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强制执行系统》独孤十四

10、第九章、买书

　　两天后，胡二奶奶轮休，带悦之回家。

　　胡二奶奶踩着凤凰牌自行车，悦之坐在后座上，隔着袋子抱住胡二奶奶的腰。轻柔的风拂过面颊，尽管带着丝丝凉意，在早春却并不难受，悦之惬意地眯起眼享受。坐在自行车后面的感觉已经十多年没有了，自从小升初以先胡二奶奶买了电瓶车，她就没坐过自行车后轮，如今再坐自行车，总要提醒自己不让脚伸进轮胎才行。

　　一边踩踏板，胡二奶奶一边问，“在外公家开心吗？”她的声音有些缥缈，但四周安静，还算清晰。

　　悦之认真地想了想，“还好。”说不上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都做些什么呀？”

　　悦之一样样地数：“睡觉，吃饭，看书，画画，写毛笔字，看电视，跳舞，吹口琴，弹风琴，包饺子和馄饨，做包子，织毛线，洗碗，扫地……”其实所谓的洗碗、扫地是在大人干活时打打下手，压根帮不上什么忙。

　　胡二奶奶表扬：“好孩子，多帮外公外婆做家务活。”又问：“吃饭有没有挑食？”

　　悦之诚实地点点头，“挑食了。”

　　胡二奶奶：……为什么说得这么正大光明啊！

　　悦之想起无书可看的悲惨状况，赶紧跟胡二奶奶说：“外婆家没书看，外公的书没意思，小姨上课的书没看，其他看完了。”李小姨的书柜里并不都是小说名著，也有一些会计书，悦之两辈子都没去看的想法，上辈子的小悦之宁可把字典翻一遍也不愿看什么会计书——实在看不懂。

　　胡二奶奶惊讶道：“全看完了？”少说上百了啊！这还是李小姨多年来淘来的。

　　悦之没有隐瞒的意思：“嗯，看了好几遍，不想看。我想看新书。”

　　她的意思是从家里带一些还没看过的书去外公家，但胡二奶奶误解了，说：“好，今天晚上带你去逛书摊。”

　　买新书也好，悦之想了想，说不定能看到一些以后不再印刷的书籍，遂答应了。——不过，逛书摊是什么鬼？不应该去书店么？

　　系统又去翻找悦之的上辈子，找了半天，回来说：“没见着你这个年纪有什么书摊的记忆，不应该啊。”就算是宿主毫无印象的回忆，只要曾经存在过，就不会找不着。

　　悦之不由想到自己某些记忆碎片仿佛缺失，脑中奔腾而过一大片阴谋论，却云淡风轻地回答系统：“无所谓，总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胡二爷工作一大堆，打电话回来说在外面吃完饭。胡二奶奶早习惯了，说：“吃过晚饭后，我要带悦之去买书。你带钥匙了没？”可别进不了家门。

　　“带了……不，等等，”胡二爷摸摸裤子口袋，又把包反过来倒过去，愣是没找着钥匙的踪影，“没带。”

　　胡二奶奶只得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唔……大约六点半吧，七点以前回来。”

　　“那还好，来得及。”书摊大多九点以前收摊，步行也不过十分钟路程，有充裕的时间挑选。“你快点吧，等你回来我们就去。”

　　虽说要他快点，胡二爷回来时却已经七点整，天色早已暗淡。他这些天没睡好，又一头扎在实验里，头发乱糟糟的，两只黑眼圈。看母女俩个准备好出发，立时精神起来，说：“我同你们一块儿去。”逛书店书摊什么的，他最积极了。又加上一句：“晚上危险。”

　　胡二奶奶想想也是，又见他形象不佳，立刻徒手空拳给胡二爷整理一番，把他弄得人模人样些，才带着悦之出门。

　　胡家人一朝被蛇咬，二十年怕井绳，出门不敢牵着悦之，非要抱着才安心，免得被拐走。悦之猛然被抱着走路，怎么都不习惯，拍拍胡二爷：“不要抱，要背。”

　　胡二爷把她举起来，往自己肩上一放。悦之两只肉肉的小腿坐在他双肩上，赶快搂住油油的脑袋，稳住重心。

　　“出发喽！”胡二爷魔性地大笑一声，扛着闺女大步流星地走出弄堂。

　　胡二奶奶摇摇头，跟上去。

　　傍晚的街道还很热闹，这会儿不讲究什么市容，菜市场的街道两面都是菜摊子，叫卖声、肉腥味、混乱的棚子构成了菜市场的大部分，只有少部分店面开在菜场的建筑里面，鲜有人至。时常光顾的鱼摊就是她一个小学同学的家，后来那男孩跟着父母回老家了。

　　几个月来，悦之早已习惯。刚重生那会儿还各种别扭，对菜摊什么的几乎没有印象，时间长了，许多早已淡忘的回忆又渐渐复苏。也因此，她才更怀疑那些本该想起、却无丝毫印象的记忆。

　　拐出菜场的路，本该是一条开满了农工商、联华、良友、好德等小超市的路，但在这一年，还只有一家农工商和一家文具店。

　　文具店很宽敞，比小超市还大一点，装修简洁漂亮。悦之上小学、初中、高中时是这家店的常客，每次开学都在这家店买书套，所有文具、本子也是在这儿买的。文具店的老板娘二十年来都没换过，但文具店却搬迁了三次，每次都在附近，走路不到三分钟，一次比一次破落，最后干脆变成了棋牌室。悦之还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搬店是在她二年级，当时胡二奶奶带着她去买卷笔器，付账时还听到老板娘跟胡二奶奶聊天说这里的房租太贵，不得不换地方。过了些日子，文具店果然搬了，搬到一个狭窄的小店面，后来每次开学时分，都不得不在店门外放上大桌子，摆上许多书套，以免小朋友和家长来买书套时挤不进店里。

　　走在面目全非的路上，悦之被带到了曾经——或者说是未来——的儿童公园所在的地方。

　　悦之记得这家公园，这曾是她年幼时唯一的玩耍之处，上小学时被拆除了，征用去做地铁。过了十来年，又在地铁上新造一个儿童公园，名字却换了。

　　而此时，她印象中的儿童公园毫无影子，只看到路边人声鼎沸的书摊，卖书的、卖本子的、买文具的、卖饰品的，都有。胡二奶奶说：“4号里王家说，过段时间这里要被清掉了，说是要造公园。”住在4号的邻居王大婶消息灵通，常知道许多小道消息。

　　果然，这就和自己的记忆对得上了。悦之拍拍胡二爷的头顶，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这里人虽多些，还不拥挤，不至于走散。胡二爷和胡二奶奶轮换拽紧悦之的手，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看过去。

　　这年代，改革开放不少年了，却还带着很旧的味道。悦之扫视第一个书摊上的书，都带着红色，不管是小说、传记还是其他，都是一个风格。她不感兴趣地拉拉胡二奶奶的手：“换一个摊子。”

　　胡二奶奶也不感兴趣，带着她去下一个书摊。这个书摊好多了，虽然都是港台言情。悦之皱着眉头一本一本翻过去，琼瑶、姬小苔、席绢、言妍，好不容易瞥到一本《陆小凤》，定睛一看，是第三本，前两本无影无踪。

　　悦之失望地摇摇头。

　　好在，她想要的书还是有的，跑遍了书摊，收获不少。金庸的家里有，没买；陆小凤系列和四大名捕都买全了；还有一套少儿版十万个为什么，有图有真相——啊不对，有图有讲解；几本历史书和一套有译文的文言丛书。另外胡二爷买了几本英文小说，胡二奶奶收获若干笔墨和一大堆本子。

　　一家人看着他们的战利品，比悦之还高一点儿，陷入迷之沉默。钱倒是带够了，而且书摊的上的书较为廉价，可怎么搬回家？

　　关键时刻，胡二爷挑起大梁：“我回去拿推车。”

　　幸好家近，等了十来分钟，悦之两个就见胡二爷气喘吁吁地拉着小推车飞奔而至，还细心地带上了尼龙绳一卷、塑料袋几只。三个人把东西放推车上摆好，用绳子扎上，拽紧了，出发回家。

　　胡二爷还想背悦之，悦之拒绝了：“我要做推车上。爸爸你的头太油了。”

　　胡二爷：……

　　胡二爷悲愤，女儿都嫌他油头！真的那么油吗？才三天没洗，不至于吧……

　　书本放得整整齐齐的，小推车也很牢固——二十年后还能用——坐人没问题。

　　悦之轻松地坐在车上，胡二爷快速地推着她，刮过强烈的、舒爽的风，两遍的夜景迅速飞过。胡二奶奶跟在一旁，不住地说：“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那一瞬间，悦之忽然感到别样的安心。

　　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多好，她忽然从心底里冒出一句来。

　　这句小说里司空见惯的话，她第一次感触那么深。在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不管遇到幸福、悲伤，还是愤怒、恐惧，她从没那么深刻地感觉到，她现在很幸福。

　　这是无法描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