机会带娟丫头入宫一趟。”

　　“好。”

　　这一对姑嫂执手相视而笑，都觉达到了各自心中所想，一时十分和谐融洽。

　　好不容易等人走了，林嬷嬷才上前开口道：“夫人，今天这事您不该这么做的。”

　　王氏就叹气，“我也知道这样对不住大哥他们，可娘娘没有兄弟帮衬，也只能靠舅家了。”

　　林嬷嬷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定了定神，才勉强道：“送人入宫之事，奴婢觉得夫人最好与娘娘或者老太君通个气。”也免得最后母女离心。

　　这些年冷眼瞧着，她家姑娘那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强人，上马能战，下马能文，前宅后院都不在话下。这样杀伐决断的人是不会喜欢被摆布的，尤其是胡乱摆布。

　　王氏摇头，“这事不必与老太君他们说，娘娘年轻不懂其中利害，只要说通了，也没有个不答应的。”

　　林嬷嬷毕竟是个下人，话劝到这份上，她也就不好再往下多说什么了，但为防万一，林嬷嬷借着给“荣安堂”送茶果的机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对吴老太君说了一遍。

　　吴老太君又请来了老国公。

　　老国公知道了事情始末后，直接冷哼一声，对林嬷嬷说道：“先不急，让你家夫人碰碰钉子再说。王家敢这样算计中宫，小七自会有主张。”

　　林嬷嬷心中就是一凛。

　　她家的七姑娘手中长刀斩杀过多少性命，恐怕她自己都未必清楚。老国公话中已透杀意，七姑娘只怕更甚，自家夫人真是又做了一件蠢事。

　　另一边，回到平武伯府的二房太太方氏兴奋地开始撒钱给女儿准备入宫的衣物首饰。

　　只要娟儿入宫获宠，她就再不必巴结奉承小姑子那个蠢的，凭她家娟儿的容貌才情哪里比不过贺家那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女壮汉。若非皇上现在要靠贺家，皇后的宝座哪里轮得到贺七娘。

　　等到娟儿受宠，扶起兄弟，到时候他们平武伯二房就会成为显贵人家……方氏因为想到的美好前景晚上连作梦都是笑醒的。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平武伯二房的动静瞒不过有心人的眼。

　　知道此事，成国公冷笑，方氏，那就是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承恩公府的郑九娘之事时隔未久，却已有人忘了这前车之鉴。

　　不管日后如何，当下皇后娘娘的后位稳如泰山，任谁都动摇不了。而且这次娘娘如果诞下龙子，那么只要手段足够，经营得当，娘娘毫无后顾之忧。

　　如今天下未稳，时局仍艰，皇上断然离不开娘娘这样的助力。日后天下平定，娘娘未必不会有后手，加之手中握有皇子，皇后怕什么？

　　什么都不怕的皇后娘娘会想用别的女人来给自己固宠，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他们就等着看方氏母女如何收场吧。

　　但是对于父亲的决定，程宜君还是稍微有一点质疑的，“咱们现在就站到皇后一边，真的好吗？”

　　成国公看着儿子摇头叹气，“娘娘是真没有说错。”

　　程宜君瞪眼，皇后什么时候对他有过评价了？为什么他会有不好的预感？

　　成国公道：“娘娘曾对皇上说，你不是帅才，缺少决断的魄力，会流失战机，错失时机。”

　　他就知道！

　　程宜君内牛满面，跟着娘娘行军打仗，娘娘一直就把他提溜在身边，原本以为是重用，现在才知道是不敢放手让他去当家作主。

　　伤心！

　　成国公又叹了口气，道：“芬儿这几年倒是历练得不错，可惜她因当年城破之事落下了阴影，对男人避之如虎，只肯待在红巾军中司掌执事，却无意婚嫁。”

　　说到这个，程宜君也是感叹，“多亏娘娘相救，否则……”他根本不敢去想那后果。

　　成国公道：“跟着娘娘便是跟着皇上，咱们这位娘娘啊，心怀天下，不是那种目光肤浅的后宅妇人，她想要的大雍版图会很惊人。”

　　程宜君瞪大了眼，“爹——”你可别吓我啊。

　　成国公预言帝一般地道：“你等着看吧。”

　　程宜君忍不住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禁宫的方向，他们家皇后娘娘不会是个战争狂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