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的家国梦》云水禅心3693

28、刺杀（3）

　　明楼和傅筱庵一前一后从休息室出来。回到宴客厅，傅筱庵跟明楼道了声“失陪”，走开了。
　　明楼走到餐桌边又取了一杯香槟。正欲转身，旁边来了一人，放下空杯，也取了一杯酒。
　　那人举杯对明楼说道：“明楼老弟，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呀。”
　　这人正是汪兆玄。明楼与他碰了杯，说道：“哪里，哪里。汪兄才正是日本人眼前的得意之人呐。”
　　汪兆玄听了这话极不自在，便又说道：“我刚到上海，就听说了老弟你要结婚的消息。不知老弟你准备什么时候迎娶佳人，届时我一定到场祝贺，也替曼春喝一杯你的喜酒。”
　　明楼眼睛微微聚了聚神，目光犀利地盯着汪兆玄，说道：“汪兄，汪曼春是军统的人，她潜伏在76号，造成的破坏影响极大，险些把我也拉下水。我提醒你，别在人前提起她，显得你们兄妹情深，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可不好。”
　　“她是她，我是我。”汪兆玄一点不在乎明楼对他的忠告。
　　明楼嗤笑道：“哦，我忘了，汪兄是有恃无恐。”
　　“难道你就没有爱过她？你可真够绝情的。”
　　明楼听了，叹了一口气，眼皮一抬，答道：“我跟汪曼春之间的事，我爱不爱她，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对吧。”
　　“可惜了，曼春对你可是一片痴心。”
　　“痴心？我可不敢消受，差点就被她害得前程尽毁。”
　　“前程，对你明家大少爷、明家的继承人来说，这么重要？”
　　“难道不重要？那汪兄丢下妻子儿女，远渡重洋，回到上海来做什么？”
　　说完，明楼呡了一口酒，轻蔑地看了一眼汪兆玄，走开了。

　　章啸林看到明楼和汪兆玄在一起说话，他便问阿诚：“姓汪的以前就认识明长官？”
　　阿诚看了一眼正在谈话的两人，说道：“明长官是汪兆玄父亲汪芙蕖的学生，他们两人以前也在蒋.介.石的南京政府财政部共事过。”
　　“哦，原来如此。不过，明长官好像对他并不客气。”
　　阿诚朝左右看了看，故作神秘地，低声道：“汪兆玄是汪曼春的堂哥，知道吗？”
　　“这个我晓得。”
　　“就是这个汪兆玄，当年设计了明长官和他堂妹，明长官后来晓得被人设计，恨死这个汪兆玄了。”
　　“设计他们两人作什么？”章啸林听着这话来了兴趣。
　　“就是两人发生了关系。”
　　“郎情妾意，这很正常嘛。”
　　“明长官并不喜欢汪曼春。”
　　“倒也是，汪曼春出了名的凶悍，手段阴毒，连我都自喟不如，谁会喜欢这种女人。”
　　阿诚冷笑道：“明家这位大少爷，当时年少，还有点呆气，不知道是被人设计了，认为既然对不住女方，虽不喜欢，但也应该对人家负责。加之，汪曼春是真的喜欢他，对他确实百依百顺，够痴心的。两人就顺理成章成了恋人。否则，明长官怎么可能看上——”
　　这时，看见明楼朝他们两人的方向走过来，阿诚立即闭口不言了。
　　阿诚和章啸林互相递了个眼色，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在回去的车上。
　　阿诚问明楼：“大哥，傅筱庵找您谈什么？”
　　明楼坐在后座，闭着眼睛，手扶着额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找我，帮他把通商银行抢过来。”
　　“他为什么要抢通商银行？”
　　“通商银行的董事长原本是傅筱庵。当初，通商银行被宋子文和孔祥熙挤兑，帐面上缺头寸，傅筱庵找到杜月笙的中汇银行拆借。哪知，杜月笙表面答应了他，暗地里配合孔、宋两人搞垮了通商银行。事后，通商银行重组，改成官商合办，把他赶下了台，董事长的位置就变成杜月笙了。”
　　“哦。您答应了吗？”
　　“这事怎么能答应？杜月笙众多徒子徒孙在上海，我们没必要因为傅筱庵而引火烧身，时时刻刻提防青帮的黑枪。我让他等我消息。”明楼继续闭着眼，思考着。
　　“今天，我把您和汪曼春的事告诉了章啸林。”阿诚试探着说道。
　　明楼抬起头，盯着阿诚的后脑勺，幽幽地说道：“你小子真闲得慌，多嘴多舌。”
　　“对不起，大哥。我只是想跟他进一步拉近关系。”
　　“你就靠出卖长官的‘风流韵事’来跟人拉关系，你可真够可以的。看来，我应该学学大姐，拿鞭子抽你一顿才行。”
　　“大哥，对不起。我下次再不会了。”

　　虹桥医院
　　一大早，修竹来了医院，佣人王妈手里提着食盒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花园里，看到旁边那幢特级病房楼下，四周站着好些黑衣黑帽的人把守着。
　　修竹上了楼，正好丁绍棠在病房里给小侄子做早上的例行检查。
　　修竹站旁边等他忙完过后，问他：“丁医生，刚才我看到旁边那幢楼外面有好些黑衣人，这是怎么回事呀？”
　　方慕华听修竹这么说，她警觉地转过头来看着丁绍棠，等着他的回答。
　　丁绍棠摘下耳上的听诊器，说道：“旁边住的是汪精卫的女儿，她患了眼疾。那些黑衣人是76号的特务，说是来保护汪小姐的。林小姐、林夫人，你们别担心，在医院他们不敢乱来的。”
　　修竹听了，点了点头。
　　她送丁绍棠出了病房。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丁绍棠还有些紧张，他很少和女孩这么单独走在一起过。何况这个女孩还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少有的美丽女孩，他不太敢直视她。
　　修竹低头想了一会儿，问绍棠：“丁医生，我大嫂和小侄子可以出院了吗？”
　　“嗯，林夫人和婴儿的状况都很好，可以出院的。”
　　“那小侄子身上的黄疸——”
　　“不要紧的，已经褪下去了，再过两三天就完全恢复了。”
　　“谢谢您。”
　　“不客气。”
　　“对了，好几天没看到丁院长，他很忙吗？我大嫂说，出院时一定还要谢谢丁院长的。”
　　“我叔叔最近都不在医院。”
　　“丁院长有事吗？”
　　“汪精卫的夫人想游说他去新政府做卫生署的署长，我叔叔已经拒绝他们了。这几天，他正避开不见他们呢。”
　　“原来如此。希望丁院长可以早日摆脱这麻烦。”
　　“我叔叔决不可能答应他们的。”
　　“话虽如此，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倘若恼羞成怒，为此给虹桥医院故意制造麻烦呢。”
　　丁绍棠听了修竹的话，深以为然。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娇滴滴的大家小姐，看起来应不解人间疾苦，对事情的考虑却是相当的成熟，有预见。
　　他点头对修竹说道：“谢谢林小姐的提醒，我和叔叔一定会注意的。”
　　“应该说感谢的是我们。我也只是说说，也帮不上什么忙。兴许事情往后也并不会如我说的这么糟呢。”
　　两人相视而笑。

　　修竹回到病房。把刚才从绍棠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方慕华。
　　方慕华叹道：“丁博士是有气节的爱国人士，决不会与汉奸政府为伍。这世道真是不易啊，只怕虹桥医院这方静土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修竹对方慕华说道：“大嫂，这花园里有不少76号的特务，明天我们办理出院吧。我刚才问过丁医生，小侄子也没有问题了，可以出院的。”
　　“好。”方慕华非常赞同。
　　“公馆门前的宪兵队撤走后，倒是没有看到特务在周围出现了。也许他们在暗中也未可知。不过，现在家里总归比这里更安全些。”
　　方慕华听了，点点头。
　　修竹拉着她大嫂的手。两个人互相看着，方慕华把修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像母亲一样轻轻拍着修竹的背，说道：“修竹，真是辛苦你了。”
　　她把修竹拉开，看着她的脸，说道：“脸都瘦了，看着真让人心疼。”
　　“我听大表嫂说，你让爷爷明年再考虑你的婚事啦？”
　　修竹低下头，点了点。
　　“这样也好。这几天，明楼没来找你了吧？”
　　修竹摇摇头。
　　“他毕竟是因为帮林家才招惹出报纸这一回事。如今，他做得算是正人君子。他帮了我们林家的大忙，等你大哥回来一定要登门拜谢的。孩子的满月酒我们也会请他来，他毕竟还是亲戚。”
　　见绿茵和王妈到外间去了。方慕华小声地问道：“修竹，你喜欢过明楼吗？”说完，还眨眨眼睛，等着修竹回答。
　　修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愣住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感情上是一片白纸，单纯的很。被方慕华这么一问，她害羞地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很早以前，她才十二岁时，明镜来苏州林家拜访。从那时起，她才知道自己和明楼早就定了亲。
　　明镜拿了一张明楼18岁时的照片给她看，问她：“喜欢这个哥哥吗？”
　　她那时小，只觉得照片上的明楼很英俊，眼睛很亮，会发光似的。眼神看起来很亲切，很好相处，就对明镜说，她喜欢。
　　明镜当时很高兴，对她说：“明楼哥哥在法国，长大了，去找明楼哥哥好不好？”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好。
　　后来，渐渐大了，家里人和亲戚也时常在她面前提起明楼。她听到的，总是大家夸讲明楼如何才华横溢，年轻有为，是巴黎大学有名的华裔经济学者，巴黎证券界的一颗明珠。
　　从前，明楼在她印象中，简直就是完美。
　　而多年后，时过境迁。当真正的明楼站到她面前，修竹发现，他的眼神深邃又复杂，有时还透着凌厉。
　　她觉得很陌生。
　　想到这里，修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