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归》敬子

3、第三章

　　第三章

　　黄昏。客栈。

　　桌上有酒，杯两只。

　　关情好奇：“都说陆小凤身上的银票，随便摸出一张来都是五千两，你怎么如此吝啬，连酒菜也舍不得叫？”

　　陆小凤叹：“你追了我5天，烦了我5天，你说我还有胃口吃饭吗？”

　　关情委屈地撇撇嘴：“可是我饿了。”

　　陆小凤白眼一翻，说不出话来。

　　菜上了桌。盐卤鸡翅、水晶蹄膀、清炒兰花、莲子白藕汤。

　　店小二放下菜走时不露神色地看了关情一眼，却难掩奇怪的神色。

　　关情有些窘，讪讪道：“我已经洗得很干净了，还是能闻到吗？”

　　他自幼长在山林，日夜饮清泉、食异果，从小身体怀有异香，洗而不去。旁人不知晓，只道身为男儿的他竟然学女儿家熏香著粉，不免奇怪。

　　陆小凤看得出他的窘迫，只淡淡道：“快些吃吧，菜该冷了。”

　　陆小凤的确是个可爱的人。他从不对人穷追猛打落井下石，他懂得包容，懂得化解别人的窘迫。

　　关情感激，心里只觉一暖。

　　可是一个时辰以后，他的这种想法却已经完全改变了。

　　“陆小凤，你这是什么意思？”关情咬着牙，声音已有些暗哑。

　　他们正站在京城最大的妓院——芳菲院门前。

　　入夜时分，正是芳菲院最热闹的时候，姑娘们身上的脂粉香气，男人们的调笑声，混成了风月场特有的气息。

　　火红的灯笼照亮了关情微颤的肩膀。他神情凄苦：“你以为我没见过女人？”

　　陆小凤不答，神情似乎有点尴尬。

　　关情咬着牙，连牙齿似乎也快被他咬碎：“你如此辱我，我当真看错了你！”

　　话语间他已转身跑掉。

　　陆小凤没有动。夜晚的风吹在他身上，他竟然感到了一丝疲倦和凉意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陆小凤从来不愿意伤别人的心，可是他还是伤了。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陆小凤只记得关情转身跑掉时的神情。

　　他从来没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那样深的悲伤。

　　客栈的房间虽然干净，却总是布置得很简单。

　　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三张凳子，还有一张床。

　　房间里没有点灯，关情正抱着膝，坐在床上。

　　他想起了在百花谷的日子。每日与山中生灵嬉戏，饿了吃，累了睡。他从不知道自己是人。也没有人的烦恼。

　　他想起了师傅。想起了点苍门下的师兄弟。他灵敏乖巧，学武又快，大家都疼他宠他。他偷偷地跑了出来，师傅肯定很急，师兄们肯定也在找他。

　　只为了一个陆小凤。

　　可是这个陆小凤却厌他、烦他、负他。

　　他心里凄苦，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

　　这时却听房门轻响，有人推门而入。

　　那人背着光，关情虽看不真切，却也知道来人是谁。

　　关情背转身：“你又何必管我？”他任性单纯，此时竟像小女儿一般赌起气来。

　　陆小凤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一生中不知经历了多少女人，可是当下竟然词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在他身边坐下。

　　廊外月光洒过，只见身边关情，被泪水洗过的双眼微红，赌气的双唇咬得微肿，光洁的额头上竟似连月光都滑了下来。明明他相貌平常无奇，此时看来却又百媚千娇，却又如婴孩般干净纯洁。

　　陆小凤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快，比平常快了两、三倍。似是被这不协调的魅力迷住了心神，陆小凤微微低头，在他额上一吻。

　　两人心下俱是一震。陆小凤一怔，不知自己为何做出这种举动。再看关情，抬头时，他已经弯起了一抹笑容。

　　无言。也不需要言语。

　　风在窗外轻轻地吹。夜色已经降临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