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我要吃李子

11、第 11 章

　　对于黄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被他吸引了。性格开朗活泼，认真的时候又沉稳迷人，虽然学习不太好，但长得帅啊，没错，重点就是他长得帅。
　　可是，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
　　因为我欠了她一条命，所以应了她一个承诺。
　　我这个人很固执，执拗到极点那种程度，决定了一件事情或选择了一条路，就不顾质疑反对、不回头的走下去，一直到终点。我既然答应了那个要求，就算放弃一切，放弃自我也会做下去。
　　上野条子喜欢的不是黄濑这类型，所以在我喜欢他之前，要把可能会产生的感情一一砍断。
　　这一切都源于三年前，我睁眼发现自己虽然躺在床上，但手脚皆被绑起来，动弹不得。三个陌生人立于床头，眼神各异，这一刻我就知道，此时的状况并不简单。
　　之后的一个月，是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生活，像个烧得火红的烙印，狠狠地烙在骨子里，每日每夜地折磨着我，一闭眼全是那个男人的拳头像雨水般落在我身上各处，痛得身体一直发抖，无法安眠。直至他们车祸死了一年多，才渐渐走出这个每晚不断循环的噩梦。
　　这个月里，我四肢都被捆绑着，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那么多人里面就挑了我，细嫩的手脚腕磨损的地方渗出了血，沿着手肘一直滑落，我在角落蜷缩瘦弱的身体，每天每天，透过窗外看着外面的日升月落，泪水从脸庞上滑落，谁可以救救我......
　　不如死了算了……
　　这个念头如被蚂蚁爬满的糖碎，缠绕着我的思绪，与其留在世上被虐待致死，还不如再死一遍！
　　我用尽全力去撞向身边的墙，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让我死吧！
　　上野太太的出现拯救了我，她抱着我，安抚我，她泪流满面，向我说着一切一切。
　　她拿着纸巾擦去脸上的血迹，用湿润的毛巾帮我一一拭去身上的污迹，看着我身上的伤痕哭成了泪人。
　　她说，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个品学兼优、成绩位列前茅的好学生，是个六岁就登台表演的钢琴天才，心底默默喜欢着一个无论德才还是家境都堪称完美的温柔少年。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肩上的担子越发的沉重，无论各方面都追求极好的她觉得自己无法越过钢琴天才这个坎，最终过度抑郁，吞药自杀。幸好及时发现，但一直陷入昏迷状态，求生意志很弱，医生都束手无策。
　　那个男人是上野的父亲，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四处寻医，最后找到一个巫师，巫师说，因为上野条子是抱着强烈的悲痛绝望自杀的，所以她可以招来一个游魂，让这个游魂附身在上野条子身上，并且让她带着所有的伤痛含恨自杀，便可以救回上野条子，时间必须一个月内，倘若过了时间，游魂就会取代原主，用着这身体活下去。
　　我震惊地看着她，她说什么，我是被招来代替别人死的？所以那个男人才会日以继夜的打我，却不杀我？要我带着所有的悲痛然后绝望地自杀？那你哭是为了我的可怜还是因为你女儿的身体伤痕累累？
　　呵。
　　荒唐，可笑。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代替她去死，凭什么！
　　我不死，既然不敢杀我，那我就活下去！我绝对不会让他舒心的！我绝对顺了他的意！要我代替她去死！？怎么可能！！！怎么都要撑过去一个月，我就要让你看着你心爱的天才女儿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你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豪无预兆的大笑惊到上野太太，她看着近乎癫狂的我束手无策。
　　是她的话激起了我的求生意志，无论被打得再痛，我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心底数着数着日子支撑着这颗破碎的心。
　　好几次男人都因为看面无表情的我而恼羞成怒将我往死里打，嘴里嚷着“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不死！”，甚至把我按在地上企图掐死我。上野太太并没有加入虐待我的行列，反而一次次阻止那男人的暴虐行为，竭尽全力地将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我强行拉了出来，如果没有她，估计我早就死了。
　　我完全不懂她的想法，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她是个温柔得可怕的人，难道她不想她女儿回来吗？只要不阻止，可能她女儿早就回来了……可她却无法下手，她为我哭过求过跪过，就是没有打骂过我，她是我的世界。
　　终于我等到解放那天了，那天是最后一天，他如同被逼疯一样，狗急跳墙，妄想带着我同归于尽，不料发生车祸，带走了那个恶魔一般的男人，也带走了我的世界。
　　上野太太用她羸弱的身躯死死护着我，虽然重伤，但也活了下来。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睁眼发现身旁的那个人竟是一个月前的那个巫师，她目光和蔼，脸上的笑容和煦却不真实，她低头看着我，“竟然是小游魂活了下来，上野先生的钱可是白花了。”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把我带进地狱里！
　　我想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打她，不仅打她，甚至还想杀了她！为了钱，把我推进无尽的深渊！这种人该死！可身体因为车祸动弹不得，只能睁着发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哎呦，竟然还有力气瞪人？真是没有礼貌的小家伙。”她纤细的手指在我裸露被子外的手臂上划过，看着上面的骇人的青紫淤痕轻轻笑了，“你不该感谢我吗？本来已经是死人的你，因为我然后你重生了？想想都应该感恩戴得，而不是深仇大恨啊，不是吗？之前的一切苦难就不能当作是重生的代价一笔勾销吗？”绕过床尾，走到我另一边，拨弄着花瓶上鲜艳的花朵，“呵呵，不过我始终的想不懂，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救你，用自己的生命换了一个，”她顿一下，似乎在考虑该用什么词，“抢了她女儿身体的游魂野鬼。”
　　MD！我要杀了她！是我自愿抢的吗！是我抢着要附身的吗！这女人！我要杀了她！
　　“不要激动，”柔柔地看了我一眼，“我本来以为她对你的温柔是为了让你更绝望，难道你没不知道，没有什么比人在绝处的时候让她看到了希望，然后再亲手把这希望捏得破碎更让人绝望吗？不过最后关头她还是救了你啊，真是意料之外。”
　　巫师的话无情地将我的世界摧毁了，崩塌成一片荒芜的废墟。
　　难道上野太太的温柔真的跟这女人说的一样吗？只是为了让我绝望的死掉，如果真的是这样，真的是这样……
　　脑里车祸的场面一闪而过，货车失控撞向我们，她第一时间把我紧紧抱着怀里压在身下，瞬间的冲撞翻滚疼痛一并袭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见了前座男人的血肉模糊，嘴边扯出一丝笑容，终究是死了啊。但上野太太的血滴落在我的脸上，将我思绪拉回到她那里，她气息微弱，话语断断续续，“活下去，代替她，条子，活下去……”
　　巫师什么时候走我不知道，我一直一个人坐上床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像个木偶一样，不言不语，脑袋一片空白，他们都死了，剩下我一个人了，陌生的国度陌生的环境，前生的记忆也记不太清，自己是谁，实际年龄多大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之前咬着一口气强撑下去只是不想让那个男人如愿以偿，可男人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日复一日，转眼过了大半年，从外科转向精神科，可千篇一律的谈话连让我开口的冲动都没有。直到那一天，有个护士突然用心痛的语气质问我这般颓废对不起上野夫妻，久违的记忆重现在眼前，他的拳打脚踢，她的无能为力，这算什么为了我？手因为愤怒攥得紧紧的，抑制不住的愤懑从喉咙的吼了出来，“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就少来这里说圣经！看着你们这些说着他们怎么对我好怎么爱我的事外人，眼睛都要瞎掉了，我要出院！”
　　拿着医院提供的地址，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怎么活着，一无所知，之前一直被囚禁着没有触碰过外人的我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恍如隔世。
　　“小条？”身后响起一声轻唤。
　　小条是谁？
　　肩上被拍了一下，一个金发美女从旁边伸头看着我，“哎呀，还以为认错人了。”
　　我看着她的发色发呆，这颜色哪里染的，好自然。
　　“怎么啦，半年没见，认不得阿姨了？”
　　真认不得阿姨你啊……
　　“哎呀，上次去医院的时候看你的事也忘了？走吧走吧，边走边聊！”拉着我的手往人潮里面钻了，“听医生说失忆了，估计连回家的路都忘了吧，没关系，阿姨是你邻居，阿姨带你回家啊。”
　　“我，没有家。”那里不是我的家。
　　她估计以为戳到我父母双亡的点，有些愣住了，随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牵起我的双手，“小条，家只是一个居住的地方，是一种温暖的氛围，是遮风避雨的港湾，一切都会过去的，经历暴风雨的帆船总会停泊，虽然是陌生的，但总会找到属于你的地方，懂吗？”
　　这温暖的笑容，她的心意透过双手清晰地传达到给我，让我想起了去世的上野太太。
　　“阿姨，我才12岁。”这是我来到这世界的第一个笑容，真实感动的笑容。
　　“哈哈哈哈，跟你说，我真的很想要你一个这样的女儿，乖巧懂事，成绩又好，还会弹钢琴，我家那三个都是不省心的，特别幺子，跟你一般大就只会玩……”
　　这个邻居阿姨一路上给我讲了很多，分享了很多，在我家门前，她从背后轻轻的推了我一下，“去吧，不要怕，阿姨还在的身后，随时都可以过来找阿姨的。”
　　看着她的笑容，又一次想起上野太太，她的温柔她的无奈她的保护，是不是母亲都是这般慈爱呢，尽管不是自己的孩子。
　　打开了门，黑暗似乎要吞噬一切，一无所有的我已经没什么可怕了，回头笑着对阿姨说，“阿姨，谢谢你，不过别人家的孩子是你家孩子最大天敌，还是少提吧。”
　　内心有个念头，支持着我在黑暗里度日，我虽然不是她女儿，但是我想圆了她的遗愿，报答她的舍命相救，我想尽全力作为上野条子，在这里活下去。
　　两年后的春天，我遇见那个人，修长的身影在纷纷扬扬的花瓣下微仰着头赏花，不经意地回眸一笑，那个笑容，是我熟悉的如阳光般灿烂，照亮内心最阴暗的地方，是我最渴望拥有也同样是最羡慕最嫉妒的笑容。
　　我，不想玷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