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缠绵[水月洞天]》赵不渝

27、看到希望

　　傍晚。
　　处理完庄里的事，天雪携小莲去了石牢。
　　白日她让郎中医治赵云，不仅天奇，天雪更没忘记赵云给的屈辱。

　　石牢外的烛台上烛光明亮。
　　天雪慢步到牢外。
　　解良带郎中为赵云诊治后便去取了药让小侠送来，赵云本以为铁风会让小侠为她上药，铁风冷脸道：“你当享福呢！”

　　赵云看不到溃烂的伤口，只能手指沾上药膏摸索着一点点揞在伤口上，没办法清洗手上剩余的药膏，惹得一阵恼怒。

　　这阵儿，赵云嫌弃地背着手，背对走到牢房外的天雪和小莲。
　　天雪没说话，小莲满脸怒色，呵道：“赵云！”

　　被下人高声呵斥，赵云胸腔燃起熊熊烈火，转眼想到眼下的处境，旋即隐去怒色，淡然地转过身。
　　没想到尹天雪来了。
　　赵云被关押多日，本以为对她恨意最深的尹天雪会急不可待，没想到尹天雪挺有耐心，挨到今天才来。

　　赵云对上天雪冷肃的脸。
　　天雪恨赵云，偏偏她看赵云的眼神中平静无波，反倒嘴角有几丝不屑与冷意。
　　如今的赵云和任人踩踏的蚂蚁有何区别。
　　三花坊的大小姐和御剑山庄的大小姐，她与尹天雪的差距，从最初到此刻始终都有天壤之别。
　　天雪掌握了她的生死，却摆出一副看淡红尘的模样。

　　赵云一下子面无血色，唇微微颤了下。
　　她想起去年在断魂林，天雪逼问她为何要将玄隐针打入龙博心脉那个令人颤抖的夜晚。
　　当时的赵云紧张得手心沁出汗渍。
　　那种久违的惧怕，在这会儿对上天雪漠然冷肃的脸庞时，回到了赵云心间。

　　赵云努力稳住心绪。
　　她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畏惧，她还有向远这张王牌，她可以断定，哪怕天雪恨不得将她活剐，也不得不让她继续活着。

　　如是想，赵云勾起自信的笑容。
　　看她笑，天雪跟着笑起来，她眸色一转，死死盯着赵云的眼神陡然凌厉，眼中荡起层层怒意，睥睨着笑容逐渐僵硬的赵云。

　　隔着牢柱，赵云都能感到一股汹涌的怒气。
　　她当场愣住，微张开嘴。
　　小莲打开牢门。
　　天雪缓步跨进石牢，压迫感迅速袭遍赵云全身，就在天雪掌心蓄力事之时，赵云猛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尹天雪病得极其严重！
　　她为何要怕一个将死之人？

　　赵云挺起胸膛，眼尖注意到天雪掌中蓄力，心道她武器被缴，背上受伤，但对付孱弱的尹天雪还是足够的。

　　天雪猜到赵云在打歪主意，抬起蓄力的手掌，隔空对准赵云胸前一推，丰沛的内力如离弦利箭，赵云登时捂住刺痛的胸口，踉跄后退。

　　“你！你不是要死了吗？”
　　“我是病了，不是废了。”天雪收手，怒目而视，“赵云，论武功，就算我病了，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赵云不信，刚要凝聚内力，天雪在一旁好意提醒：“对了，我方才将一枚玄隐针打进了你心脉，你对玄隐针熟悉吧，我就不费口舌叮嘱你该注意什么了。”
　　如此一说，赵云双手压在胸前。
　　牢房不通风，待久了容易闷。
　　天雪见赵云靠在墙上，提腿跨出牢门前，回眸道：“我会让你活着，健健康康地活着。”

　　——

　　五日后。
　　龙博和童心四处寻找尹仲，始终不见他的踪影。
　　两兄弟刚回御剑山庄，隐修领着月牙从水月洞天赶来。
　　隐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豆豆倒了杯热水给他，被隐修一饮而尽。
　　豆豆帮他顺气：“隐修你慢点。”
　　“我能慢吗？”隐修摸摸沾上水的下巴，目光在童家三兄弟身上来回，瞪着龙博的目光中带着怨气，“龙博啊龙博，你不去找尹仲，天天往御剑山庄跑算什么事啊。”

　　豆豆见不得龙博受气，嗓门一提，语气不善：“龙大哥和童心刚回来，哪有天天在御剑山庄！”
　　龙博关切道：“隐修，你的耳鸣好了吗？”
　　“好啦好啦，我和月牙都好啦。”隐修冲月牙挑挑眉，月牙心领神会，从行囊中取出灵镜。
　　豆豆看到包庇尹仲的灵镜就一肚子气，明明是童氏一族的宝物，偏偏掩护尹仲的行踪，能不动气嘛。
　　豆豆略显嫌弃，气哼哼：“你带灵镜来干吗，它跟尹仲一伙的！”

　　闻声的月牙竭力隐去脸上的难堪，面露愧色，双手捧起灵镜，呈给隐修。
　　龙博察觉月牙的异样，回想往日种种，从月牙得知自己是尹仲的女儿起，无论何时见到她，她的眉间都笼着一层散不开的愁云，眼中布满愧疚。
　　龙博揽住愤愤的豆豆，用眼神探了眼将灵镜交给隐修后，退后几步，试图淹没在热闹的人群中，默默远观的月牙。
　　豆豆寻着龙博的目光看去，敛起对尹仲的怒气，闭嘴不言。

　　“童战，来来来。”隐修步到挨在一起的天雪和童战跟前，充满期待地朝童战眨眨眼，“会让灵镜显像吗？”
　　作为继任族长，童镇教过童战。
　　“会啊。”童战听懂隐修的意思，“显谁的像？”
　　“尹仲啊。”尹仲拉着童战到桌前，将灵镜摆在正中。
　　豆豆斜着眼，沉着脸嘀咕：“隐修你脑子糊涂啦，灵镜才不会显像尹仲呢。”
　　说到这，隐修挺起身板，脸上有止不住的惬意，神气地在众人面前踱步，显摆道：“灵镜本该在族长的施法下听从命令显像嘛，可它不显尹仲，这说明什么，说明它出问题生病啦。我是谁，人家夸我老神仙，能治人当然也能治灵镜啦。”

　　豆豆怀疑，明显不信：“你怎么治的？”
　　“月牙啊。”隐修拽出瑟缩在人群后的月牙，“月牙是尹仲的女儿，尹仲破镜之前能通过灵镜和月牙对视，我让月牙对着灵镜再看，一直看，看得灵镜不耐烦晃了晃，渐渐显尹仲的像，父女二人隔着灵镜又对上眼了。”

　　“他在哪里？”豆豆迫切追问。
　　“当时尹仲就在荒山外，族长和天行赶去时他躲起来了。”讲到此，隐修咬牙切齿，“我带月牙来，就是要童战施法，月牙再看一次。这次让龙博和童心两兄弟去，我不信还抓不回尹仲。”

　　豆豆催起来：“童战你快点！”
　　童战眼波中闪动着熠熠光辉，清隽的脸庞转向满眼期待的天雪。
　　天雪眼中蕴着笑意。

　　童战步到桌前，正对着灵镜，双手环圈，指向灵镜：“童战，以继任族长之名，受诸天众神庇护，命你即刻显现尹仲的去向。”

　　灵镜由内向外震颤几下，没了动静。
　　被委以重任的月牙靠近灵镜，心情复杂，在众人的注目下直愣愣地盯着灵镜。
　　灵镜闪了闪，没动。

　　童战急迫，双手握拳。
　　隐修推着大家到外面逛逛，淡定地说：“有点耐心，再等等。”
　　“哪有心情逛嘛。”豆豆定在原地，眉毛快拧成一条线，“隐修，我们事情好多的。要找尹仲，要防赵云，要护好向远。”
　　隐修脑袋一歪，满眼疑惑：“防赵云？喔，赵云吃转胎药。”
　　“何止啊！”豆豆愤愤然，“隐修，赵云何止吃转胎药害向远，她还是推尹老庄主和天雪坠入地狱岩的凶手，被天奇押进石牢了！”
　　隐修怒道：“她好狠的心！”

　　兴许是明白抗拒无果，这次灵镜没多久便妥协，在镜中显像。
　　月牙和尹仲对视。
　　旁边的豆豆瞧尹仲身旁的环境，欣喜地望着龙博：“龙大哥，尹仲就在城外，你看他身后草屋，当初为了躲避铁卫，进的那户农家！”
　　“嗯。”龙博向童心使眼色。
　　正要化身，月牙忽然转头叫住：“龙大哥——”
　　“什么事？”
　　“我……”月牙睁着眼，见众人脸上洋溢的喜悦，顿时没了勇气，咽下求情的话，朝龙博摇头。
　　天雪猜出她的心思：“月牙，你放心，你爹不会死。”
　　在场的人中，月牙不敢看两人。
　　一个童战。
　　一个天雪。
　　听到天雪的话，月牙只迅速扫了眼靠在一起的两人，便羞愧地垂下头。

　　龙博立时化身而出，童心随行。
　　两人出去不到片刻，天雪在回房的途中突感不适。
　　童战熟练地解下披风盖在天雪头上，利落地横抱天雪，急匆匆进房间，轻巧地将天雪放在床上。
　　小莲找来蟒蛇。
　　蟒蛇钻进屋，吸食天雪反噬的毒液。

　　院门外，童战急得来回踱步。
　　得到消息的众人赶来。

　　“尹姑娘的病只靠蟒蛇只能缓解，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啊。尹仲当回水月洞天一路吸食口精口气才保住命，她的武功和尹仲同宗同源，肯定要吸食口精口气的。”隐修在耳边叨叨。

　　“隐修你别说啦。”豆豆挡住隐修，瞥瞥每次天雪犯病都无比紧张的童战。
　　“豆豆啊，你眨眼睛我也要说的。尹姑娘要想活命就得吸食口精口气，要像尹仲不可控成魔才行。”
　　豆豆干脆捂住隐修的嘴，这回隐修闭嘴了。

　　蟒蛇从窗户钻出来，溜去后山。
　　见状的童战推门进屋，刚跑到床边，稳坐床沿的天雪叫停：“我还没沐浴换衣呢。”
　　“我等不及了。”童战拥住气息不足，脸色灰白，还粘着血渍的天雪。
　　天雪浑身无力，仅剩一丝力量撑着身体。
　　童战这一抱，天雪总算能松懈，任由童战紧紧相拥。他像一团火，点燃她快要熄灭的身体，让她渐渐温暖。

　　“童战。”天雪嘴唇轻启。
　　童战捧起天雪的脸，两根大拇指轻轻刮掉她脸颊的血迹。
　　天雪对上童战疼惜的眼。
　　她静静看着他。
　　童战不擅长掩饰情绪，他疼惜天雪受病痛折磨，他也想起隐修的话。
　　两人对坐床沿，童战双手掌在天雪肩头，看天雪眼中迷茫，低声询问：“天雪，你……想不想□□口气？”
　　“先前有过这种情绪。” 对童战，天雪不愿隐瞒。
　　“就是想？”
　　“我会控制的。”怕被认为如尹仲那般，天雪睁大双眼，“你别担心。”
　　却见童战闭上双眼，整张脸欺到天雪面前，距离近到两人的鼻尖轻微触碰。
　　一阵酥麻的感觉从鼻尖传遍全身，天雪要往后仰，闭眼的童战两只手沿着她的肩膀往下滑，揽着她入怀。

　　天雪重回童战怀中：“童，童战……”
　　童战仍然没睁眼，张嘴道：“天雪，你吸我的精口气吧。”
　　“你在说什么？”天雪明显不悦，挣开退到一边。
　　“我，我让你吸——”童战睁眼，明亮的眸中夹着浓浓爱意。
　　“你出去！”天雪指着门外。
　　童战无奈：“天雪。”
　　天雪不看他，只绷着脸：“你出去！”

　　在外等候的豆豆和天奇听到声响，迅速闯入。
　　天奇二话不说提溜着童战到院外，童战皱着眉头解释：“我没有对天雪怎么样。”
　　天奇护妹心切，理了理思绪：“我明白。”

　　月亮从云层后探出来，洒下一片淡黄色月光。
　　龙博和童心带回尹仲，将他关在房内，由童心亲自看守。

　　听说天雪犯病，龙博找到在房顶吹冷风的童战。
　　两兄弟坐在房顶。
　　龙博看弟弟闷闷不乐，想到和天雪相互扶持的经历，心下感慨：“天雪会得救的。”
　　“隐修说，她会像尹仲一样。”童战望着远在天边的月亮，眼中盈满泪水，“大哥，天雪不会允许自己利用灵镜成魔的。她一次次不顾性命，就是不想活。”
　　晚风吹起两人的长发。
　　龙博也看着月亮，说道：“童战你看，哪怕尹仲成魔过，他也没死啊。”
　　童战偏过头，注视着真诚的龙博，擦掉眼角滚落的不争气的眼泪，哽咽道：“大哥，你说当初尹仲治好天雪后，我让她安心养病，她会不会早好了呀。”

　　龙博眸光一亮：“尹仲？”
　　“我在说天雪。”童战凝眉。
　　龙博发笑，眼中闪过欣喜：“童战，尹仲啊！”
　　龙博脚下发力，纵身跳到地面。
　　童战紧跟落地，追上跑远的龙博，喊道：“我在说天雪！”

　　龙博猛然顿步，紧随的童战差点撞上，好在童战灵敏地闪身避开，虽没撞上龙博，却跌出去几步。
　　童战马上跑回龙博跟前：“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天雪生你的气，你不去看她？”
　　“好吧。”童战耷拉着脑袋同龙博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