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离断》石十四

10、离宫

　　靖国三十四年。
　　皇长子苏白离宫，前往鬼谷子修习。
　　城门上，苏靖身披黄色潜龙纹底的披风，尉迟将军站在身后，皇后站其右方，萧桐牵着马绳走在前面，马背上的人脸上略显疲倦之色，大抵是风寒尚未痊愈，也披了一件银黑色的斗篷，寒风吹动斗篷上的毛舞动。叶矜本不用参加送行，却被叶山一大早拉起来，心中还觉那人过于刚毅，自己将斗篷的帽子戴上都还冷，那人却只这样披着，又不将颈带系紧，有马车也不坐，当真是把风度看得紧。
　　出了城门，萧桐松了苏白的马绳，翻身一跃上了自己的马，太傅紧随其后，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出了靖国皇宫。
　　十日后，鬼谷山下。
　　长孙下马来到轿前：“睿王殿下，到了。”
　　一双黑色银边皂靴踏出轿帘，萧桐此时也下了马，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群山：“太傅，鬼谷子在山上，这才山脚下，难道···”
　　“是啊，萧大人猜得没错，这马车轿子只能到这山脚，就连马都上不了山，鬼谷山机关重重，若是那么容易就上去，你觉得这鬼谷山还有如此壮丽的景色吗？”
　　“太傅说得是。”萧桐说着就走到苏白的面前，半蹲下弓着背：“睿王殿下，路途遥远，萧桐背你上去。”
　　“本王有那么柔弱吗？再说了，本王是来拜师的，拜师讲究心诚则灵，如若本王不自己走上去，哪里来的诚？”
　　“可··”萧桐还想说什么，苏白已经随了长孙走在前面，想到苏白的身份，看了看这群山环绕，绿林遮地的环境，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这一路上去，便是跋山涉水，长孙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着：“哎呀哎呀，许久没爬，不行了不行了，萧大人，不如你将我背上去吧，哎呀，哎呀。”没走几步，长孙又坐在一块青石上：“哎哟，真的走不动了，萧大人，你可要看紧些，这有毒的虫蛇多了去了，殿下，殿下，我们歇息会儿如何？”
　　“太傅可是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体力大不如从前了。”萧桐执剑站在一旁看着气喘吁吁的长孙。
　　“你··你··你信不信我等会儿就去你师父面前告你的状，再怎么说，我也算你师叔。”
　　“哈哈，师父若是知道，怕也是要嘲笑你一番的。”
　　“我··你们师徒啊··看不出啊萧桐，平日在宫中可是一副面孔，一上了这鬼谷山又是一副面孔了是吧。”
　　“太傅难道不是吗？”
　　苏白看着两个人突然这样打闹起来，心中困惑不已，平日里严肃的萧护卫和一本正经的太傅今日倒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斗嘴，还有为何要称师叔这些，萧桐的师父是剑圣，难道他也在这鬼谷山上，又和自己即将拜师的鬼谷子有何关系，一时之间，苏白对这前方的路途更加好奇起来。
　　长孙，萧桐和苏白已经站在这个偌大的棋盘面前快三个时辰了，可任凭长孙抓耳挠腮也还是没想出那棋局该如何解，萧桐等得有些不耐烦：“我说太傅师叔，我记得几年前师父来信说这棋局不是你自己设的吗？”
　　长孙挽起自己青色深衣的宽袖：“我，那是我当时的所想，只是，恩，容我再想想。”
　　“那还有不有其他通道可行？”
　　“你是木鱼脑子吗，若是可行我至于在这里想这么久吗？若是可行这鬼谷山有那么好闯吗？只有这一条道！”
　　“不碍事，太傅再多想想。”苏白觉得等等倒无所谓，只是一路上这二人都在自己耳边斗嘴，吵得他心烦意乱。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啊，我想起来，这个棋子应当是这样下的。”长孙将一颗黑棋和白棋交换了位置，那被杂草缠着的石门轰隆一声打开。
　　这石门进去是黑区区的通道，长孙走在最前面，萧桐殿后，三个人摸摸索索的又走了一个时辰才看见一丝亮光，这一出去，又是一番别样的精致，映入眼帘的是飞流直下的瀑布，耳边都是瀑布跌落后哗哗的水声，奇的是这瀑布直接流进下方的一个死湖里，如此磅礴的瀑布落下，都未见死湖的水有变化。
　　长孙推了萧桐一把：“你走前面。”
　　“为何要我走前面？”
　　“这关是你师父设的，不是你走，难不成要我走，你师父古灵精怪，点子多了去了，万一我一个不小心踩到机关了···”
　　“好了，好了，”萧桐打断长孙的话：“我走，我走，但至少告诉我朝哪里走？”
　　“从瀑布穿过去。”
　　“穿过去？”苏白也不淡定了，这瀑布若是能穿过去，自己也就不需要拜什么师父了。
　　“是，是穿过去，只是，怎么穿过去，我也不知道，先往那边走就是了。”
　　萧桐对这个自己要唤师叔的人无可奈何，只得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便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又听得旁边的树林丛中些微的声音，伸出手挡住了跟在身后的苏白：“殿下小心，好像有些不对劲，你和太傅先回到通道口那里去。”
　　长孙刚拉住苏白的手要往回倒，就见一个人形树木挡在自己跟前：“啊！萧桐，你快看！”不喊不要紧，这一喊，只见周围的树木全都移动起来，将三人围在其中，还发出一声声的怪叫，原本是长孙扶着苏白，最后却变成了苏白做了长孙的拐杖：“周吴郑王，老夫要杀了你！”
　　萧桐立刻拔剑进入战斗状态：“师叔，保护好殿下，你放心，若是师父的阵，我一定能破。”
　　长孙哪里还听得进去萧桐的话，紧紧抓住苏白的手：“殿下，闭上眼睛就不怕了。”说完，就自己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便听见苏白唤着自己：“太傅，太傅。”
　　“恩？”长孙睁眼看了看周围，没有了动静，就连水声也停止了：“没事了？”
　　“没事了。”
　　“师叔，你到底行不行啊？”
　　“你师父是个老妖怪！”长孙冲着萧桐吼了一句，便背着手朝瀑布走去。说来奇怪，苏白站在一旁看着萧桐把树怪一个个消灭，耳边的水声也逐渐在减小，扭头一看，那瀑布竟慢慢的不流了，直到最后一个树怪倒下，瀑布下一个洞口显现出来。
　　三人继续向前走了许久，只见一条条的树枝垂吊在石壁上，长孙这一路被折腾的没了心情：“又是什么，连个提示都没有了吗，是要吃药呢还是写诗呢？”
　　“诗。”萧桐用剑扒开树枝，石壁上的一行字露出来：“鬼谷山上鬼谷子。师叔，你来。”
　　“什么就我来？我不知道。”长孙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便不再理会。
　　“孟婆桥上孟婆汤。”
　　“咚”石壁旁边有一个洞口塌陷，深不见底，太傅没想这一关过得如此轻松：“还是殿下聪慧。我先行下去，若听到臣的喊声，殿下再下来。”说着，长孙就顺着洞口滑了下去，一会儿就从下面传来回音：“殿下，尽管下来。”
　　萧桐扶着苏白坐上洞口：“殿下小心，萧桐随后就来。”
　　苏白稳当的落在了草丛上，才一起身，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蝴蝶就在眼前飞舞，触手可及，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淌，树梢上的鸟叫清脆伶俐，远处天边被晚霞披上了浓妆，苏白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内心感觉到了平静。
　　“师叔，接下来怎么走，夜幕快下来了，不再快些，还要再这里歇一晚吗？”
　　“快了，往上面走。”
　　没走几步，长孙就在地上摘了一些不知名的草，一把塞在自己的嘴里，又递给苏白和萧桐：“吃了。”
　　“我不饿。”
　　“谁管你饿不饿，快吃了。”
　　苏白和萧桐这才塞了一把在自己嘴里，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飘飘然起来，萧桐似乎看见了卿光，忽然就跪在了地上：“将军，将军，是萧桐无能，没有保护好卿将军。”另一边，苏白恍恍惚惚，他看见有一个女子的身影走过来，一瞬间又看见了龙椅上的苏靖，一瞬间又看见苏雪拿着风车跑来：“雪儿，雪儿，慢些。”
　　三个人齐齐昏睡在了荒山野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