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左右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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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院内。
龙婆白天在照顾向远，听说天雪犯过病，煮了碗粥端来。
天雪心事重重地伏在桌上，旁边是凉透的粥。
小莲铺好床铺，走过来：“小姐，休息吧。”
见天雪没说话，龙婆端起粥，两人关门离开。
二人刚走，童战来到院前。
瞧院门紧闭，童战理了理衣裳，抬手敲门。
无人回应。
怕天雪有危险，童战索性翻墙而入，急迫地破窗进屋。
趴在桌上的天雪吓了一跳，单手撑着脸，看着私闯的童战。他脸上挂着歉意，端正地站在桌前，像是等待责骂的孩童。
天雪的气早消了。
她起身，走到童战面前。
童战见她靠近自己，心道该是原谅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注视着天雪的眼中明显少了忐忑，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天雪扬起手，抚上他满是期待的脸。
犯病时她浑身皲裂全是细小的裂痕，满身血渍；病好后，她肤白若雪，莹洁光滑。
童战被天雪细腻地触碰扰得心神荡漾，眸光不自觉定格在她红润的唇上。
天雪同童战一样，目光落在他下意识舔舔的唇上。
“童战，我的心思你明白吗？”
她不愿吸口食口精口气，她想在不可控之前结束生命。
童战激荡的心蓦地停顿。
他视线上移，对上天雪淡然的脸，她的话风轻云淡，眼中却有无数无助与悲伤，还有数不清的不舍。
两道视线相对。
童战艰难道：“我明白你的心思。”
天雪嘴角噙着笑，盯着童战愈发忧郁的脸，说：“你说，在水月洞天，成亲时要亲很久？”
“嗯。”
“是这样吗？”天雪稍稍踮脚，贴近童战，吻上他的唇。
童战黯淡的目光瞬间热烈，揽起天雪，回应她，不断索取。
在水月洞天，夫妻成亲时要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亲吻，吻的时间越长，代表着越长久。
天雪和童战不会有那一天了。
她想体会那是怎样的感受，提前完成新娘和新郎的长久之吻。
热烈的吻逐渐转为细腻缓慢，甜腻的唇齿之间，沁入淡淡的咸。
那是泪。
另一边。
龙博找到尹仲，让他再救天雪。
自从逃出水月洞天，尹仲一直躲躲藏藏，今日被抓反而轻松不少。
他品了口茶：“龙博，你是在求我？”
龙博断定：“天雪是你的子孙后辈，你能救她一次就能救她两次。”
尹仲心中自有思量，挥手赶人：“为什么非要让我救，你让童战拿灵镜助她成魔啊。”
“尹仲，你是童氏族人，你该清楚童氏如何处置罪恶滔天的罪人！”说不通情，龙博改为威胁，“你会被绑在祭台的石柱上，无论日晒雨淋，都必须日日夜夜受罚。”
五百年前偷练龙神功时，尹仲特意了解过族中惩罚制度。
童氏不杀人，他心知自己不会死，更加肆无忌惮地偷学龙神功。
不管是当年的放逐还是当下的祭台赎罪，对尹仲来说都是可以忍受的，他只要凤儿平安。
“龙博，不过是束在祭台而已，你当我怕？”
龙博浓眉紧皱，旁边的童心说道：“大哥，时间不早，你先回去休息，这件事从长计议。”
龙博低着头，心烦意乱地回房。
豆豆先前和奶娘一同照看向远，龙婆从天雪那儿回去后，两人交接班，这才回房。
不仅龙博垂着头，豆豆也神情低落。
龙博抱着她：“怎么了？”
“向远好可爱，也好可怜。”豆豆双臂环在龙博腰间，紧紧锁住他，不安道，“天雪又犯病……”
提起天雪，龙博温柔地抚了抚豆豆失落的脸，眼中布满疼惜：“豆豆，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让尹仲再救天雪。”
“对哦！”豆豆激动，快要蹦起来，她捏了捏龙博的脸，笑意满满，“天雪练尹仲的功夫，尹仲救过一次，证明他的方法是可行的，再救一次天雪就能彻底好啦！”
豆豆喜上眉梢，拉着龙博要去找尹仲，被龙博拽回怀中。
豆豆蹙眉：“走呀。”
龙博正色：“我同尹仲提过，被他拒绝了。此事先不要伸张，暂时不让童战和天雪知道。”
“为什么？”
龙博沉声：“等尹仲同意再说，免得他们失望。”
豆豆点头，像是懂了。
她撒开龙博，还是要往外走，龙博叫住：“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尹仲。”
“他清楚童氏的惩戒，知道爹和长老不会杀他，不会同意的。”
豆豆昂着脖子，咬牙切齿：“我不去说服他，我是去骂他！”
龙博忍住笑意：“你小声点，别吵来童战和天雪。”
豆豆丢下龙博来到关押尹仲的房前。
和守门的童心打过招呼，豆豆抬脚踹开房门，刚卧床休憩的尹仲不耐烦地掀开被子，一盆冷水猝不及防浇下，尹仲浑身湿透。
尹仲赶紧下床，怒目：“你在做什么！”
豆豆抓起脸盆，对着尹仲湿漉漉的脑袋敲打，尹仲钳住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往下掰，豆豆未有半分动弹，继续敲着他的脑袋。
尹仲差点忘了他早已沦为五十七岁的普通人，而豆豆，虽然功夫平庸，好歹有内力，尹仲的蛮力撼动不了她。
尹仲只得敛起愤怒，张口说道：“你来做什么？”
看来是受不了脑袋嗡嗡响，豆豆得意地收起脸盆，瞪着尹仲：“尹仲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来找你自然是为了天雪！你说你，作为尹家祖宗，害天仇的父亲，害尹老庄主，还不肯救天雪。你是什么老祖宗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呢，专坑自己后人。你该庆幸自己出自童氏一族，不然早死八百回了！”
“我早不是童氏一族！”
“对哦，你被逐出童氏，被流放了！”豆豆抓着脸盆的手用力一握，对着尹仲劈头盖脸一通敲打，“你又不是童氏，凭什么不能杀，我就要杀！”
听到此的童心进门，止住：“豆豆。”
尹仲被豆豆逼到角落，闻声的豆豆扔掉脸盆，张开手，一脸无辜地道：“我没杀人，我吓唬他的。”
童心默认豆豆的行为。
豆豆睥睨头发和衣衫都湿透的尹仲，压下心中怒火，朝尹仲投去鄙夷的目光：“嘴巴逞强有什么用，你摸着你烂了五百年的良心说，龙大哥为什么没要你的命？你的命还不如街上的一条狗！承认吧尹仲，你就是童氏，你就是你憎恨了五百年的童氏，你生生世世都是童氏！你姓童，童尹仲！”
“你闭嘴！”尹仲被激怒，顾不得功力差距，掐住豆豆的脖子。
豆豆还没拨开，童心轻而易举地拎起尹仲的手腕，将他甩到地上，倒地不起。
豆豆怀疑，看向童心：“就他这样，还能救天雪？”
童心解释：“尹仲如今凡人之躯，没有内力救不了天雪。若我和大哥同时将丰沛的内力灌入他体内，再经他的手救治天雪，兴许能成。”
“哦，我明白啦。”豆豆眼中闪烁着光芒，一脸鄙视地盯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尹仲，“你怕死！你和别的老头没区别，被强行灌入大量内力经脉会招架不住，说不定还没救天雪你先撑不住一命呜呼了。哈哈，你真怕死！”
“我不是怕死，我是想多陪陪凤儿。”
“借口。”
“不是借口，我真是为了凤儿。”尹仲捋捋湿哒哒的头发，提及女儿，落寞的眼神中闪烁着明晃晃的愧疚，“没能让凤儿嫁给童战是我的失责。我已失势，给不了她别的，只想看着她平安顺遂地生活。”
豆豆没被尹仲的煽情感动，反倒恶心得想吐，冲尹仲啐了口痰：“你在吸珠儿精口气时有想过她是别人的女儿，是别人的妹妹吗？天底下只有你尹仲一人有女儿吗！你装什么慈爱伟大，你但凡心中有女儿，就不会对别人的女儿下杀手，你好虚伪！你以为月牙想要你看着她吗，她巴不得你死！”
眼泪溢出眼眶，豆豆擦掉眼泪，跑了出去。
而尹仲，久久未有动弹。
——
翌日清晨。
尹仲让童心找来龙博和天奇，说是有事商量。
豆豆的话点醒尹仲，他想看着凤儿好好生活，却没问过凤儿是不是愿意他在身边。
她应该不想要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父亲吧。
他给过她什么？
幼年的无视，重逢后不顾劝阻一意孤行让她嫁给童战，令她难堪。
他好像没有静下来倾听过凤儿的心声。
龙博问：“尹仲，你改主意了？”
“你的提议确实可取。天雪的病之所以只有我能救无非一点，她的功法内力传承我这一脉，而我修习五百年，早就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练就的武功路数和内力全都是顶级。天雪若不是偷学，不是缺点什么就是错点什么，怎会反噬生病，早就有一统江湖的能力了。”
天奇没听懂，眨眨眼睛：“你在说什么？”
龙博靠近天奇，低声：“尹仲或许能再救天雪，就看他愿不愿意。”
“二叔！”龙博的话音刚落，天奇曲膝跪地，揪着尹仲的裤子，“二叔，您是天雪的亲二叔，您救救她，二叔！”
尹仲扶起天奇：“天奇，你为了天雪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我的命！”
“我不要你的命。”尹仲握住天奇的手，两人对视，尹仲难得露出对晚辈的慈爱目光，“天奇啊，你知道凤儿是我的女儿吗？”
“我知道。”
尹仲再说：“御剑山庄的第一任庄主尹舍是我的儿子，凤儿是尹舍的姐姐。我亏欠她，我得替她安排好一切。你说，她能当御剑山庄庄主吗？”
此话一出，众人明白尹仲的用意。
天奇毫不犹豫：“当然能！只要能救天雪！”
龙博上前，找尹仲确认：“你是说，月牙当上庄主，你就会救天雪？”
尹仲叹口气，点头。
若是成魔之躯，救天雪不费吹灰之力，可如今的尹仲除了蛮力不留一丝内力，要治好天雪自己还能活命，几率很低。
他必须为凤儿考虑。
他会让天奇和天雪写下保证书，保月牙一生平安。
天奇脸上洋溢久违的，幸福的笑容。
他等不及，不等尹仲开口，先说：“你尽管放心，我说到做到，让位之后绝对不会觊觎庄主之位。我还会让熟识的江湖门派协助月牙，稳固她的江湖地位！”
“你们在说什么？”进门的月牙问道。
天奇转身，抓住状况外的月牙的手：“月牙，你来当庄主。”
月牙看一眼尹仲，摇头：“我不当庄主。”
尹仲好言劝道：“凤儿你别担心，你能胜任庄主之位，你是我的女儿，你当庄主，没人敢反对。”
月牙听说尹仲被抓回来，犹豫良久还是一早来探望，哪知莫名其妙要当庄主。
她连连摆头。
看她不愿，天奇急了：“当庄主不是什么难事，我和天雪会协助你的，你别怕，你能行。”
“谁要当庄主？”端着一碗药的隐修闯进来，见月牙在，递给她，“我去找你，你不在，猜到来看尹仲了，凉了更苦，快喝吧。”
“隐修，我不想喝。”
“月牙啊，你想不想活命的？”
尹仲当即蹙眉，站到两人中间，觑向月牙手中的药碗，疑惑地盯着隐修：“凤儿生了什么病？”
隐修数落道：“尹仲，你女儿活了五百年你不好奇她怎么活下来的？你想想看，童氏一族中有什么禁术能让死掉的人活过来还能发育长大。”
一命换一命！
尹仲猛地攥紧隐修的手，疼得隐修连声尖叫：“你拉我做什么！”
尹仲满眼请求：“你能救她吗？”
“你觉得我能吗？”隐修瘪瘪嘴，望着月牙乖巧懂事的脸，痛恨不已，“你的好朋友玄机用一命换一命的禁术救活月牙。玄机是五百年前法术最强的长老，只有法术比他更强的长老才有可能救月牙。”
隐修没亲眼从灵镜中观到玄机用禁术换命的过程，是天行转述当时的情况。隐修问天行能不能救月牙，天行自知法术比不上玄机，默默叹息。
隐修才不得不熬药给月牙喝，看能不能有一丝效果。
玄机？
记忆翻回五百年前，尹仲想起忘年好友。
龙博讲述在灵镜中看到的一切。
听完的尹仲愣了良久，直到隐修催月牙喝光碗中的汤药，才回过神。
他冷静地对天奇说：“我改主意了。天奇，你当你的庄主，至于救天雪的条件，改为你们治好凤儿，我就救天雪。”
隐修嘀咕：“你为难人啊！能救月牙会不救吗，问题是救不了啊！”
尹仲冷着脸：“这是你们该考虑的。”
“你好不讲道理啊。”隐修嘟囔几句，恍然反应过来，盯着尹仲的眸光中闪烁着喜悦，“你是说，你能救天雪？”
童心说：“我和大哥将内力注入他体内，他再救天雪。”
隐修脱口而出：“那他承受不住会死的。”
月牙本想劝尹仲救天雪，听到这话，没了开口的勇气。
她悄悄撩起眼皮，用余光瞄了眼尹仲。
此刻的尹仲满是对凤儿的忧心。
尽管用救天雪作为筹码，他也不敢保证水月洞天能天降法术高于玄机的奇才救治凤儿。
他太了解玄机了，玄机的法术在童氏漫长历史长河中名列前茅。
要超过玄机，比登天还难。
气氛一下子沉下来，一室安静。
就连向来聒噪的隐修都闭嘴不言，视线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
龙博打破沉闷，问隐修：“隐修，几位长老联合起来能行吗？”
“那几个老家伙，加起来还不如童心呢。”隐修嫌弃，转而看向童心的目光充满对年轻人的羡慕，“童心啊，你可是二开天眼的人，将来要入长老会喔。”
童心想也没想摇头。
隐修睁大惊讶的双眼：“长老你都不当？”
童心淡定：“不当。”
“为什么呀？”
“隐修，你说金木水火土和天行长老有哪些共同点？”
隐修认真道：“都丑。”
哦……
童心改问：“还有吗？”
“那多得很，要一个个罗列出来呀？”隐修没兴趣，瞧大家闷闷的，专注正事，“算啦，他们的法术不如你，别指望几个老家伙能救月牙了。”
尹仲听进去什么，猛然揪起童心的衣领，童心不过抬手一抖，尹仲手落。
“你二开天眼已经是族里最强的人，三开是不是能救凤儿！”尹仲迫切。
“我不知道。”
“你三次开眼，救我女儿！”
书上记载，一开天眼风云滚，二开天眼心智高，三开天眼众生无敌。童心第一次是被尹仲强行开天眼，以往的族人中有人强行开天眼，变得痴痴傻傻。童心非但没傻还能自行二开，他的天赋上限能有多高，连天行长老都不敢随意估判。
若是能成功三开，确实会天下无敌。
可三开的风险高于一开二开，以至于三开仅仅是书上记载，从未有族人达到过三开境界。
龙博和隐修不谋同辞：“不行！”
天奇不清楚厉害关系，问：“怎么不行？”
隐修嚷道：“童氏一族至今仅有童心二开天眼，三开是传说里才有的。开天眼需要机缘，童心强行开了一次，再强开的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他就没啦！”
“没？”
“灰飞烟灭！”只是想象，隐修都怕得拍胸脯，转念想想，低声抱怨，“本来只有天雪和月牙有病，为了救她们，尹仲和童心可能要搭进去。治病救人，不是这个理啊！”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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