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涅槃（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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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发生后，大川周明没有赴南京参加会议，而是立刻坐专机飞回了日本。
很快，特高课确认了调查结果，是餐车小厨房的燃料着火爆炸，火势蔓延，导致厨房和吧台这两处放置的酒类（有啤酒、红酒、白酒等），遇火遇热，膨胀燃烧，产生了更大的爆炸和火势。特高课根据事发地搜集到的遗物，基本上确定了死亡失踪名单上的八个人已全部遇难。
而造成厨房着火爆炸的起因，却完全无从调查。
因为在那个时间点，车上除了76号巡逻的特务，其他人都在包厢内休息，幸存者中无一人目击当时餐车方向的情形。
从76号的部署计划上来看，当时，连同汪兆玄在内，应该有四个76号的特务在餐厅内，目睹了餐车内的情况，但这四个人已经列在了死亡名单之中。
另外，查看76号的安全记录，专列上并没有混入可疑人员。对所有列车上的官员和特务进行排查，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官方没有公布造成这次事故的起因。然而新政府内和76号内部，却有传言，认为是汪兆玄与明楼之间的私人恩怨引发了这次事故。猜测众说纷纭，但大致都认为是，两人因宿怨在餐车内发生冲突，引起打斗，也许是谁的枪不慎走火，才引爆了餐车内的燃料。
汪兆玄死后，76号无人主持，影佐祯昭不得不同意，再次起用章啸林，升任76号行动处处长，兼管情报处。
林公馆
一大早，修敬在书房里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报纸的头版头条发布了那趟专列爆炸的原因和死亡名单。
突然间，他看到了“明楼”二字赫然在列。他猛地站起身，心头无比沉重，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方慕华进来，见他举止反常，问他：“你怎么了？脸色都发青了？”
修敬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把报纸递给方慕华，“明楼，罹难了！”
方慕华吃惊不小，脸色立刻就变了。接过报纸，看过后，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声音都在打颤，对修敬说道：“天哪！尸骨无存！怎么会这样！”
两人各自坐到沙发上，沉默不语，心头似压了千斤的重量。
“不行！这件事现在不能让修竹知道，她怀着孕，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方慕华突然想到这一点。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电话机旁边，“赶快叫吴妈把明公馆的报纸收起来！”
修敬点着头，说道：“跟明堂表哥和表嫂也说一声，暂时要瞒住修竹！”
“对！”
事不疑迟，方慕华立刻打电话到明公馆，所幸修竹还未醒来。她让吴妈赶快去门房拿今天的报纸，并叮嘱吴妈，这几天的报纸都亲自去门房拿，把报纸收起来，不能让修竹看到。
吴妈答应着，赶忙去了门房。门房把刚送到的报纸原封不动地给了她，她不识字，并不知道报纸上写了什么，只知道方慕华吩咐的很急，说怕修竹看了受到刺激。
这一头，方慕华挂了电话，和修敬商量着。
修敬认为，索性把修竹接回林公馆，一来是照顾她，二来才好保证暂时向她隐瞒住明楼罹难的消息。
于是，方慕华立即给吴妈去了电话，叫她收拾修竹的东西。
明公馆
上午八点多钟，修竹醒来。绿茵告诉她，方慕华已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了。
修竹洗漱好，穿好衣服下了楼。她对方慕华歉意道：“大嫂，我今天起床迟了。”
“没什么。怀孕了就要多休息，不必起太早！”方慕华站起身，扶着她坐了下来，“你先用早饭吧。一会儿，跟我回家去。”
“哦，有事吗？”修竹觉得方慕华好像心里有事藏着。
“没事。”方慕华拉着修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这样的，明楼走之前托付我，让我把你接回林家去，他怕你一个人在家寂寞。况且，你怀孕七个月了，万一发生什么事，我和你大哥都能照顾到你。”
修竹想了想，觉得明楼的考虑有道理。
方慕华见她点了头，又说道：“你看，明楼想得多周到！”
修竹轻轻垂下眼眸，心里泛起丝丝的甜蜜。
明楼常说对她一见倾心，相逢恨晚。想到前几日，两人在花园里散步，明楼一时兴起，折下一段柳枝，对着她唱道，“小姐，咱一片闲情，爱煞你哩！”，“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相处这么久，明楼对她的一点一滴，她是明白的。她自己一贯矜持，很难开口说出一个“爱”字。当时，她只是羞涩一笑。然后，看到了明楼眼中的失望和焦急。
明楼离开上海的前一天，非要逼着她说出来。抵不过明楼的痴缠，她终于将“我爱你”三个字说出了口。明楼当时眼中的喜悦和释然，她犹记在心。
想到这里，修竹不自觉露出微微一笑。
方慕华看她这样甜蜜，知她一定是想到了明楼的细致和体贴。不免在心中暗暗难过起来。
明楼突然罹难，新政府由他主导的一些工作陷入了瘫痪状态。周佛海不得不自己兼负起这些工作，忙得焦头烂额。但他没有忘记，成立治丧委员会，专门处理几位罹难官员的表彰和慰问事宜。
现在，明公馆所有的事务都由明堂在代理。
明堂夫妇为明楼治办丧事，灵堂就设在了明公馆。亲戚朋友陆陆续续上门来吊唁，也有新政府的官员，还有影佐祯昭、日本顾问，以个人身份前来凭吊。
明堂代表明家，回绝了新政府对明楼的慰问抚恤和所有公开的表彰。
明堂等人瞒着修竹，为明楼低调治办完丧事后，在苏州明家的墓地为明楼起了一个衣冠冢。
阿香随明堂夫妇一起回了苏州。明楼的丧事一切办妥之后，阿香跪在明楼的墓前，禁不住伤心大哭起来。
她从小随母亲在明家帮佣，明家姐弟对她的好，她还历历在目。
“没想到，就两年时间，大小姐、小少爷和大少爷就都不在了！还有阿诚少爷也下落不明！我回公馆去也没有意思了！”
苏予清看她哭得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拿手帕抹着眼泪。
“我怕自己藏不住，心里难受，让大少奶奶看出来，刺激到大少奶奶。”阿香抬起头，抹着泪眼，对明堂夫妇说，“我还是回苏州老家吧，不回上海了。”
苏予清低下身，拍了拍阿香的肩，哽咽道：“好丫头！”
六月里，此时，天气如此晴好，墓地里一片新绿，竟然是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
站在墓前的修敬和明堂却难免在心中感伤着。
在法国的时候，修敬就知道，明楼是一位十分出色的经济学者。他的堂兄林修齐非常欣赏明楼的学术成就，认为，如果没有其它因素，明楼在经济学这个领域潜心研究下去，假以数年，一定会成为享誉中外的经济学家。
但是，明楼回国却一头扎入了新政府与日本人的阵营。
这不应该是他走的路。
修敬感到痛惜。一个逻辑缜密，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经济学者怎么能看不清形势，分不清利弊，把自己陷入忠奸难辩、有百害而无一益的境地呢！
明堂是相信明楼决不是汉奸的，明楼一直是明家公认的最优秀、最有前途、最有理想抱负的子弟。可是，明楼突然离去，所有有关他身份的秘密将无从考证。从此，恐怕后世的史书中，“明楼”二字将在汉奸之列记载于册，落得千古骂名了。
想到此，不禁令明堂悲从中来。他仰头长叹了一声，对着墓碑说道：“小兔崽子，你倒是把自己这一身汉奸的皮脱掉了再走啊！”
听明堂这么说，阿香抹着眼泪，呜咽着说道：“大少爷是好人，他不是汉奸……”
她的话，说得明堂瞬时淌下了一滴眼泪，“有谁知道呢？国人只知道他是汉奸！”
修敬心中不忍，背过了身，长嘘一声。他心里想着，修竹该怎么办呢？
半个月过去了。修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回到林家后，她没有出过门，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整个林公馆，除了绿茵、吴妈和修竹，还有几个孩子，不知道明楼罹难的消息，其他人都被方慕华事先交代过，一定不能露出半点破绽，透露半点消息。
修竹对方慕华和修敬说，明楼就要回上海了，她想回明公馆去。
方慕华对她说，还是等明楼回来再接她回去。又怕瞒不下去，就编了一个理由，告诉她，明楼来电话说在南京很忙，回上海的时间要推迟一个月。明楼要她好好在林家住着，哪儿也不要去。
修竹听了，就不再提回明公馆去。修敬和方慕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涅槃（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