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天下》长安

54、第 54 章

　　黑压压的三万骑兵阵列整齐，马上的士兵个个雄壮万千，身披黑色战甲，手持马刀，鞍挂刺枪骑弓，一双双冷酷锐利的眼眸。

　　这三万人列成了极其利于骑兵冲锋的偃月大阵，两翼骑兵微微突出，整个战阵浑然一体，散发着强烈的杀气。
　　在队伍前端，千夜在马上，光之剑，锋刃轻薄，不似人间光彩。薄得微风一过，便起轻颤。
　　好美的剑，风致天成，动魄动心。
　　剑锋因锐利之光芒晃若一道来自幽冥炼狱的冰火，森寒的燃烧，阴沉而狂炽。隐约间光芒中仿佛流动着一缕绯红色的游丝。
　　象封存于万载玄冰之下的绝代红颜。
　　红颜绝代，在马上顿化成无坚不摧的利刃，遇神诛神，遇佛灭佛。

　　军队在她的面前那般微不足道，她的光芒足以掩盖一切，她的气势足以压制一切，她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亦足以倾覆一切，足以将千军万马毁于顷刻之间。
　　积影国军中，无数军旗奕奕，强风鼓来，迎风而展，旗下一员武将，革衣战甲，手握长剑，腰胯马刀，正恶狠狠的向着这个方向望来。
　　他的十万兵马，他有十万兵马，对方的区区三万本不在他眼内。
　　但他此刻心中竟有说不出的——矛盾。
　　面前的女子竭尽峻峭肃杀而来，来不及他自身则摒虑宁神。

　　千夜的双足之上已是鲜血淋漓，不知有多少人的生命被她送去了冥间。
　　刺入，击杀，再刺入——循环往复，夺命连环！
　　她早在前方看见十万大军其实只有大约六七万前来阻挡应战，敌军之驻营中已依稀战火沸腾，想必玄星是在那里。
　　忽然，面前汹涌的人墙左右倏分，一道巨大的人影已经将她辟头罩住！
　　身影未至，一道黑色的剑光，如电光疾闪而下！剑落之处，天雷忽起，大地沉浮。
　　急电先于雷鸣，劈出一道道刺目的强光，裂苍穹而出，惊动苍生！
　　千夜扬剑上削，地面之上狂飚陡然而起，仿佛潜龙决然而醒，抖动逆麟，裂土而出，上九重天，升八万里，入三摩地，起大飞扬！
　　势不可当，势无所匹，势如破竹，势摧山岳！狂炽之中隐含狂啸，似乎要将天地烧毁在瞬间！
　　震裂天地，压盖雷鸣。双剑相遇，狂飚天落，罡风乍起！

　　一把黝黑无光，无锋无刃，厚重稚拙，一把耀尽日月光芒，轻薄锋锐，灿烂轻灵，然则其上所附的劲力上达于天，下接于地，力量之宏大，已绝非人类血肉之躯能抵挡！
　　但黝黑无光的剑仿佛已非凡间之剑，是神，是魔。
　　他轻易的挡住了千夜的剑。
　　这一剑就是一剑，力道凝而不散。
　　看似平平无奇，但拿捏之准、劲之锐、剑之烈，剑之强、剑之猛，实是千夜所未见！
　　来者正是积影国统军贺逡声。

　　不能敌！
　　这是千夜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的最精确判断。
　　更不能退！
　　她扯身，改招，随即反击。
　　贺逡声觉眼前光芒大盛，刺得他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那剑之光芒：非世间一切光芒所能媲美！也不及其闪亮。
　　剑之神邃中是一种火焰在燃烧，却全无一丝灼热，全然是一团阴寒凛冽的冰火在烈烈飞焰！
　　愈来愈浓烈的杀气、杀意、杀机！
　　剑的主人亦如是。

　　她的剑法如同她的人，有进无退，有攻无守。因为她坚信，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无论是怎样的对手，都不必考虑其他的事情，唯一应该做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击败他。
　　不能击败对手只能说明自己的不足！
　　她遭遇失败，每次失败之后，在失败中获得的教益，非但不曾影响她的信心，反而使她的武艺获得大幅度提升。
　　她更不惧生死。
　　前进！一步不退。
　　不能杀人，便为人所杀！
　　她眼中的目标——胸膛！
　　敌人的胸膛！
　　刺不中他的胸膛，她的招决不收回！

　　剑被剑挡开，千夜握剑的手，一松，剑往下落，右脚上踢正中剑把，剑上飞，落于左手，千夜的右手未返，疾掌易为指，中指一屈，直敲贺逡声胸膛！
　　贺逡声的胸膛忽然多了一样事物——他的手！
　　手指就击在手掌上。
　　一切不及千夜细想，更不及破解！
　　已来不及了！
　　贺逡声手腕一震，五指已抓住了千夜中指！
　　一招，仅仅一招。
　　千夜剑离惯用的右手，人受制。
　　这一切都发生于刹那之间。
　　一念、一刹那，一刹那间无数次生灭！
　　何谓生？何谓灭？
　　方生方灭，方灭方生！
　　谁生？谁灭？

　　千夜左手剑——尖锐、凌厉。
　　那一剑之威，的确夺人心魄！
　　她从不用左手不是不会而是最强，更是因为没有一个敌人使她来使用这致命一剑。
　　那一剑刺出，片刻之后，贺逡声收剑，缓缓得收剑。
　　——“哇”地一声，贺逡声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千夜攻敌之际但求伤敌，不顾其余；伤敌之后，她又开始担忧玄星的情况。

　　小雪初晴后的漠漠平野她的脚下已成白皑皑的一片，她对于整个战场一向有着十分清醒的大局观，几乎可以在一瞬间对整个战况的优劣情势作出十分精准的判定，这次亦如是。
　　不过，这次的判定却是最接近绝望二字的，因为她发现取胜和平手的机会是零，坚持一个时辰的可能性亦不大，虽伤对手但对方并无大碍，而自己亦已用尽必生心力，她无法带兵抵达对手的营外去支援玄星，甚至连整军退回也是不可能之事，柯楚的兵马会在她陷于困境之时作为后援，但那时谈救人恐怕是来不及了……
　　她的头脑迅捷的转动，计算着自己的生存几率，所得出的最为直接，也最为精准的答案是——全无生机。
　　面对即将笼罩自己的死亡，千夜的脸上闪出粲然的笑容。
　　从贺逡声外表上看，如果没有嘴角那一丝血迹，跟本无法看出他是否受伤。他的脸上不露一丝表情。
　　积影国后方忽然大乱，人马被冲散，杀声震天。

　　千夜终于看见玄星，他浴血而来——。
　　他的脸惨白甚至因杀人而狰狞，他不知自己身上到底中了多少剑有多少伤，他不要千夜为他而来，来清帐，来送死，他与她之间……
　　千夜是属于他的，在自己与千夜之间，决计不容有第二人插入！
　　于是，他遇到的只有一条路，死路。
　　不能杀死他，他就一直走下去！

　　“玄星——”
　　一切来的突然，结束更快，仿佛是夏日里的一场暴雨。
　　千夜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身外的感觉一点点的消失，她只来得及抱住玄星往后倒下的身体。
　　她的掌心上一阵的湿润的温热……
　　那温热不断的蔓延，沿着她的手掌，渗透衣杉。
　　“千夜……”玄星艰难的唤她，他只要她永远留在他的身边，纵然她会恨他，纵然她的目光不会闪烁耀眼的光彩，纵使痛苦同样也日夜无休的折磨他自己，他唯一无法忍受的就是再也无法见到她，如果他死在她面前可以让她永远都记得他，永远都不会舍弃与厌恶自己，那——他要为此而死！
　　他拼命的想抑制不断从喉间涌出的鲜血艰难道：“咳咳——你在身边……这感觉真的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感觉。”
　　她目光模糊，嘴唇翕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相互支撑的关爱，儿时间快乐嘻戏的笑声，那点点滴滴、丝丝缕缕的情谊俨然化做千千万万个实体的爱字，伴着荡漾的春风，一一汇入她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