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后》秋水伊人

2、第 2 章

　　七姑娘出奇的好带。

　　五房上下众口一词，对此都有些啧啧称奇。

　　除了吃喝拉撒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不用人哄，不用人抱。小小的人儿总睁着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眸子看，看人、看东西，看累了，就自顾睡去，周而复始。

　　发现自家女儿这一爱好的五太太便让人经常抱了女儿指给她看屋里的东西，并告诉她是什么。

　　虽说对几个月的婴儿做这样的事满奇怪，但七姑娘在听人讲古的时候神情特别专注，眼眸都似在发光，任谁都愿意多跟她讲一些。

　　其实，七姑娘的内心经常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

　　有钱，很有钱！

　　土豪！

　　出生在土豪的公侯府第，她这是掉进福窝了啊。

　　小小的七姑娘充分利用人们对小婴儿完全不设防的心理，收集到了许多有用没有用的信息。

　　林嬷嬷是老妈五太太身边一等一的亲信，是王家的陪嫁嬷嬷，也是老妈的奶嬷嬷。老妈院子里的大事小事一把抓，很是精明能干。

　　碧烟是老妈屋里的一等丫环，因为先前的一等丫环配出去了，如今成了媳妇子儿，所以碧烟便由原本的二等升为了一等，成为了老妈新一任的心腹，她管着银钱，这是理财小会计，五房内院的小管家。

　　跟碧烟一样拿一等月例的丫环老妈屋里还有三个，分别是碧茵、碧荷、碧莲。

　　碧茵管衣物首饰，碧荷管铺床叠被，碧莲梳头最好，每日主要任务便是负责给老妈梳妆打扮，其次也负责打听消息，在四碧中，碧莲嘴最巧，人缘最好，最易跟别人打成一片。

　　简言之，碧莲就是个八卦信息收集大杀器，七姑娘十分钟意她，碧莲从而也成为七姑娘消息来源的主要渠道。

　　五太太房里除了四个一等丫环，相应的还有四个二等丫环，四个三等丫环，院子里的仆妇婆子厨娘人数各不等，还有几个专管与外院走动传递消息跑腿的小厮。

　　大户人家十岁小厮就不能留在内院了，所以五房这里负责内外院传递消息的小厮都是八九岁的模样，一过十岁就只能去外院伺候了，这是规矩。

　　“那起子坏了良心的，说姑娘安静木讷，乃是因为鬼节出生被阴鬼煞气冲着了，长大不定会是呆傻之症。”这是林嬷嬷在跟老妈痛斥三房对她的流言中伤，不时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恨不得咬那说这闲话的人一口。

　　五太太直接摔了杯子，抚着心口气得嘴唇直哆嗦，好一会儿才缓了气息，恨声道：“三房欺人太甚，我好好一个姐儿都被她们编排成了什么样儿了？”

　　林嬷嬷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劝道：“太太别气坏了身子，为那种人不值得。咱们姑娘聪明伶俐的一个姐儿，哪是她们说几个嘴就能颠倒黑白的。”

　　七姑娘正跟一只拨浪鼓上的小挂珠较劲儿，同时全程听完了事情始末，对三伯娘的段子手水平保持持续关注。

　　她出生没几天，说她鬼节生，大不吉。

　　满月时，堂哥着凉卧床，三伯娘非说是因为堂哥当时抱了自己一下，被阴鬼之气冲煞了。

　　尼玛，丫明明是纵欲过度好不好。

　　而且，明明就没抱过她，五房的人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好不好，两房都势成水火了，谁还在乎再撕一下？

　　七姑娘放下拨浪鼓，拿起一柄通体碧绿的小如意。

　　要不说土豪呢？

　　几个月的小孩子就给这么贵重的玉器当玩具，绝对是金尊玉贵娇养着的。

　　说起这柄玉如意的来历，就不得不提到定国公府的主人定国公了，没错，这就是老国公拿给孙女玩的。

　　面对自家软糥雪白粉妆玉琢的可爱萌包子似的小孙女，老国公甭提多待见了，没事就会让五太太把孙女送到“荣安堂”，然后经常抱到外院去。

　　小玉如意就是老国公信手从外院书房博古架上拿给孙女玩的，然后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七姑娘的私产和玩具。

　　刚开始时，五太太担心得让人看着，生怕小女儿不知轻重给砸坏了。后来发现女儿似乎挺文静，没有丝毫打砸的暴力倾向，这才放下心来。

　　这柄小巧的玉如意小儿双手可握，玉质温润，冬暖夏凉，是难得一见的暖玉，其上雕工纹刻也是极尽细致精美。原是先朝皇家之物，是第一代定国公当年从先朝皇宫得来的。

　　很有来历的东西！

　　因着孙女喜爱此玉，老国公还为此特地寻了同质地的玉制成首饰给孙女佩戴。

　　现在七姑娘贴身戴的就是一副暖玉所制的玉牌，从链到牌全是暖玉，佩在胸前养生又好看。

　　五太太看着专心致志把玩玉如意的女儿，心情平顺了些，嘴角带出一抹笑，有些骄傲地说：“我儿这么聪慧伶俐，岂惧那些人碎嘴。”说着伸手摸摸女儿的头。

　　七姑娘抬头给母亲一个软萌的笑脸。

　　五太太脸上的笑加深，口气完全平静了下来，对林嬷嬷道：“再几日就是年节了，各处的东西可都妥当了？”

　　林嬷嬷便笑道：“太太放心，全都妥当了。这是太太主持中馈的第一个年节，谁敢给太太找不自在，老奴必叫他们过不去这个年。”

　　这话就说得有些狠辣了，七姑娘把玩着玉如意上的花纹默默感慨。

　　五太太状似不经意地道：“三房的明哥儿身边的人可够用？”

　　林嬷嬷脸上立马就笑开了花。

　　七姑姑私以为那笑忒不怀好意，默默为堂兄点蜡中。

　　果然，林嬷嬷语气轻快地道：“太太宽厚，明哥儿身边自是不缺人伺候，咱们国公府如今只这么一个哥儿，自是凡事先紧着他，昨儿刚又挑了两个丫头房呢。”

　　五太太微笑，抬头扶了下发髻，一副贤良大度的长辈范儿，“为着国公府的子嗣着想，我也不能慢怠了明哥儿，让人好生给明哥儿调理身子，房里千万别短了吃用。”

　　林嬷嬷心领神会，“奴婢省得。”

　　七姑娘从她们主仆的对答中听出了刀光剑影，三伯娘一再跟他们五房过不去，貌似老妈有些怀疑她早夭大哥的死主不是三房做了什么手脚，所以一贯温良的老妈自大哥夭亡后，就开始黑化了，如今已然是小有所成。

　　屋外的碧荷的声音突然传来，“太太，国公爷派人来，要接七姑娘过去。”

　　五太太道：“让来人稍等。”

　　碧荷在外面应声：“诺。”

　　林嬷嬷就去拿姑娘的小斗篷，而碧莲也去收拾相应的手炉等小物。

　　很快，被拾掇好的七姑娘便被林嬷嬷抱了出去。

　　亲手把姑娘交到老国公手里手，林嬷嬷这才重新回到了内院。

　　五太太正在屋里等着她回话，“可是有什么人来？”

　　林嬷嬷行了礼，然后才条理分明地道：“并没什么人来，是国公爷嫌外书房冷清这才让抱了姑娘过去。”

　　五太太点了点头，她虽然高兴女儿得国公爷喜爱，却不免担心这种天气小孩子被抱来抱去的很可能着凉。只这种担心不好明说，也不好有表情流露，否则反倒惹了国公爷不喜，也会有人趁机作乱。

　　这种事情五太太自不允许发生，只能叮嘱女儿身边服侍的人多加小心。

　　林嬷嬷知道自家太太的担心，又补充道：“两个奶娘，一个随着去了外院，碧烟也在，还有两个小丫头，国公爷那边也都警醒着，姑娘不会有事的。”

　　五太太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被观哥儿的事吓到了，霞姐儿自幼身子骨便壮实，身边照顾的人也用心，倒是我多虑了。”

　　林嬷嬷见她神情有些萎靡不愉，便上前给她按揉额角，一边按揉一边安慰道：“太太宽心，等姑娘再大大，您也养好了身子，未必不能再生一个哥儿。”

　　五太太苍白地笑了笑，不无担忧地说：“只我这年纪越来越大，老爷又常年不在京中，也是——”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林嬷嬷却是懂的，“太太想多了，咱们家老爷那可是老太君的老来子。”

　　听她这么一说，五太太的神情果然就好了很多。

　　老国公的外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因此碧烟等人虽是跟到了外院，也只能在耳旁待着，一步不敢乱走。

　　烧了地龙的书房里，七姑娘只穿了小袄、裤在罗汉床上玩。

　　老国公近来添了一个爱好，就是讲解兵书给小孙女听，小孙女每次都眼睛闪闪发亮地专注倾听，让他更加有动力。

　　虽则，老国公也清楚，小孩子也许只是想听他讲话，至于他讲些什么，她可能根本就不明白，但是老国公觉得从小陶冶也是好的，三房的明哥儿已经是废了，五房这儿如今也只有小七这么一个丫头，眼看着定国公府孙辈后继无人，老国公这也是无奈之举，总要试一试的。

　　事实上，七姑娘听得懂，并且听得津津有味。

　　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什么的，很热血啊。

　　出生在勋贵人家，如果也能刀马娴熟，她觉得挺好的。将来做不到小鸟依人，她就武力欺人好了。

　　哇咔咔！

　　做人得懂得变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