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夜会（一） ...
-
皇宫大兴土木，凡是有把子力气的男男女女，只要大夫检查过没有毛病，都可以进宫找一份活计，按天算工钱。不知道文瑶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包起头发要去做工。
周远季本为大夫，与城中其他郎中一样都被朝廷征用，刚好分配在宫门口给劳力们把脉，文瑶是故意去显他的眼。不知这青梅和竹马起了什么龃龉，总之跟仇人一样，当即就在众目睽睽下拉扯起来，差点惊动侍卫。
没闹出人命侍卫不管，但是代表皇帝皇后主持大局巡查的太子和太子妃瞧见了，怎么着也得问一声以显仁德。
文瑶远远看见太子过来，旋即从蛮横不讲理变成个受气包，这受气包一边哭，一边还大义凛然地表示自己只是想尽一个良民的责任。有手有脚凭力气吃饭，哪里丢脸了，扛木头不行，洗洗涮涮总是可以的。她父亲虽是朝廷命官，但她已然嫁给一个郎中，又不是什么夫人奶奶，哪能这点苦都吃不了。
周远季宁愿自己去撑船打铁卖豆腐，也不愿文瑶抛头露面跟那些粗妇一起混在男人堆里干活，这无异于杀了他。听得这话，又羞又急，竟不知如何辩解。
男子无诺不立世，尽管心待文瑶不如从前，但曾答应要给她好日子，就得做到。这些天他们窝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吃食和洗衣全是周远季包了，没让文瑶碰一个手指头，要的就是兑现当初的承诺。可是他的一翻忍让和苦心，文瑶通通看不见，偏要故意和他作对。
太子和太子妃听见文瑶的一翻慷慨陈词，甚感欣慰啊。正是搏民心的好时候，当即走近几步准备劝解。
冷不丁地听到哪个婆子质疑文瑶，说：你已嫁人为妻？怎地观你身段还是处子啊，你们到底是不是夫妻？
文瑶脸色胀红，害羞地低下头，似有万般隐痛不敢诉诸于口，周远季惊急之下如同木雕傻立。
围观众人把目光投向周远季，分明是同情。这床上不行的男人不让媳妇出门，难道是怕其偷人不成？
太子这一看，发现文瑶颇有几分他先前没察觉到的姿色。此女子衣服甚是不合身，玉葱似的小手臂白嫩嫩地露了半截在外面，上衣把那突起包裹得紧紧的，似要喷薄而出。裙子也小，勒得腰小臀翘……这还是没怎么装扮的样子，无脂无粉不说，脸上还有略脏的泪痕，头发也有几根散乱了下来……
太子禁不住食指拂唇：若是装扮一翻，可不就是妥妥一个妙人儿吗。
无心人瞧见，只当这家人生活不易，娇妇的面目一点也不作妖，说话句句在理。可有心人看见，就另当别论了，太子是一个，太子妃又是一个。
太子妃何许人也，哪能不知女人那点心思。不待太子开口就劝文瑶家去，言过几天会有轻闲的活儿，届时她再来也可，女子当街与夫君争吵，有伤风化。
围观百姓发现贵人来了，见完礼走的走散的散，偏又在这时，一位身着安王府下人服侍的丫鬟哭着过来高喊姑娘，哭得稀哩花啦，什么姑娘受苦了，什么顾妈妈心疼得吃不下饭……
哭天抢地闹了一歇，要把文瑶接去安王府，文瑶作势为难，上前盈盈谢过太子和太子妃，便也跟着去了，看都没看周远季一眼。
啧啧，没散尽的老百姓愈发看不上周远季，敢情他那媳妇与安王府有亲呀，是下嫁啊，还别说人家是官家女儿。你这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又不能人道，咋还把媳妇当物件管哩，也太不像话嘛。
周远季指着文瑶的背影，当即吐出一口黑血。这个时候若他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就枉为人啊。
有血喷出来，众人惊得散开，原来这丈夫有病，怪说不能……唉，身为大夫也治不好自个儿的病啊。
太子妃别的不管，只要那勾魂的小妇人走了就好，欲唤太子回宫，哪知太子不见了。
贾妈妈和邱八异口同声：“太子去安王府要人去了。”
林止和双儿也同时问道：“指出她是处子的妇人是马氏！”马妈妈回到文瑶身边了？
文瑶不进宫另嫁周远季，马氏就被文瑶打发回她儿子身边去了。马氏大儿子和小儿子早些年都在京中做买卖，京郊卢县买了个小田庄，日子还过得去。
贾妈妈点头：“对，是马氏。马氏听说京中遭了宅，从他儿子的庄子里背了几十斤白面来找文氏。邱管家一直派人盯着周家，就怕他们怀恨在心做出不利王府的事情来，亲眼看见马氏进的周家那棚子。”
双儿最是厌恶那马氏，问道：“所以文瑶与周远季当日争吵，邱管家的人也是亲眼看见的了？”
厉王妃皱眉道：“双儿，你这丫头平日挺机灵，怎地问出这蠢话。要是没盯着，如何能知道得此般清楚。我的人连他们几时上榻几时睁眼都知道。”
“呵呵呵。”双儿傻笑：“太有意思了，听你们讲完，我就像自个儿看着一般。”
邱管家冷哼：“什么有意思，文瑶进太子府了！”
“哦。”双儿吐吐舌头。
贾妈妈恨不得过来戳她额头：“哦什么哦？难道这是好事？”
双儿心说我早就知道文瑶要进太子府，是林姑娘拜托三皇子做的事呢。我可不敢说，低头装起老实丫鬟盯绣鞋。
林止道：“不怕，太子妃应该不是善碴。她处心积虑要进太子府，落不下什么好。”文瑶，是一定会死在太子府的，林止敢拿命作赌。只有这样弄死文瑶，才能消她心中之恨。
双儿：林妹妹说太子妃的母亲可是京中一绝，梦里她从不出门都有耳闻。太子府那些女人再过一年半载才会知道锅儿是铁铸的，那母女俩现在是在憋大招呢。
贾妈妈道：“谁知道，太子大婚还没半年，谁知道太子妃为人如何。”转头对厉王妃说：“娘娘，咱试试远离京城吧。”
厉王妃怒目一瞪，她还就来气了：“你怕那小娼妇？”
贾妈妈一个激灵，环眼一看四周，幸好没外人，娘娘怎地老把北边学来的粗话挂在嘴边。
邱八道：“当然不是怕她一个女子，只是不想留在这是非之地，咱的……”咱的那些人不用还好，用得多了迟早藏不住。
“罢了，先预备下江南的事，陪林姑娘去扬州看看。”
.....
周远季人不人鬼不鬼瘫在床上，四顿滴水未沾。好心邻居劝他上金山寺，既然有病就不能拖着，周家还要靠他传宗接代，试试请圣手罗的弟子林医女给看看。
周远季脸色青了又黑，本想开口骂，但是想到文瑶与林医女不睦，想到金山寺厉王妃扔给他的那块浸过春.药的麻饼……终究没有骂出口。呆呆望着见了半边天的房顶，不知在想什么。
林止大口吞咽五天没尝过的白米饭，心里充满了好奇，她想不透到底是三皇子手段高超，还是文瑶自己谋划的。
如果是三皇子，那他手段也太厉害了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让人如何也扯不到他的头上去。若是文瑶自己筹划……林止摇头，也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太子刚好路过。是太子，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四皇子，林止拜托皇子裕的就是太子，真是太巧了……
还有安王府里那位顾妈妈，应该是文瑶的姨妈吧？之前可从未上过萧府来，文瑶成婚时没出现，婚后也没上过门，很显然与她有来往并不多，怎地全凑一块来了？
林止偏过头，听到外间双儿均匀的鼾声，暗自好笑，从吃饭想到就寝，还没想透呢。罢了，睡觉吧，想这些作甚，安王就一闲散王爷，还怕他府中一个奶妈子不成？
夜里，三皇子又派李平上山了，这次李平扮的是个婆子，装束考究的婆子。
“谁？”双儿起身，悄悄摸到里间林止床头，那里有一把她非要塞给林止防身的刻刀，竟把自个儿给忽略了，搞得她现在还要过去拿。
李平歪嘴一笑，那捡来的死丫头还挺机警的。“姑娘，是我。”
“特么你是谁？”双儿压低声音张口就骂。
睡觉分为警醒的林止捉住她的手，轻声道：“李护卫。”
双儿气不打一处来，妈的，吓死老娘了，又是那厮。她不敢点灯，摸索着穿起鞋子，再摸索着来到窗前，被这个婆子造型的李平给惊得张大了嘴。神啊，请睁开您的眼睛看看吧，古代肿么会有这种扮啥像啥的男人。
“别这样姑娘，这次我手上可没有布给你咬。”李平的眼睛在月光下分外可恶。
“有屁快放！”双儿赶紧合拢大嘴，怒目而视。
“客气点！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捆了卖掉，卖进花街柳巷，呜……”
双儿那叫一个眼疾手快，早在刚刚叫他放屁的时候就把布袜子给扯了下来，此刻正好用上。艾玛，这下舒坦了，报仇了，古人睡觉不脱袜的好处终于显现了。
李平闷呸一声吐出袜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真是阴沟里翻船！头上戴太多东西让他动作迟钝，打死都不敢相信婢女敢这样对他。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不卖你，我誓不为人！”
双儿有一瞬间的惊恐，旋即就散去：怕你老毛，老娘马上要下江南了。反而扬扬眉催道：“别穿个婆子衣裳就真像那婆子，赶紧说正事儿。”
李平总觉得嘴里有一股咸味，恶心想吐。忍了又忍才静下心来说道：“三皇子说，林医女的事情他办成了。还有一件事情他实在无能为力，让她早作准备。”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夜会（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