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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刺杀(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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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大家都喝了一些葡萄酒。修竹不胜酒力,有些微醺,她没再多说话,但一直保持着微笑。
明楼看见她莹白的脸颊渐渐变成了粉色,一贯端庄的神态里多了几分妩媚。并且,看向他时,眼神不再躲闪。
而阿诚觉得金文娟的酒量却是深不可测。她明明比自己喝的酒多,却仍然面色如常。
现在是非常时期,夜里全城戒严,大家都需要早些回家。生日宴并没有进行到很晚就结束了。
苏予清和明月在宴会厅门口送别宾客。明月早就拉了金文娟,说让司机送她一同回去。
于是,明楼、修竹和阿诚三人与她们道过别后,就准备离开了。
修竹出了饭店门口,站在台阶上,张望了一会儿林公馆的车。
看她一脸糊里糊涂的娇憨样子,明楼心里酥酥软软的。拉着她的手腕,下了台阶,“我让阿诚叫司机先回林公馆了。”
修竹一听,生气了。明楼这个人总是喜欢主导,安排一切。
她把手腕从明楼的手中抽出来,本想狠狠瞪着明楼,可能因为微醺的缘故,眼神一点也不凶,那神情只是像在嗔怪。
明楼把她拉上了自己的车。
林公馆花园
夜色降临,花园中一片安静,只有树叶和草丛被轻风拂过,发出细细的、沙沙的声音。
明楼和修竹并肩走在花园小径上,来到园中的亭子里坐下。
夜晚有风,微凉。
明楼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修竹披上,哪知被她一把推开,“我不要,我讨厌你!”
她的语气像在赌气。
“怎么了?”明楼笑着问道。
修竹瞪着他,咬着嘴唇,轻叹一声后,才慢慢说道:“我讨厌你,好像什么都掌控在你手里,我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
“哦。”明楼饶有兴味地笑道。
他觉得,在这种微醺的状态下,人是容易放松和激动的。修竹平常对他有戒备之心,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这也许是一个机会,让她敞开心扉面对他。或许可以打开她的心结。
“这两天,大嫂就上门来为我求婚。”他试探着修竹的反应。
修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句话没说,准备离开。
明楼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才看见她好像要哭的样子。
“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有怨气。”明楼温柔地哄道。
修竹的身体轻轻抽动了两下,一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你以为爷爷答应了,我就该心甘情愿了吗?……一切都是你说了算,你想怎样就怎样……”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明楼还是温柔地哄着。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手上的棋子,甘愿被你驱使!我讨厌你!……你就吃定了我一定会听爷爷的话……我讨厌你……”修竹开始抽泣着,“……当初你那么决绝,现在你为什么又要来旧事重提?……”
明楼伸手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里,下巴抵着她的头,他轻轻摸着修竹的头,“你看,兜兜转转,我们的缘份依然没有断。人总是要向前看,不必纠结在过往上。”
修竹并没有推开明楼,明楼身上淡淡的木质气息,有一种让人安定的感觉。
她无声地哭得更凶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明楼胸前的衬衫浸湿了一大片。
明楼看她哭得楚楚可怜,心都软了。
只听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是你不想要我的,我早都死了这条心了!……我已经把它封好了,快要忘记了,你为什么又来揭我的伤疤!……我不想再遇见你……我不想和你结婚……”
“我知道,我知道,你应该怨我的。是我的错。”明楼从西装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帕,轻轻为她擦着眼泪,“是我让你受了委屈,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让你伤心,是我的错。从今往后,我会加倍对你好。”
……
修竹突然间抬起头,泪眼婆娑,直直地盯着明楼问,“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我说过,我喜欢你,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
“如果我长得很丑呢,你还会想回头和我结婚吗?”
“咳,咳”明楼对这个问题摸不着头脑,“这个假设不成立。你很美。”
修竹推开明楼,往后退了两步,“她说得对,你不光是个大汉奸,还是个好色之徒!”
“嗯?什么?”明楼莫名其妙,觉得好笑,“是谁胡说八道?”
“我是新政府的官员不假,至于是不是汉奸,将来历史自有定论。”明楼走上前,在修竹耳边低语道:“修竹,我是中国人。相信我,我绝不会做对不起这个国家、这座城市的任何事情。”
他直起腰,理了理修竹额上的头发,柔声说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起好色,那也对。色相、皮相,外在的容貌耳。毕竟,男女相爱,一定首先对对方的外在容貌有所好感吧。我爱你的容貌又有何不对?”
说完,明楼庄重地在修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修竹恍恍惚惚间回到了自己房中,坐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脑中一直有两个影子在晃动,最后,又重叠成了一个影子。渐渐地,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苏医生诊所
在诊室里,苏太太帮黎叔检查了一遍扁桃体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她警惕地盯着门口,低声说道:“这封信从香港过来的,转交给眼镜蛇。”
黎叔点点头,快速把信封捏在手里,放进了衣服的内襟口袋里。
在教堂的联络点,他把信封交给了情报交通员金文娟。
下午三点,金文娟来到了大华影院的影厅门口。她双手拿着一个白色手包,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翠玉的戒指,朝四周张望着,她正在等候今天前来取情报的接头人。
一个穿着长衫,戴着一顶礼帽,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走到了她面前。那人看了看她手上的戒指,拿着两张电影票,在她眼前晃了晃,“票已经买好了,李香兰的《上海之夜》,进去吧。”
金文娟笑了笑,她知道他是谁。
两人一起进了影厅。电影开始后,在黑暗中,她把信封交给了对方。
这部电影很明显地辱华和粉饰日本人的侵略行为,她看得非常气愤。就是在黑暗中,阿诚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怒气。
金文娟不想再看下去,她对阿诚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我们走吧。”
出了影厅,阿诚买了一瓶汽水递给金文娟,金文娟喝了几口后,阿诚问她:“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
“有时候,你应该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阿诚善意地提醒她。
“谢谢!我知道了。”
两人上了电车后,各自在不同的地方下了车。
明楼办公室
章啸林和汪兆玄前来作述职报告。两人站在明楼的办公桌前。
明楼翻阅着桌上的资料,说道:“汪处长,你连所有的商用电台也查,用心良苦,但未免有点大海捞针之嫌了。”
“前期肯定会投入很大的精力,只要掌握了所有的电台信息,再经筛选,重点监控,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汪兆玄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漫天撒网,再重点监控。听起来很不错。”明楼问道,“这个工程太大,电讯部还吃得消吗?我记得,之前汪曼春枪毙了电讯部的所有人,后来就只从行政厅里借调了一个人去电讯部。”
“关于电讯部的人员补充,我已经安排好了。”
“哦,是吗?人从哪里来的?”明楼抬头问道。
“……”汪兆玄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是中野学校的学生。影佐将军说,他们需要在实战中得到训练。”
中野学校!章啸林听了,心里一惊。这不是日本人培养特工情报人员的学校么。汪兆玄把这些日本人引进76号,恐怕他是想借日本人的手,将来掌控整个76号吧。
章啸林和汪兆玄走后,阿诚进了办公室。他把拿到的信封交给了明楼。
明楼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信纸和十张美元。
信纸上写道:“兄不日将启程北上,弟,勿念。待兄来沪,与吾弟团圆。”
明楼把这些美元一张张并排放在桌上,十张美元中,有一张是半张,缺口处不太平滑。
他把这些美元放进了钱包,把那张信纸连同信封一起点打火机烧掉了。
明楼回头对阿诚说:“汪兆玄正准备花大量人工和精力搜查所有的电台,包括商用电台。”
“电讯部哪有那么多人手。”阿诚说道。
“影佐祯昭把中野学校的学员调来给他用。”
“什么?!”
“通知夜莺,小心警惕。以后,电讯部她周围可都是日本人。”
“看来特高课是在布局,他们想慢慢渗透,挤走李士群的势力,完全掌控76号。”
“坐山观虎斗!”明楼稳稳地坐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