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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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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十八年的这个春节,京城的灾民过得不太好,远在千里之外的雍州也有一大群人没能过好。
雍州新上任的都尉一整个儿新年都领兵在外,在雍州地界拔营挖寨,将一干山匪强盗一网打尽,缴获物资无数,银粮无数,然后雍州府库渐渐充盈起来。
然后一开春,贺都尉就干了件震惊四邻、名标史册的壮举。
在西羌还没来得及开过来循例打谷草的时候,贺都尉率领两万人马先跑到西羌打了对方的谷草,缴获战马数百匹,牛羊无数,然后胜利凯旋。
自从大雍开国至今,这是从未有之事,都是别人来打,他们大雍防守,但贺都尉成功打破了这一惯例,告诉邻居,规矩变了啊,以后我们也是会主动出击的,记得再安营扎寨别离我们太近,否则有什么后果,请自负!
京城的老定国公欣慰不已:他家小七果然是不走寻常路,好孩子啊。
北疆的贺都督脑门儿青筋直跳,这死丫头到底还是跑别人地界儿反打谷草去了,在北疆有他压着,小丫头倒还规矩,这一自己当家作主,果然就到处撒野了,太不像话了!
建德十八年,大雍十郡九旱,就是鱼米之乡的江南都有赤地千里之兆。
天灾频降,人祸迭起,各地陆续有哗变兵乱。
大雍宫中建德帝仍酒池肉林,沉迷美色,不闻世事,有大臣直谏撞死宫门。
建德帝依旧故我,朝臣无不心寒。
太子跪求宫门,帝不见。
太子跪三日,昏厥,被内侍抬回东宫。
而远在雍州的贺都尉开始整顿治下的军队,捋下一批无能的将领,又提拔上一批扎实肯干的,实战经验丰富的。
凡尖脑袋不肯老实听话的,都被小都尉笑眯眯拉上战场,然后就“为国捐躯”了,成了大雍烈士,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么。
在“为国捐躯”、“马革裹尸”的感召下,雍州将官们从上到下都开始令行禁止,纪律空前良好,军民关系达到前所未有的大和睦。
胡刺史激动莫名,小都尉真是能人啊。
驻军帮助百姓开挖渠道,修整农田道路,百姓们回报以最大的善意,麦收之后自发劳军,送上粮草表示谢意。
有鉴于此,雍州不少门阀大户也主动向州衙府库捐了粮草。
自己主动点儿,总比哪天被这个强势做派的小都尉给抢了强,这种认知大家心照不宣,但却都心领神会。
贺云霞用雷霆手段成功为自己在雍州打开了局面,稳定了局,雍州情势慢慢向好的方向发展,无论官民都乐见其成。
雍州今夏虽也有些干旱之县郡,但在驻军的帮助下,当地百姓抗旱自救,取得了极大成绩,这种成绩具体体现在了秋收的粮食产量上。
遭遇天灾,粮食并没有比往年风调雨顺时少产多少,百姓喜不自胜,这一切都要感谢他们雍州的小都尉。
“小都尉”是百姓对贺云霞的爱称,毕竟都尉年龄在那儿摆着么,谁都不能枉顾事实。
小都尉不爱老实呆在她的都尉府,经常四下走动,没准你在田间地头或是街市商坊无意中看到一个貌美的小姑娘或者丰神俊秀的小少年,那就是他们家小都尉本人呢。
贺云霞的人生经历都成了酒楼茶馆的传奇戏本子,她本人表示:书里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说的是谁啊。
在大雍百姓忙秋收之际,边界线上的恶邻居又习惯跑来打谷草。
这一次,贺云霞提前陈兵边界,打了对方一个以逸待劳。
打仗、收割两不误,这边打完了打扫战场,那边收割完了清理田地。
雍州军民齐心协力搞建设,恢复生产,休养生息,对于敢来犯的敌人毫不留情地给予迎头痛击。
大雍京城却是另一番景象。
周围郡县适逢天灾,洪涝皆有,大批灾民流离失所,有些穷途末路的就直接造了反。
京城一时人心惶惶。
定国公夫人被公公叫去了“荣安堂”。
“你收拾收拾去雍州吧。”一见面,老国公就说了这样的话。
“公爹——”
老国公摆摆手,道:“什么都别说了,去雍州,那里有小七在,可保你无虞。”
“那您和婆母怎么办?”
老国公拍拍老妻的手,两个老人相视一笑,“我们都这把岁数了,还怕什么啊。”
“可是——”
“去吧,若想去北疆,先取道雍州,让小七派人送你去,跑上才安全。”
定国公夫人咬咬下唇,最终低头答应了,“媳妇知道了。”
老国公又道:“我已经给小七去信,她应该会派人在中途接应你,要带什么不必犹豫,尽可都带去,安全无虞。”
“是。”
目送儿媳妇离开,老国公对老妻道:“老婆子,你也跟小辈儿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儿,雍州有小七坐阵,不怕没落脚的地方。”
吴老太君点头,“我省的,咱们年纪大了,哪儿都一样,孩子们毕竟年轻总不能枉送了性命,唉。”说到这里,老太君忽然叹了口气,“可怜七丫头一个姑娘家却要抗这么重的担子。”
老国公捋须微笑,“小七心里明白的,否则她不会一去便雷霆万钧展开行动,因为她知道时间很紧急,这丫头从小聪慧,别人往往才见一,她已经看到四,甚至想到了五去。”七丫头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他却始终是对不起这个丫头的。
吴老太君转过头便给女儿递了信儿,让她过府,同时府里的大房和二房夫人也都向各自的女儿递了信儿。
暗潮涌动的京城流淌着一股隐隐的不安。
权贵人家已经开始有人出京探亲访友,车马随行俱重,有些甚至是举家迁徙。
不安持续在发酵,渐渐地就连平民百姓都开始拖儿带女离乡背井去了,可宫中的建德帝还在醉生梦死。
江南鱼米之乡乃是逃难首选之地,但也不乏有人往西而去,更多的则是投亲靠友而去,至于结局如何却是不得而知的。
定国公夫人终于在十月成行,金丝细软,钱粮布匹,能带的都带了。
与她同行的,还有安远侯一家、靖南侯一家和镇北侯一家,再有就是平远伯嫡次子一家,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定国公府有姻亲关系,且关系都还不远。
也有不与他们一道的,比如三房的柳氏就带着儿子往江南投奔娘家哥哥去了。
认为京城无虞的也有,如成国府的世子程宜君,他极力劝说父亲上疏奏请皇上禁止人员外逃,可是成国公却没搭理他。
“父亲,京城城高池深,重兵把守,岂会轻易被人攻破,如果任京中流言扩散,才是自毁长城。”
成国公平铺直叙地道:“那你可知如今京城有守军多少?”
程宜君毫不犹豫地道:“十六卫和东宫六率不下八万人,再加上五城兵马司之流,怕不得有十万之数,我们据城而守,自然无虞。”
成国公又道:“城中有粮多少,可供城中居民食用多久?一旦京城被围,可有援军,多久可至?”
程宜君被父亲的诘问弄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户部无银,国库空虚,大雍各地叛乱频发,大家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可能来援手。
“你陪侍东宫,太子对此情形可有计?”
程宜君垂下了头,道:“殿下说雍州、北疆可信。”除此之外,再无一字。
成国公长叹一声,“可北疆之兵不可动,雍州亦然,京城如何守?”
程宜君只觉嗓子被人攥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成国公伸手拍拍儿子的肩,道:“替你母妹和妻女收拾行装,让他们往雍州去吧。”
程宜君豁然抬头,直着脖子道:“我舅舅人在荆州,为何不往荆州去?”
成国公冷哼,“蠢材,荆州乃兵家必争之地,乱起必成战场,且这一路山高水远,路上又不太平,我们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可派去保护他们。”
“那也不必——”
“事情便这样决定,再晚就不知是什么情况了。”
程宜君低头,“儿子知道了。”
成国公摇头叹气,语重心长地道:“君儿,其实你仔细想想,贺七不错,更好的是,她是个姑娘。”
程宜君有些茫然,而后突然有些顿悟,看着父亲,有些结巴地道“贺七当家……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时局如何变,贺七都掌握了主动权。”
成国公欣慰地看着儿子笑了。
程宜君摸摸自己的脑袋,有些沮丧,“儿子被贺七这个小姑娘比下去了。”
成国公道:“不妨事,你是男子就比她强。”
程宜君一点儿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受打击,只能蔫蔫地下去帮家人准备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