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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融血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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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明楼吃早餐的时候,阿香照常把当天的早报给他送上来。他指着其中一版,对坐在旁边的阿诚说道:“周佛海气的跳脚,骂戴笠了。”
“三姓家奴!”阿诚一边喝粥,一边斜眼瞟了一眼明楼手上的报纸。
“嗯?”
“我是说周佛海。”
“阿诚,你脸上怎么有饭粒。”
阿诚伸手摸了摸脸和嘴。却见明楼拍着桌子,哈哈一笑,跟明台捉弄人过后的得意样子,一模一样。
阿诚无奈的说:“明台爱捉弄人,原来都是大哥您言传身教的。”
提到明台,两人都沉默了。
“明台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阿诚低下头默默地喝了两口粥。
“他在潜伏,没有消息就不是坏消息。”明楼平静的说道。
阿诚已经把汽车开到花园,明楼正准备上车,忽听到背后铁门打开的声音,一辆车开进来。是明堂来了。
明堂下了车,气冲冲走过来,指着明楼训道:“小兔崽子,你干什么去?”
明楼笑着回答:“大哥,我上班去。”
“你们新政府干的好事!逼着商会用你们那破烂中储券,薄的像纸,印的跟假-钞一样。不用就喊打喊杀。100块法币兑50块中储券,简直就是强盗!还让不让人好好做生意了!”
明楼等明堂数落一通后,才说道:“大哥,您别生气,不值得。”
明堂眯着眼看了看明楼,说道:“我倒忘记了,您是经济司的首席财经顾问明楼明长官,你这是帮着日本人来抢家里人了?”
明楼微微一笑,“大哥,我明楼是中国人,绝不会做伤害中国人的事!我这个财经顾问也只是给新政府做做统计和金融分析,提一些经济政策的建议而已。决定权不在我这里,周佛海才是中储行的总裁,而背后的实权其实在日本顾问团手里。新政府的经济决策并不完全是我明楼的意见。”
“你说吧,你说我们明家要怎么办?”
“中储券发行并没有储备金,实际就是废纸一张,日本人是在占领区取无本之利。而现今,后方物价暴涨,法币也将逐渐贬值。”明楼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是战时,百业萧条,想抗通胀、避险,可以去银行多购进一些黄金和美元。”
“买美元?”
“是的,美元。”
明堂一直眯着眼睛看明楼,明楼问:“大哥,您看什么?”
明堂围着他转了一圈,说道:“你水太深,我看不清。”说完,走了。
被明堂这么一折腾,明楼今天出门晚了半个小时。明楼拉开车窗帘子,远远看到百货公司门前一抹相识的身影。
林修竹正站在汽车门前,好像在等人。早春三月,上海依然多风。今天她穿了一件淡紫色薄毛呢外套,用一条浅粉色的丝巾围着头,露出一张小脸,丝巾一端随风飘逸,别有一番雅致的韵味。
明楼见她突然厌恶的把脸别到一边。此时,她面前站了一个背着相机的男人,好色猥琐的样子,一看就是专写花边新闻的小报记者。
阿诚也看到此情景,一边刹车,一边回头对明楼说:“是林小姐。”
两人下车走上前去。明楼径直走到林修竹身旁,轻声问道:“林小姐,你需要帮助吗?”
修竹没想到是明楼,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莞尔一笑,左边的嘴角旁露出来一个浅浅的梨涡,甚是可爱,说道:“有劳明长官了。”
明楼微笑着点点头,很绅士。
小报记者当然认识明楼,他忐忑地对明楼说道:“明长官,原来林小姐是您的朋友啊。我正在做一个介绍上海新时代淑女的专栏,刚才在街边看到林小姐如此美貌,正想给林小姐拍几张照片——”他话没说完,见明楼凌厉的眼神杀过来,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忙说道:“对不起,明长官,是我唐突了,告辞。”
没走出几步,就被阿诚抓住衣领,叫他把刚才拍的照片胶卷拿出来。那人只好乖乖把胶卷从相机里取出递给阿诚,然后灰溜溜逃走了。
这时,林家的司机从远处跑过来,说道:“小姐。车坏了,发动不了了。我见您还有一会儿才出来,就去前面打电话找人来修车。刚才出什么事了?”
“已经没事了。”修竹答道,转身向明楼致谢:“谢谢您,明长官。”
“哦,你的车坏了。你这是要去哪里?”明楼很绅士的问修竹。
“我要去轮船公司签几箱洋布的航运合同。”修竹答道。
“不知是哪家轮船公司?”
“福泰航运。”
“哦,原来是我们明家的生意。”明楼微微低头,会心一笑,说:“那你坐我的车,我让阿诚送你一程。”
“有劳阿诚先生了。”明楼和阿诚都没想到,林修竹一点没有推脱,很爽快的接受了。
福泰轮船航运公司。这家轮船公司是明镜去世前两个月从朋友手上买过来的。
于经理跟明楼打过招呼后,拿出一叠公司的报表给明楼过目,然后引着林修竹去了经理办公室里间。
明楼和阿诚坐在外间沙发上。明楼翻看了一遍报表,签了字。
正好林修竹出来了,笑盈盈走到明楼面前,从皮包里拿出两张航运出货单,说道:“今天真是巧了,这两张出货单请明长官把海关和特务委员会的字一并签了吧。”
明楼抿嘴笑着点点头,接过来一一签过。
从轮船公司出来后,修竹对明楼说:“刚才赶时间麻烦明长官和阿诚先生送我来这里,耽误您办公了。我现在回家去,就不必麻烦您了,我可以坐黄包车。谢谢您!”
明楼很绅士的说:“不妨事。林小姐,请!”
林修竹坐上一辆人力车后,明楼和阿诚去往办公室。
阿诚说道:“这位林小姐年纪虽轻,办事倒很沉稳利落。不愧是世家小姐,一言一行都很有风度。虽然爱笑,可是很难让人亲近。”
明楼左边眼皮抬了一下,说:“哦,可从没听过你夸讲过哪位小姐。怎么,你喜欢她?”
阿诚笑笑,饶有意味的说道:“我只能仰慕,我可不敢对林小姐有非份之想。”
阿诚问明楼:“大哥,您不觉得林小姐很眼熟吗?”
明楼问:“我和她从前虽订过亲,但素未谋面。只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已。你见过她?”
阿诚还是笑,一边开车,一边说:“我没见过。我以为你应该眼熟。呵呵,今天明长官旷工半日。”
明楼想着阿诚说的不错。林修竹表面跟他礼貌客套,似乎并没把当年退婚的事放在心上。但越是这样的礼貌,就越显得关系生疏,不可更进一步。
林修竹的态度,让林明两家不再尴尬,但也不十分亲近。同在上海,林家和明家也有生意往来,加上明堂大哥的关系,日后和林家人碰面的机会不少。不得不说,她这样处理关系以大局为重,非常难得。
明楼来到办公室,秘书把当天的公文送进来。明楼正在批阅海关的公文,阿诚从外面进来,说道:“今天凌晨4点左右,在法租界爱多亚路南方汽车公司附近,《申报》记者金华亭身中数枪当场死亡。上海的报纸没有一家登出此事。”
明楼叹了一口气,说道:“北伐时期,金先生就是随军记者,很有气节。他与周佛海是旧识。上海的这些大报都以《申报》马首是瞻,一般《申报》不登的他们也不登。金先生一定是因拒绝周佛海,不肯刊登中储券兑换法币的条文通知,才招此难的。”
“一笔血债!”阿诚气愤的说道。
“金家举办追悼会的时候,派人以市民的身份替我给金先生送上一份奠仪吧。”明楼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