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尾声（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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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进了家门，黎暄都还有一种如置梦中的不真实感，脑海里混沌一片，完全无法冷静思考。
本来并不准备回父母家的黎暄，一路上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把车停在了自家别墅门外。
也许，只有在这种动摇不安的时刻，才能真正感受得到“家是心灵的港湾”这句话的真谛吧。
不想再回到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房屋里，至少在这种时候，黎暄完全无法忍受一个人的孤寂。
所以当他走进家门，看见母亲就撑着头坐在沙发上拿着iPad看着什么的样子，而本分的保姆体贴又勤快的递上热茶，墙上的液晶电视里传出嘈杂却富有生活感的背景音，已经到了晚间新闻直播的时间，不知为何，明明只不过是寻常的情景，甚至放在以往会被黎暄所忽视所厌烦的场景，此时此刻，却给了他一种安定感，恍恍惚惚的神思也终于稍稍清醒了不少。
黎母似乎并没有料到许久不曾归家的儿子会选择在深夜里一声不吭的回来，心里立马就起了疑虑，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会摸不透儿子的性子，然而黎母只是暂且压下来心头的疑虑，淡然如常的放下手中的iPad，一边抬头打量着坐到身旁沙发上的黎暄，一边随口问道：“吃晚饭了没有？要不要我让保姆给你热点汤？”
黎暄摇了摇头，尽量在母亲面前维持着一副与往常没有什么差别的样子，甚至挤出一丝笑容的搭腔道：“我不饿，爸他人呢？”
黎母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儿子心不在焉的笑脸，抬手指了指楼上，说：“还不是在书房里专研着他的学术。”
说到这里，却丝毫没有过问黎暄今晚到底为何事所来，发而自顾自的拣起手边的iPad滑动起屏幕来。
松了一口气的黎暄不由庆幸母亲没有过问太多，一时之间，先前所积压的疲惫渐渐涌上心头，却并不想就这样结束与母亲的对话，他还想再多跟母亲说些什么，借此来转移关于那些悲观构想的负面情绪。
索性凑过了头望向母亲手中的iPad屏幕，打起精神的问道：“妈，你这是在看什么？”
屏幕上伴随着黎母手指滑动而出现的是一张张风格各异的照片，有深海里莹莹发光的剔透水母，也有无边无际的金色沙漠，还有镜头下无声微笑的异域少女，黎母一边递给黎暄看，一边解释道：“你说，下次咱们拍企业宣传片也请这些获奖的知名摄影师来拍，怎么样？”
黎暄接过iPad随手翻了几张，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勉强应付了几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搜索的页面，在空白框里输入了“Gloria Gu”这个名字。
页面跳转出来的那一瞬间，出现在黎暄面前的是女人自信而又傲慢的、即使留下岁月痕迹却依旧美丽不减的脸孔。
直到这个时候，黎暄才意识到，原来季瑜那未曾露面、很少被提起的神秘母亲，竟然就是那个在国际上都赫赫有名的摄影师——Gloria Gu。
黎母心细的观察到了儿子脸上骤然变色的表情，然而还是什么也没问——毕竟，即使问了对方，估计也只会得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答案。
只是等到黎暄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之后，黎母毫不犹豫的拿起丢在一边沙发上的iPad，手指翻飞间，几秒便点出了黎暄方才浏览过的页面。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还是那么自信，自信得有种目空一切的自负感，黎母微微蹙眉扫视着屏幕百科上密密麻麻的词条与奖项，再凝神又仔细打量了好几眼照片上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女人，不禁喃喃道：“怎么有些眼熟的感觉……”
却死活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对方，准确的说，应该是眉眼的轮廓都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只是，黎暄突然搜索起这个被冠上无数赞美头衔的女摄影师究竟是所为何事？
得不到答案的黎母沉吟片刻，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很少会用到的号码，在显示接通之后，不等对方开口，直截了当的发布施令道：“帮我查一下Gloria Gu这个人，嗯，明天之前给我答复。”
……
翌日。
季瑜是一个人率先到达的编辑部办公室，而他那雷厉风行仿佛二十四小时都不会断电的事业型机器人母亲，早在天刚擦亮之际，便全副武装得犹如一个黑色幽灵似的消失在朦胧晨雾之中，只有客厅空气里依稀残留下的女式香水味以及茶几上字迹龙飞凤舞的便签条尚且还能证明季母的存在过。
实际上，母子俩久违难得的相处时间，却是在沉默中度过，即使共处于同一屋檐之下，二人之间能够说得上的话，也少得可怜。
季母是太久没有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跟儿子交流，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懂得如何放低姿态、平易近人的去与家人相处。她可以在摄影棚里叱咤风云、唯我独尊，但是面对阔别重逢、许久不见的儿子，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沟通。尤其是在撞见了那样一幕的时候，也只有冷冰冰的沉默才可以暂且掩盖她内心的动摇。
然而季瑜，却只是单纯的不想跟固执己见的母亲多费口舌而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母子二人的确很像，那就是季瑜很难改变季母的想法，当然季母也无法动摇季瑜的决定。
这些年以来，母子二人也是颇有默契的奉行着互不干涉对方的原则，更何况天高皇帝远，就算想管也管不着。所以季瑜压根就没担心过母亲的意见，只是没有想到昨天母亲的反应会那么大而已。
无论如何，季瑜都是处变不惊、自有对策的，但是回想起昨日黎暄惶惶不安的状态，难免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是他的男人，即使对方哭泣的表情很动人，然而他还是不愿再看到那张漂亮又嚣张的脸孔上再一次展露出脆弱得让人心痛的表情。
季瑜到达编辑部的时间很早，没想到黎暄到达编辑部的时间更早。
不知怎的，也许是被昨天摄影棚的气氛所带动，又或者只是到了月末忙碌的时间段，相较于往常，编辑部里其他的同事也陆陆续续得来得很早。不是忙着核对样品数量表，就是忙着准备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至于统率全局的副主编黎暄跟代理主编季瑜，也丝毫没有松懈的空间，在助理编辑的协助下，各司其职把今天的工作任务一一安排下去。
等到两人稍稍得了个空档可以单独说说话的时候，时间宝贵的上午已经快要过了一大半。
站在休息区的落地窗前，黎暄只是静静地眺望着落地窗外万里无云的蓝天，眼底的疲惫是丝毫也遮掩不了的。
季瑜也跟他一样，两人并肩而立，一同注视着落地窗外的明亮景色，只有头顶的排风口“呼呼”的发出微弱的声音，就算什么也不说，心灵上却仿佛可以获得一种奇异的安宁。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
季瑜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以一句一如往常的问候，不动声色的向脸色不好的黎暄表达了自己的关怀：“没睡好吗？午间休息的时候还是补个觉吧。”
黎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骤然听到季瑜温柔的嗓音，只是怔怔的偏过脸望了过来，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眸定定的注视着季瑜的双眼，翘了翘嘴角，就像是找回了昔日的光彩似的，声音轻轻落落：“我知道。”
季瑜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对方笃定的一字一句道：“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选择放手的。”
季瑜愣了一下，也明白了黎暄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目光不由变得更加温柔起来，久违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脸庞上：“你知道就好。”
……
今日的摄影棚里，气氛依旧紧绷得快要凝固。
这是Gloria Gu受邀为《Beauty》进行拍摄工作的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
当然，负责接待与交接工作的人选也变成了副主编黎暄，昨天代理主编季瑜也只不过算是暂代其职而已，到头来还是得需要黎暄自己来完成这项不可轻视的工作。
拍摄工作是从十点半到十一点半，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小时，但是对于黎暄来说，却颇有些度秒如年的滋味——尽管周围的其他人很难从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煎熬来。
从始至终，黎暄都只是拿着宣传册远远的站在一边，目光偶尔落在一身黑色利落的女摄影师身上，也是很快就不动声色的转移开来。
之前不是没有想象猜测过，像是能生出季瑜那样沉稳内敛的男人的女人，应该也是一位温柔和善的母亲。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位冷冰冰且锋芒毕露的传奇女摄影师。
胡思乱想间，拍摄正好到了休息间隙。
黎暄看了一眼不远处姿态自然的点燃了指间香烟的女摄影师，皱了皱眉，正在天人交战、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通意外的来电打断了黎暄的纠结。
“喂，小暄啊，你们编辑部是在几楼来着？”
黎暄捂住手机听筒匆匆几步走到摄影棚外的走廊，惊疑不定的问：“妈，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已经到你们公司楼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尾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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